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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掌印有点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1 / 1)

阮澜夜一向都穿男装,往常只见过她穿曳撒的模样,如今换了一身玉色绢布圆领襕衫,戴斜面儒巾,巾后飘着两条蓝丝绦,一副生员装束。手里打着一把折扇,挑眉望过去,倒也有种风度翩翩的模样。北方的夜市不像南方那样曲径通幽的小道,一条道宽敞敞到头,少了那股风花雪月的味道。锦玉到了郢都,连集市都没赶过,更不要说夜市了。东张张西瞧瞧,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她拉了拉旁边人的衣袖,欸道:“阿夜,你以前逛过夜市么?”她说没有,“以前总在宫里当差,宫里东厂两头跑,事情忙不过来,哪有闲情逸致逛集市,要买什么只差人办来就是。”“那还真是顶无趣的,我在建瓯的时候,每回和碧蓉逛集市,都能搜罗一大堆的小玩意儿。宫外多好啊,比宫里好多了,以后要多出来走走,老憋着要憋出毛病来的。”澜夜跟在她身后,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旁边摊上有个捏糖人的,锦玉兴冲冲跑过去,拿起一个猪八戒放在手里把玩,高兴道:“咦,这个倒稀罕,我在建瓯见过一回,这是北方的玩意儿,我们那儿不常有。”小孩子家家的都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捏糖人的是个年纪大的老公公,底下围着一圈的小孩子,估摸着也是夜晚无聊,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到集市上玩的,身上没有铜钱,只能蹲在摊位边上看着老人捏,一蹲就能蹲到收摊。她也学着那些孩子,蹲在摊位边上撑头看老人捏糖人,老公公看见有个大人来,乐呵呵道:“小姑娘,要不要捏个糖人,我这是祖传的秘方,糖稀又稠又密,做出来的糖人又好看又甜。”什么小姑娘?她明明换了男装的,这老头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急道:“你别胡说,我可是个男人!”老公公不怒反而笑得更开了,抬手道:“老汉我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了,什么人没见过,你这装束太不高明了,”说着又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阿夜,“你要说你他是个男人我倒还相信,小姑娘是家里偷偷跑出来的罢,一晚上,我这摊上来来回回都来了三个女扮男装的了,欸,年轻人么,老汉我虽然老婆死得早,这心思我也懂,话说,唠了这么半天,不叫你那相好的捏个糖人送给你么?这月色撩人的,不留个定情信物,太可惜咯!”锦玉气地跳起来,有这样的人么,什么叫她的装束不高明,难道阿夜的装束就高明?阿夜也是女的,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还走南闯北呢,瞧着这眼力见儿也不行么。一旁阮澜夜望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和一个不相干的人也要动起真格的来,本想着要替她说两句的,可那老头话倒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这时当,是该留个定情信物什么的,难得出来一趟,得要纪念纪念。想着就掏了块碎银子扔过去,淡淡问道:“店家捏真人不?”那老头得了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捏,捏,老汉我什么都捏,您放心,保管给二位捏的栩栩如生,跟真人一样。”锦玉回头看她,调侃道:“相好的可真阔气。”她折扇一打,掩住半边脸,下颌微微扬起,有种桀骜的倾城,蓝丝绦飘到身前,她一把捏住甩在身后,抿嘴笑道:“那可不!”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比她还要多上几分英气,不能倾国也能倾城了。锦玉想,倘若阿夜穿上绣裙,不知是什么模样?