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拎着漆盒进了内殿,里面有琉璃碗盛的燕窝,漆盒夹层里,有一张纸条。她卷开来看,上面有一行小字,写得极为工整:我要见宁王。呵,这丫头倒是机灵,至少比她聪明。良久取下火罩子,点燃纸条,一瞬间化为灰烬。掀了帘出内殿,看见张世全站在门槛里,她笑问:“张公公如今在哪里当差?”张世全道:“回娘娘,奴才是个粗人,还在浣衣局里当杂使。”“公公这么好的人才,屈居浣衣局倒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端起案桌上的茶盏,捏着杯盖儿轻轻拂了拂,“这么着吧,薪惜司里还缺个管事的,你去找一个叫达子的,就说是本宫吩咐的,说要他好好照顾照顾你。”张世全一听忙激动地跪下,喜得合不拢嘴道:“娘娘大恩大德,奴才一定没齿难忘,来世就是做牛做马做乌龟大王八也甘愿。”孙昭仪听了吃吃笑起来,掩着帕子捂嘴笑道:“谁管你来世做什么,替主子好好办差就是了。行了,你下去罢,这事不用张扬,传出去了没好处。”“是是是,奴才省得!”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退出了寿康宫。见人走远,孙昭仪撑身坐起来,一旁春儿忙上前来扶,她偏头道:“叫达子事情办得利索点,不要露出马脚。”第42章天气出奇的好,锦玉趴在直棂窗朝外看,天空很蓝,借着渗进来的阳光,可以看见灰尘在门槛处飘飘浮浮,嗅在心坎里有淡淡的泥土的气息。抄手游廊里有人走过来,锦玉看见她提袍迈上丹墀,样子很优雅,透过直棂窗望见她,抿起嘴角微微一笑,居然很倾城。阮澜夜走到她窗外,锦玉伸手拽住她的交领曳撒,笑嘻嘻道:“今儿怎么有空来?”她身后没带人,此刻是晌午,连碧蓉也不在院子里,回偏殿去了。庭院无人,拉拉扯扯也有别样的情调。澜夜将头倾过来,颔首在她耳边嗫嚅道:“这边风景独好,我就爱来。”真是个傲娇的不得了的人,锦玉挑眉推开她,嗔怒道:“真是不正经,你往常一定对别人也说过这样的话。”转过直棂窗绕进内殿,澜夜斜眉觑她:“真是个没良心的,你要屈死我么?”锦玉艳羡地张开手,站在那片明媚的阳光里,嗔怨道:“厂臣抱抱。”小别胜新欢,她没有疑虑,伸手将她接到怀里紧紧揽住,瓮声笑道:“怎么孩子似的?”锦玉双手扣住她,脸庞在她交领处拱了两下,像一只柔顺的京叭儿,哀叹道:“阿夜……我怕我离不开你。”画风突然凄凉起来,她惊讶低头看她,勾唇笑道:“谁说要同你离开,我会一辈子和你一块儿,你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锦玉嘟了嘟嘴,说了一声你,半晌澜夜才反应过来,低眉看见她嘟嘴的模样,一身粉裙衬的她很可爱,低头抵在她额前,轻声问:“真的么?真的整日都在想我么?”在她面前说这些腻歪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不出口,索性踮起脚尖勾住她的脖颈,趴在她耳畔处,温热的气息喷进耳蜗里,她低声问她:“我问你,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澜夜唔了声道:“下窗户的时候,我怕被人瞧见就从后罩房走了,我是无碍,只怕你要落人口舌。”她掘强说了句她不怕,然后小手紧紧攥住她肩头的曳撒,歪头细声问她:“我昨夜睡得早,我问你,你有没有摸我?”澜夜窒了下,她昨日累坏了,上了榻没多久就睡着了,只记得抱着满怀的馨香心满意足躺在她肩头,睡醒一觉之后,越发睡不着了。她坐起身的时候锦玉还没醒,索性就撑头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她这人平时很有自制力,可偏偏遇上她,就什么都抛在脑后了。现在似乎还能回忆起来,美人卧榻的婀娜睡姿,锦玉睡觉的时候很不老实,喜欢把手从她曳撒底下伸进去,然后摸她的肚子,腻腻软软的怎么也摸不够。许是天热的缘故,她喜欢踢被子,本就穿了一层寝衣,手还很不安分,几番折腾下来,胸口露出一大片细腻白皙的肌肤。美人胸下,她甘愿做柳下惠。说没有摸她,连澜夜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事实上,她不仅动手,还动嘴了。