这样一想,不觉有些呆怔,一旁澜夜见状,偏过头在她耳畔小声低语:“我有那么美么?”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锦玉忙转过头,神色有些慌张,嗫嚅了句:“不跟你说了,我看捏糖人了。”捏糖人也是精细活,一般人没练过的还真不会,什么十八罗汉,孙猴子,猪八戒,唐和尚,关羽,张飞……只要能想得的,就都能捏出来。记得那时在建瓯的时候,街口上也来了个捏糖人的,捏糖人是北方的玩意儿,这些手艺人也大都是北方人,从北方到南方每到一个关口都得收钱,所以南方人遇见个捏糖人的,就觉得是顶稀罕的东西。那回好像也才四五岁,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当时只记得和娘亲一块儿赶集,遇上一个捏糖人的,她缠着娘亲捏了个孙猴子,可回到府里就被弄坏了,她大哭大闹了好久,娘亲哄她说明天上街给她做师徒四人一整套的,她当时高兴的恨不得要飞到天上去,结果第二天,再也没有看见那个捏糖人的了。有时候,锦玉觉得上天都是安排好的,她没了娘亲,上天就送给她一个阿夜,那回没捏成的糖人,如今又重新遇上了,轮轮回回,总有它的定数和缘分,老天不会少了你该得的。“好嘞!成了,您二位瞧瞧,看像不像?”吆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望着模板上两根竹签插着的小人儿,糖稀还没干,她像是得了个新奇的玩意儿,咧着嘴笑道:“阿夜,这可真像,你瞧那眼睛,细长往上扬,那凌人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澜夜也将糖人捏在手里,小阿玉捏的很是俏皮可爱,圆罩帽歪歪的盖在头顶上,一看就是撒泼过度的模样,笑道:“你这个也像,回头我要收起来,好好的存好了。”小老头道:“这个存不了多久,现在这天儿热,一热糖稀就容易化了,趁着模样新鲜,赶紧尝尝,可甜啦。”澜夜有些沮丧,本来还想当定情信物的,这下可好,这东西保存不了多久,说来也奇怪,旁人定情信物大都是些玉佩玉玦之类文雅的东西,只有她们,弄块糖来,倒有些俗气的,可俗气也有它的情调。锦玉一听要下嘴吃,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捏在手心里,皱眉道:“阿夜,我舍不得吃你,怎么办?”她窒了下,她也同样舍不得要吃小阿玉,呢喃道:“要不,就捏在手里?”捏在手里,不用多久,上面的颜料就会糊开,到时候阿夜就会面目全非,她一狠心道:“甭存了,我吃在肚子里,能存一辈子。”说着张嘴就是一大口,咬掉一个头,鼓着腮帮子咕哝了声真甜。澜夜刚要阻止却没来得及,看着她手里那个没了头的阮澜夜,接下来还没有没有手,没有腿,一点点被她吃进肚子里,看着被五马分尸的‘自己’,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阿夜,你肚子里还有糖浆呢,你瞧瞧。”“你说,我是先吃腰好?还是先吃胳膊好?”澜夜哭笑不得,有这么说话的么,回头看着她那张无辜的脸,苦笑道:“阿玉啊,你想吃那儿都行,实在不行,我就站在你面前,要不你吃了我?”她吃得满嘴红一块青一块,听见她的话歪头笑道:“你想占我便宜,想得美!”大步走在前面,然后背朝后,面朝她倒着走,一面走一面问,“欸,你怎么不吃?”“当心!”说时迟那时快,澜夜还没来得及伸手,后头撞上一个人,夜市上人山人海,难免要磕着碰着,锦玉后背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身子惯性超前冲去,她忙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糖人直挺挺糊在身前,里头的糖稀灌了一身,锦玉愣住,哭丧着脸道:“阿夜,怎么办?糖稀全灌怀里了,我一口还没吃……”澜夜叹了一口气,掏出怀里的帕子替她擦,安慰她道:“没事,不就糖稀么,吃多了还坏牙呢,前头还有很多好吃的,咱们今晚不回去了,逛到天亮也不碍事。”听着她的安慰,低头看她用帕子给她擦衣裳,锦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知道捏糖人代表什么,好不容易有情调一回,都怪她莽莽撞撞的,这下好了,糖人弄糊了,衣裳也弄脏了,什么兴致也提不起来。澜夜捏着帕子来回的擦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里高低起伏的,忽然想起什么来,猛然涨红了脸,这还是大街上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立时停住手,她支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锦玉也默不作声,她这人脑子比常人慢半拍,半晌才明白过来说得是什么意思,哑然失笑道:“我知道,给我擦糖稀么?我没怪你,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碰过,总说一回生二回熟的,你紧张什么?”她突然凑过来,有种被人调戏了的意思,她觉得在大街上有些失态,遂跟她道了个歉,可她倒好,顺杆儿揭旗,居然敢明目张胆调侃起她来了。再扭捏下去,倒不像她的作风了,遂换了个姿态,仰头看青天明月,抱拳道:“我这人脑子笨得厉害,学什么都得要七八回才能上手,一两回算上么,我都没感觉出来。”锦玉惊骇,跳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对上她那张脸,压声着急道:“你你你……你好无耻!”作者有话要说:呼~差点没赶上,阅读愉快哦~另外,先前说的端午福利,打算明天发,大家可以到微博找我私信,我大概晚上发给乃们。第46章论着嘴皮子上的功夫,锦玉永远比不上澜夜,和她耍小聪明,被撩拨只有自己罢了。她坳不过,掉转头就往人多的地方钻去,澜夜哎了一声,惊呼了声阿玉,抬步就要跟上去,牵扯住她的衣袖道:“我带你去找估衣铺子。”锦玉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糖稀,心里有些犹豫。澜夜又道:“待会咱们还得去游湖呢,湖上能放花灯,还有个玉瞻阁,楼里有很好好吃的东西,有鲍螺、白蝶鹅、虎皮肉、酥皮馅饼儿……”一样样都让人新生荡漾,锦玉叹道:“欸,你别说了,我跟你去就是了。”她抿嘴扯笑,去牵她的手,宠溺道:“这才是么,难得出来一回,岂有不尽兴的道理,快走吧!”说着拖着她去找估衣铺子。通州河畔是郢都最大的码头,白日里商贩络绎不绝,夜市上也热闹非凡,最有名的还属玉瞻阁,这玉瞻阁的独特之处,不单单它地处河畔中央,是一座三层小阁楼,游客要游览需得乘画舫前行。除此之外,楼里的菜式也是郢都城里最别致的,只要是来郢都的,都要因着它的名头去品略一番才行。牵着她上船,湖畔周围都放花灯,照得整片湖面上亮堂堂的。船家站在船尾撑篙,锦玉和澜夜坐在船头,夜晚风大,吹起她的裙摆,搭在船边上随水波荡漾。她换了一身素粉马面裙褙子,穿男人的衣裳总归不舒服,索性没人认识,还换回了原来的姑娘家装束。“阿夜,你以前有没有穿过裙子?”她突然好奇,偏头问她。穿裙子?似乎还是没进宫之前的事情了,自从进了宫,就永远都是太监的装束,有团领衫和曳撒就够了,旁的衣裳也都用不上,她摇摇头,道:“京中眼线太多,我怕稍不留神暴露身份,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是啊,如今这一切都是她拿命换来的,她处在那个位子上,有的时候,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由不得她自己。她忽然抬头问她:“阿玉会做一辈子的掌印督主么?”她怔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踏上那个位子,除非是死,否则要想全身而退简直是妄想。抬头看漫天的繁星,眨了眨眼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只一门心思想着往上爬,给澜明和我过上好日子,可后来澜明不见了,我费了全部心血去找她,想着找到她就出宫,从此过太平日子。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念想连想都不想了。”她有她的苦衷,也有她的顾虑,苦衷和顾虑一旦有了,只会变得越来越多,而放手也会变得越来越难。伸手拿了两盏河灯,是刚刚在岸边小贩那买的,莲花状形状,掏出火折子一吹点燃两盏花灯,递给她一盏道:“念想还是要有的,我还不想留在宫里当太后呢,什么皇后太后的,我都不稀罕,我只希望和阿夜能长相厮守一辈子。”其实细想想,她觉得很悲哀,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和阿夜在一起。