吞咽了喉头,澜夜呆呆地摇了摇头,“我昨夜也很早就睡着了,哪能会做那种事呢?”锦玉顺势问她:“你做哪种事了?”她呆呆地,回答不上来。头一回见她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锦玉只觉得好笑,手卷喇叭似的在她耳蜗处轻轻吹了句:“阿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锦玉憋住笑,“其实我昨夜是醒着的,你干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太腼腆了厂臣,老是喜欢偷偷摸摸的,其实我都知道,你再赖!我娘说,老赖皮的人会不长屁股。”澜夜满脑子都乱了,她造次的事情全被她揭发了,她觉得很没有面子,她杀过人鞭过尸,唯独没有干过这种令人心悸的事情,栽在一个傻大姐手里,这算是怎么回事?故意稳住局势,她咳嗽了声道:“哪里来的谬论?”锦玉不依不饶,闷声笑问:“那你是承认了?”她涨红了脸,将她不可描述到床架子上,右腿膝盖抵在不可描述之间,将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换了个无赖的口气道:“承认了怎样?不承认又怎样?”她气急败坏地伸手攀上她的腰肢,渐渐向上,抬手覆上不可描述,隔着三层布料不可描述,微微使了力,比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她撑身压下来,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唇角触上那片旖旎的锁骨,衣襟被她拱开了大半,露出胸乳之上桃红色的肚兜,一切都鬼使神差似的不受控制,脑子里混混沌沌,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么。锦玉被她拱的气喘吁吁,天气热带起后背细密的汗珠子,抬手环住她的脖颈,拱起脊背,紧紧将她压在胸前。流连了好一会儿,澜夜看见她迷离的媚态,总觉得动人,顺着胸乳向上,摸索到她的唇角,细细密密吻了上去,这仗势简直停不下来,腾出空挡,她抿起嘴角笑道:“锦玉,这么的下去会不成事。”锦玉完全没了神智,离开她嘴唇她有些不满意,攀住她的肩头,嗫喏道:“不成事就不成事,我不要它成事。”她孟浪起来一点也不含糊,不像旁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她家锦玉是个傻大姐,禁得住掼荡,她就喜欢她这一点。张嘴在她唇瓣处重重咬了下,锦玉吃痛,皱眉撑开她的两肩,桎梏住道:“疼死了,你咬我做什么?”澜夜愣了一下,怪她没情调,咂嘴道:“……我没忍住。”被她这么闹了一下,什么情调都没了,澜夜替她整理交领襦裙,淡淡道:“上回不是说想出宫么?过两天端午,我正好不忙,带你去赶集会去不去?”一听要出宫赶集,心头的郁闷一下散了,锦玉咧嘴笑道:“真的么?你不要骗我?”“我几时骗你了?”她幽怨撇了她一眼,又问,“那你到底去不去?”锦玉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道:“去去去!怎么不去,做梦也盼着出去。”她不喜欢皇宫,这儿像牢笼,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没有外边自在,她一向自在惯了的人,束缚了半年也没适应。有时候她甚至想,会不会留在这里一辈子,她才十七岁,还有很多的梦想没有完成,臂如去听有名的伶人唱戏,去普陀寺上香,还说将来要开酒楼来着,可现在这种情形,也不知还能不能实现。槅门吱呀一声,碧蓉推门进来,揉着双眼也没看就含糊道:“主子……”抬眼望见床架子上的两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立时噤了声。阮澜夜扯了床帘裹在锦玉身上,回首呵斥道:“出去!”床架子后面有脚踏,她倚在她身上,脚跟一下软劲,床帘扯下来将帘幔支顶也掉下来,一床的纱罩迎面扑来,乌压压盖在两人身上。碧蓉被呵斥的没了胆,立时就要出去,心里咚咚的关上门,最后在门缝里瞧见,主子和掌印倒在一张床上。主子和掌印苟且了……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混混沌沌的像进了水,和她原先想的不一样,她原以为最多拉拉手什么的,没曾想居然下了血本。怎么办?她愣怔在原地,主子成别人的了……殿内砰砰作响,锦玉被薄纱盖住脸,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撑身就要坐起来,刚要开口大骂,身子就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四周冒热气,她额头上后背上都是汗意,浑身像是架在火上烤一般。与她鼻尖相对,锦玉心里擂鼓似的,咚咚问道:“你做什么?”阮澜夜手捧着她的脸颊,上面热气腾腾的,像蒸熟了的米糕,恨不得啜上去咬两口,行动比脑子还快了一步,她翻身将她压在胸膛里,在她嘴上啃咬,含糊不清说着:“真甜,刚刚没亲够。”锦玉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被她桎梏住了,渡不过来气,她开口就骂:“你是属狗的么,老爱咬我是怎么回事?”澜夜二十,是属狗的,她撑开身子来看她,抿嘴笑道:“嗯,我是属狗的,就爱咬你。”亲了她的嘴唇,一下两下,似乎永远不够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她躺在她身侧,瓮声问道:“碧蓉那丫头知道咱们的事么?宫里不比别的地方,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很难,我怕会生了乱子,你知道的,我的身份不能公开,倘若叫别人知道,咱们都活不成。我想着要实在不行,就将她送回建瓯去,一辈子不许上郢都来。”听见她要送碧蓉走,锦玉心下紧张,憾住她的胳膊道:“碧蓉还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她是我的亲人,不会乱说的,你要是将她送回建瓯,依着我爹的脾气,他在郢都受了气,碧蓉回去,绝没有活路。宫里除了你和她,我没有旁的人可以依赖,我不舍得。”碧蓉比她还大几岁,从小就跟着她,从小到大,不管旁人对她怎么样,至少碧蓉是永远站在她这一头的,跟着她受了很多苦,要是再送她走,不仁义,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澜夜转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道:“那她夜里会常来找你么,总这样冒冒失失,不晓得事先敲门的么?要是你没穿衣服,也叫她这样冲进来?”锦玉怔忪了下,劈脸就道:“阮大狗,你吃醋了!”她伸手就来掐她的脸,心里依旧美滋滋,“你连碧蓉的醋都要吃,你到底好不好意思!”澜夜被她掐住脸动不了,想了一下嘿嘿笑道:“阮大狗?我喜欢你这样叫我,我是不是有毛病?”锦玉嗯了一声,又道:“还病得不轻。”第43章她絮絮叨叨说着,锦玉挣坐起来,问她:“你刚刚说的出宫,还作不作数?”澜夜说作数,又道:“外边不比宫里,等我安排安排。”锦玉拽住她的襕袖,露出甜甜的酒窝笑道:“那就咱们两个人,好不好?”她颔首道好,“就咱们两个人,旁人不许跟着。”伸手提了间团花褙子,让她胳膊伸进袖陇,替她穿戴好,整理了下嗫嚅道:“阿玉,我有件事要同你讲。”见她突然郑重起来,锦玉眨了眨眼问她:“是什么事?”阮澜夜顿了下道:“我上回匆匆离京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扶顺只说是出宫办差,只是这办差,是办我私人的事。”私人的事?锦玉忽然想起来,认识她这么久,从来不曾她提及以前的事,最多就是和贵妃的传闻,可她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这件事,她也就没有问。她隐约可以猜到,遂小声问道:“是不是关于贵妃的?”锦玉看见她垂眸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周贵妃没有死,是我送出去的。”她吃惊了下,原来周贵妃没有死,她早该想到,一时权倾后宫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死,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来不是权势大,是有贵人相助。