在世人眼里,她是太后,而她是太监,似乎永远没有好下场,在她们看来,为了依附她,她变成了和周贵妃一样的人。其实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爱阿夜,很爱很爱她,只是不甘心她的爱要沦为别人的谈资,被人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她觉得那是在侮辱她的爱情。如果有可能,她想和阿夜出宫去,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开一家酒楼,做些小生意,一起看日出日落,彼此相互陪着过一辈子,没有人来打扰,可以随心所欲,高兴了可以说爱她,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同她闹一闹,反正没有关系,她可以包容她一辈子。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让人向往,压低身子将手里的花灯放进河畔里,双手合起,闭着眼睛许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四愿能出宫,五愿有个大酒楼,六愿……六愿,”她睁开眼,“我还没想好,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弟子锦玉不贪不念,请你一定要实现我的愿望,我回头给您烧元宝。”月色揉碎在湖水荡漾中,澜夜偏过头去看她虔诚的模样,水光照在皎好的面容上,她有些好笑,她这是不念不贪么?还想要个大酒楼,这是什么愿望?她唔了声,“菩萨最不喜财权贿赂之人,还烧元宝,恐怕不大灵验。”“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要惹怒神灵的。”她伸出胳膊抵了抵她,“诺,该你了,你许的什么愿望?”澜夜一本正经,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愿望。”锦玉着急,憾住她道:“怎么会没有愿望?不行,一定要有的。”她伸出手来掐她的脸,抿嘴笑道:“阿玉就是我的愿望,所以我没有愿望。”锦玉怔忪片刻,随即漾开嘴角咧笑道:“阿夜,你真不正经,这种时刻也要贫嘴,我怀疑你上辈子一定是个男人,还是那种顶花心的,瞧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不行不行,”她推搡着她,“一定要有个愿望的,你快许一个。”她将花灯推在湖面上,虔诚道:“那我就再贪心些,加上阿玉的愿望,我还想能再见见澜明。”澜明?她竟忘了,澜明是她的亲人,是她最牵扯不下的人,她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澜明长什么样子么?”她淡淡道:“有些记不大清了,向来也甚奇怪,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亲人,我惦念了她那么多年,却连长相也记不清了。每回做梦的时候也总能梦见她,可就是想不起来了。人常说,只有已经不在人世间的人,她的亲人才会不记得她的样子,阿玉你说,澜明会不会已经去了?”“怎么会?澜明那会还小,都说女大十八变,澜明一定长成大姑娘了,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她听了笑着点头,“是啊,算年份,澜明今年也该十三了,是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我只记得小时候她手腕烫破一块皮,一直有个疤印。欸……也不知她性子好不好?人善不善良?没有亲人陪着她,她会不会学坏?她的姐姐这样坏,她会不会也同我一样?”她像个没有主张的孩子,对澜明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想,甚至会认为她已经不在世上了,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有无穷无尽的担心和忧虑,她真的很爱澜明。锦玉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周贵妃不是说了么,总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她一定长得很好,没有辜负你这个姐姐对她的期望。”夜凉如水,湿润的凉风吹在身上很舒适。她也歪头,和锦玉彼此依靠着,淡淡嗯道:“但愿如此罢。”“上岸咯!”身后传来船家的哟喝声,锦玉站起来,拍拍膝下的马面裙,伸手要去拉她,“我拉你起来。”澜夜抿嘴一笑,不疑将手放在她的手心里,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上岸时迎面撞上一个人,步子立时就顿住了。抬头一看,是一个姑娘,约莫有二十岁,梳着斜云髻,浑身透着股淡然素雅的味道,通身的气派一眼就能瞧出来不是寻常人家。那姑娘见了阮澜夜,像是见了老熟人,有瞬间的惊喜,纵是再素雅的面容也露出些许不寻常。“厂臣……”那人迎笑喊了声厂臣,身后锦玉立时怔住脚,厂臣?是宫里头的人,叫得这样亲密,敢情是遇上旧相识了?转头去看阿夜,只见她也是一副呆怔的面容,似乎也有些惊讶,只听见她道:“你怎么回来了?”第47章那人顿了一下,望见阮澜夜身后的锦玉,手里还捏着刚刚剩下的半个糖人,面容有些黯淡道:“厂臣也来逛灯会么?我到郢都已经有些时日了,只是还未向圣上说明,打算明日进宫,一别多年,厂臣可还好?”锦玉在一旁听得发愣,一别多年?果真是老相识么,看来关系不浅,她转过头去看阿夜,却听见她拱手道:“劳主子惦记,臣一切都好。”她拿胳膊在背后轻轻戳了戳她,脸上堆笑问:“这是哪位主子贵人?我初来乍到,厂臣不替我引荐引荐么?”澜夜听得拧起眉头,忍不住发笑,她话里的意思她难道听不出来?朝锦玉比了比手,恭敬道:“公主,这位是太后娘娘。”说着又对锦玉道,“回娘娘,这是大郢长公主。”锦玉一惊,轻微抬头,两人打了个照面,她狐疑,大郢长公主?大郢这辈的是司马钰的兄弟姊妹,既是长公主,那必定就是高皇帝的胞妹司马璇了?记得碧蓉以前说过这个司马璇,大行皇帝膝下只有三个儿女,一个是高皇帝,还有一个是宁王,剩下的就只有这个长公主司马璇了。因为只有一个公主的缘故,极受大行皇帝的宠爱,年纪轻轻的就封了封号顺德,连儿子们都没有这样的殊荣,也因为此,不管公主犯了多大的错,总能得父亲的宽恕疼爱。长公主一生都顺遂,只有婚姻坎坷。彼时十六岁那年,京中闹了件大事,长公主原本许了人家,是京中太尉府的嫡子,大行皇帝为此再三斟酌,婚事是年关上定下的,打算在正月十五就举行嫁娶之礼。大郢只有一位公主,在婚事上是极为注重的,按历朝规制,大都是公主出降他国作为政治联姻,以此维护两国安邦,所以说公主下嫁的例子并不多见。大行皇帝舍不得公主远嫁,因此就在京中特意为其选了一门夫婿。可天不遂人愿,大郢和戎狄局势不佳,群臣联名奏请公主和亲戎狄,形势无奈,公主最后还是出降戎狄。众人都说公主命苦,公主嫁至戎狄半年,戎狄的大王子阿卓尔就身患疟疾,不药而亡,至此公主守寡三年。近来关中不太平,公主此时回国,大有被遣送恶交的意思。昔日华贵不复,如今倒成了两国的弃子,真不知该说公主是命苦还是世道使然。司马璇莞尔一笑,抬手微微一福:“原来是皇嫂,早就听闻皇嫂是建瓯城中美若天仙般的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了。”公主的嘴很甜,锦玉被夸的摸不着北。再加上公主遭遇可怜,心里的那点不平衡也全消失殆尽了。长公主很有礼教,一言一行都透露出皇室的雍容华贵,说起来长公主今年也有二十了,比她还大了三岁。她管她叫皇嫂,锦玉没见过她那位死得早的丈夫,也不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只听得别人说起过,说高皇帝是京中难得的美男子。她原先觉得,一定是众人恭维皇帝才会有那样的称呼,可现在看来,大概也许是真的吧。因为司马璇生得的确很美,特别是笑起来,眉宇间有种超脱物外的淡雅,跟她比起来,锦玉觉得自己简直是小家子气。她和司马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论起亲疏,她们还是一家人。锦玉双手虚扶,笑道:“长公主不必多礼,咱们也算姑嫂俩,长公主也是来逛夜市的么?”司马璇淡眼瞥了阮澜夜一夜,苦笑道:“是啊,明日端午进宫,往后就没有这样好的月色了,记得以前留在郢都的时候,我也曾像皇嫂一样,偷偷跑出宫来放河灯,如今一晃都三年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在回味那时候的事情,她的眼角明明有细微的喜悦,可言语之中满满透着疲惫和淡淡的哀伤。