她那会突然离京,贵妃又突传死讯,脑子里一想就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渐渐落寞下来,锦玉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是后来的,大概是比不上周贵妃。阮澜夜坐在床边抿唇看她,她低垂着头,手指放在马面裙上乱绞着,轻笑道:“你不打算问问我么?问问我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难道不是这六年来朝夕相处的恩情么,她不晓得要怎么问出口,女人天生有嫉妒心,锦玉也一样,周贵妃和她相伴六年,其间发生的事情哪里就是她能比拟的,问来问去不都是让人伤心的答案么?澜夜看见她抿嘴不言,叹了口气道:“这事该从哪里讲起呢,我既已答应要和你相守一辈子,有些事情就不会瞒你。”她换了个口气道,“我是十四岁进的宫,家里没爹没娘,只有一个胞生的妹妹,叫澜明,比我小了七岁。她从小就身子弱,为了替她治病,我没日没夜的做苦力做长工,可赚来的那点钱连吃都吃不饱。世道不太平,没人愿意雇个没力气的小姑娘当杂役,没多久我就被赶出来了。”她笑了笑,“说来也是巧,村上跑出了个小太监,他是被他爹卖进宫里的,不知怎么被他跑出来了。宫里人都有块牌子,后来老太监来找人的时候,我捡了牌子阴差阳错进了宫。我是女儿身,和一帮太监在一起毕竟不成事,宫里第一回 宦官大捡就出了问题,后来是周贵妃替我解了围。我承认在宫里这些年,若是没有她,我活不到今天,她缺个办事的人,而我顺着她往上爬,从薪惜司到延禧宫,之后进入司礼监,再到接管东厂,这一切都有她的功劳。都说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才是一把好刀,进宫之后我曾去找过澜明,可她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我怎么也找不到,澜明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可后来我才知道是周贵妃接走了她。”锦玉静静听她讲述前半生二十年的光景,都说她苦,可比起澜明,至少她还有个家,没有后顾之忧,能有个避风的地方。可她呢,时时刻刻都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她这里三两句话带过去,其中所受的苦,又有谁知道。抬手环上的脖颈,歪头亲了亲她的后耳垂,喃喃道:“索性都过去了,往后我陪着你好么,我也是你的亲人。”没有过多真挚的肺腑之言,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此刻说再多都显得苍白无力,总归那些艰难的时日,不是她陪她度过的。锦玉问她:“那后来呢,你有没有找到澜明?”阮澜夜贴在她的脸庞上,感受着温润的暖意,微微轻蹭了下,窒道:“还没有,周凝安说她没有害她,说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我逼迫她,可她死也不愿告诉我,阿玉你知道么,其实我不愿杀了她,你会怪我么?上回你中毒的事情也是她指使的,我没有能替你报仇,我……”“我明白。”她急急说着,只要她愿意说出来,她就愿意相信,窝在她的颈窝里,小声道,“阿夜若真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恐怕我也不会喜欢你,不是么?以后我们都好好的,澜明是你亲妹妹,你这样聪明,澜明哪里会差,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理解她,她不求澜明能大富大贵,她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至少保得命在,哪怕此生在也见不到也甘愿,嘴角浮起一丝笑来,颓败道:“阿玉,没遇上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好好替自己谋算过,我这样的人,刀尖上过日子,没准哪天就会命丧黄泉,而和我有关联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也许澜明不跟着我是对的,可你呢,少了我的庇护,你怎么办?”有种交代后事的错觉,她突然害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她憾住她道:“我不要你这样说,我一辈子都和阿夜在一起,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活了。”有种负气杀身成仁的决心,孩子似的义气,她永远都是这样,说话做事都不细细考量就说出来,旁人欺负她,除了会嘴上骂骂过干瘾,背地里只有抹眼泪的份。是啊,她不能垮,垮了谁替她挡在身后。锦玉哭得眼泪汪汪,浑身抽噎的颤抖,澜夜扶住她,替她抹眼泪,好笑道:“怎么又哭了,我说得都是顽笑话,阿玉要长命百岁,我也会长命百岁,你活多久,我就守着你多久。”她破涕为笑,鼻涕快要挂到嘴唇上,眼泪还垂在睫毛上,她抬手锤她的胸膛,生气道:“都怪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唬我。”明明没有使劲,倒像受了内伤似的,澜夜皱眉捂住胸口道:“你锤到我胸上了,本来就小,这下估摸着要锤出毛病了。”锦玉一惊,忙拉着她的衣襟要检查,吓道:“真的么,我明明没有使力气的,快让我看看。”澜夜一把抓住她的手,嬉笑道:“大白天的你就想吃我豆腐么?”知道她诓她,她发狠道:“你又唬我,别老当我孩子似的,我也是……”“你也是很有头脑的。”澜夜接过她的话道,“我知道了,阿玉是很有头脑的,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娘子说的话,怎会没有道理呢?”锦玉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地,睁着双明媚地大眼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望见她一脸期待的花痴样,澜夜故意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她跳起来伸手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负气道:“给你一个爆栗吃吃的,老喜欢捉弄人,你这个赖皮白霸天!”她说了一连串的南方方言,澜夜一句也没有听懂,左手捂住脑袋,右手将她揽进怀里,咬着她的耳垂迷糊笑道:“阿玉娘子,我爱你。”只一句话就让她眼泪又止不住,鼻涕眼泪全抹在她的身上,声音哭得震天响。她这样纵容她,不顾一切毫无利用的对她好,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可阿夜呢,从小受尽苦难,宫里的那些手段心机,她爬到这个位置上,要付出多少心血,也许曾几何时,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罢,她趴在她的肩头嚎啕道:“阿夜,我很心疼你,以后我疼你好不好?”澜夜轻抚她额头上的发髻,温柔笑道:“好,以后叫阿玉来疼我。”她掏出怀里的绣帕,替她擦鼻涕眼泪,“咱们今晚就出宫。”锦玉怔了一下,呆问:“去哪儿?这里一切都不要了么?咱们能逃到哪儿呢?”她轻笑,叹了口气叫声阿玉啊,又道:“你真是傻得可爱,谁说要逃走了,我说要带你逛集市,今儿个通州河畔上有游湖灯会,咱们出去热闹热闹。”锦玉迷糊了下,原是她会错了意,听说有游湖灯会,转念又乐呵道:“真的么,咱们怎么出去?”第44章兴致上来了就收不住,趁着夜里更深露重,夜市正好开锣,阮澜夜牵着锦玉往最西北方向跑,那儿是西角楼,平常不大有人来,稍微一打眼儿就能穿出去。夹道里石亭子燃灯,虽不亮堂,但走路还是看得清。锦玉手被她牵着,有些轻微出汗,心里忐忑问道:“我穿成这样,会不会被人认出来?”阮澜夜回头看了看,小太监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有些大,曲脚帽里的发丝飘出几缕来,她笑道:“娘娘长得美。”锦玉翻了个白眼,压着声道:“我是问着这个的么?”“认出来也不碍事,”她替她理了理发丝,搭在耳后,“直接扔进护城河,管教他开不了口。”