许是年纪不同,也许是经历的多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在京中莽撞的小姑娘了。被人猜中的感觉不太好,锦玉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和阿夜是偷偷跑出宫来的,却被她一眼看穿。不知怎的,她有种错觉,司马璇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往阿夜脸上飘忽。言语之间,她觉得她和阿夜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女人有天生的敏感,那种细微的感觉,是心照不宣的。司马璇笑意盈盈,烟波袅袅道:“皇嫂和厂臣是去玉瞻阁么,我能不能同往?”既然开口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锦玉回首松散一笑:“自然,我瞧着长公主和厂臣是旧相识,这么久不见了,又难得有缘分在宫外遇上,定是要许多话要说的,正好,一块儿上去瞧瞧。”她说完也不等澜夜开口,自顾自迈开腿往玉瞻阁里走,走得脚下生风。她这里连枪带炮地胡乱说了一通,扔下乱摊子叫别人收拾,阮澜夜抿抿嘴看她走远的身影,知道她心里八成又不痛快了。司马璇淡眼看在眼里,朝着阮澜夜道:“厂臣和皇嫂走得近么?”阮澜夜对她揖手行礼,“臣出宫办事,娘娘说没见过郢都的夜市,非要跟着微服游逛,所以臣就带了娘娘出来。”堂堂太后微服出宫,只带了一个太监,说出去谁也不相信,司马璇缓慢点了点头,牵起嘴角道:“一别三年,沅沅觉得厂臣有些变了。”她怔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似是而非道:“是么?”长公主闺名沅沅,自从大行皇帝驾崩之后,这个名字就不大听得到了。阮澜夜和司马璇曾有过一段交情,那时候公主居重华宫,她奉命是重华宫的少监,公主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能伺候公主是莫大的荣耀。约摸有大半年的光景,她和司马璇朝夕相处,她的心思,或多或少,她能够察觉到一些。公主爱玩,总爱做一些恶作剧,有时候甚至会跑到宫外,她遂投其所好,不像旁的下人只一味的劝阻,有时候也会替她出主意,也算是她闺时的玩伴。她知道这些小打小闹,就算传到大行皇帝耳朵里,依着他对公主的宠爱,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年轻的时候,气性儿难免有些高,再加上没有旁的姊妹兄弟,整日里都是太监宫娥,她的确会感到孤单,而正好那时,有阮澜夜这样的一个特别的人陪她玩、陪她闹,她将她当成最知心的人,把什么心里话都同她讲,那大半年的时光里,她对她很依赖。可毕竟是年轻气盛时的意气,她只愿意她陪着她玩,陪着她闹,以为那就是喜欢,其实不然,她对她从来都不了解。那时候她记得她说过不想嫁给太傅的儿子,也不想嫁到戎狄去,她愿意留在重华宫一辈子。十六岁的少女哪有不思婆家的,澜夜知道,那是她将心思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众人都在逼她远嫁戎狄时候,她气的大闹,甚至不惜以死相要挟,将自己关在重华宫里不吃也不喝,只是一味的流眼泪。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一夜之间,谁也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就答应了远嫁戎狄,其实澜夜心里明白,当时她是听了她的劝才答应的,她同她讲述其中的厉害,将那些大臣们的社稷利害的说辞在她面前又讲了一遍,后来她抹着眼泪说要嫁到戎狄去。嫁到戎狄,明知是场政治联姻,她连夫君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毅然答应了这场婚事。后来突传阿卓尔死讯的时候,她觉得很对不起她,当初若不是听了她的劝,也许闹一闹,事情也不会是这样的。她做过很多的错事,唯独这一件事情她觉得很愧疚,踩着往上爬的,不单单那些权利利益,还有她的一辈子。所以明明知道锦玉在气什么,她也不愿对司马璇恶语相向。在她心里,阿玉和司马璇不一样,她可以将司马璇当成玩伴,好朋友,知己,可却独独没有对阿玉的那份情感,她爱阿玉,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玉瞻阁里台上有场戏,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她挑帘进去,极目搜寻着心里的人,瞥了好大一圈才在戏台子最前面的座位上看见锦玉的身影,她倒是不亏待自己,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子上的武打,全然将她抛在脑后了。就这么相信她么?这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些?身后的襕袖被人牵扯了下,司马璇漾着笑小心翼翼问她:“厂臣,沅沅能不能和你说说话,我在戎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嬢嬢1去世的早,也没有体己的姊妹可以说,我能想到的只有厂臣,厂臣还愿意向往常一样,听沅沅说说话么?”她还和往常一样,有些神态还是会不经意透露出来,只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再也没有当年重华宫里的那种傲气了。戎狄的日子大概不好过,宫廷里都是这样,渐渐地都会将人养成内敛不露于外表的性子,连司马璇也不例外。澜夜朝着锦玉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见她安然无恙的依旧在看戏,才转过头来道好,两人在就近桌旁坐下,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作者有话要说:1嬢嬢:称呼娘的一种方言。第48章锦玉叫了玉瞻阁里所有的招牌菜,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戏台上唱的是崔莺莺和张生的初赴阳台那一段,众人都拍手叫好,可是她没有兴致。她觉得阮大狗很过分,一句话都不说,就将她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儿,还说什么今晚要二人世界,天亮了再回去也不碍,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旧相好的,早知道谁跟她上这儿来!二人世界是不假,不过是人家的二人,她倒成了多余的。她错眼瞥见,两人交谈的眉开眼笑,司马璇视线对上她的眉眼,不知说了什么,她的阿夜对着她勾唇一笑,那模样居然风情万种。她是个大骗子,她一直以为贵妃才是她顾虑的人,所以她曾问过她,到底有没有和贵妃到了那一步,她说没有,对贵妃不过是逢场作戏,敢情这儿还等着一个呢。果然是交情不匪呀,她就是不应该轻易相信她,花丛里流连出来的行家,她当初是怎么撩拨自己的,谁知有没有别的什么红颜知己?没准昨儿是贵妃,今儿是公主,明儿又冒出什么别的美人才人,她算是看清了,连太后都敢撩拨上手,她又有什么不敢的。她简直胆子包天,撩拨皇帝的女人不算,居然还将爪子伸向皇帝的妹妹。总说她自己脑子笨,今儿她算是全明白了,永远不要小瞧女人的想象力,明白过来,一点就通透,锦玉觉得她这会什么都想通了,阮澜夜这人就是个色胆包天的女流氓!气地闷声喘大气,叫了旁边的姑娘倒酒,玉瞻阁和外边的酒楼不同,就拿这《莺莺传》来说,外边就没有一家酒楼敢公然唱这种书的,说是吃饭,不过也是个交际的场所,叫两个姑娘喝喝酒,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也别有一番情趣。往常来玉瞻阁的男人居多,也有个把妇人家,但大姑娘倒是不多见,更何况还是孤身一人的大姑娘。来了人给她倒酒,锦玉抬头看她,模样倒是生得好,一双眼睛脉脉含情,估摸着也就是十六七的模样,也不知搽了什么颜色的胭脂,一张脸盘儿红洇洇的泛红,笑起来倒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锦玉一时忘了心烦事,转头问那人:“姑娘芳龄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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