她这人就爱这套,不讲理,开口就是打杀,她一面走一面道:“你怎么这么暴躁,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温柔些,知道么?”阮澜夜走在她前面,闷声听着她的说教,只觉得好笑,拿她在闺房里的那一套说事,用在她身上是不是不太合适?“那你呢?”锦玉怔了下,问:“什么?”阮澜夜转头看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凶神恶煞,你怕不怕我?”她也笑嘻嘻回道:“我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她长长地哦了一声,“是么?”她突然凑近她的脸庞,“我不相信,你后头有个鬼!”她快速抬手指着她身后,大叫道。“啊——”锦玉噔地一下跳起来,双手环住她的脖颈,八角章鱼一样挂在她身上,嚎啕道:“死阿夜,坏阿夜,你拿这个吓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最怕鬼了!”逗弄她有种别样的乐趣,抬手环住她的腰,安慰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兜嗒你了,再说了,有我在你怕什么?”锦玉是真的吓到了,眼泪都挂在睫毛上,说着跳下来恨冲冲地埋怨:“我就怕,我从小就怕鬼,我怕鬼也要你管!”她怒气冲冲,左一句怕右一句怕的,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来着呢。唉,阿玉这人啊,禁不住骗,三两句就能带偏,她要是不在她身旁,指不定要受多大罪。替她抹抹眼泪,双手捧住她,低头亲亲她的脸颊,又挪下去亲亲嘴角,呢喃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那你打我一下,好不好?”她突然破涕笑了起来,推开她的手,撅嘴道:“谁要打你,我还嫌手疼呢。”她站在一旁,拿袖子擦眼泪,倒不是难过,只是单纯人的天性恐惧使然。知道自己办错了事,澜夜挪过脚去牵她的手,小声道:“我牵着你走,夜路黑,别绊着了。”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有些心虚,以往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还要低声下气来安慰她,有种被托在掌心里的忐忑。其实也没有多生气,闹一闹也不碍事,她低头任由她来牵她,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嗫喏道:“阿夜,对不起。”走到宫墙下,她回过头来看她:“不生气了?”锦玉摇摇头,将手抱在怀里,软哝糯声道:“我没有生阿夜的气。”她很依赖她,像只温顺的猫儿,依偎在怀里的时候,是乖巧可爱的,可一旦闹起来,也让人哭笑不得。澜夜嗯了一声,将她拽到怀里,这样抱一下,那样搂一下,不魇足道:“我以后不那么暴躁了,会温柔些,只对你。”刚要夸赞她,话风就变了,可听在心里,还是觉得很感动。她没来过这一带,逛夜市也是临时起意。她牵着她绕过夹道,过了丹华门有面宫墙,门口有人把守,只要翻过这面宫墙就能出宫了。澜夜抬头看高高的宫墙,憾声问:“阿玉,你能翻过去么?”锦玉也抬头望天,黑夜下的宫墙似乎格外高,以往也不是没有翻过墙头,可都没有这么高的,咽了下喉头道:“也许吧,多使点劲,应该就能过去了。”澜夜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她,旁家姑娘家这种时刻不应该都是翻不过去的么,还多使点劲,她到底是不是姑娘家。锦玉抹了抹衣袖,作势就要开始往上爬,澜夜拉住她,急急道:“你先等等!”她回头问:“怎么了?”澜夜咳了声,说:“……我不会翻墙。”锦玉怔了一下,随即捂着肚子哎哟大笑道:“堂堂东厂大督主居然不会翻墙头,我倒好奇,你是怎么坐到今天的?”她黑脸皱眉,不会翻墙很奇怪么,倒是她一个姑娘家翻墙才不普通罢,她撇撇嘴道:“底下有档头番役,轮不上我亲自动手。”锦玉哦了一声,拿手背抹抹眼,她倒把东厂头子当成毛贼强盗一般了,遂苦哈哈道:“那怎么办?咱们今天出不去了么,难得的空当,怪可惜的!”她环顾了四周,看见墙角有堆废弃的砖瓦,约莫有半个人高,她跑过去,“阿夜,我先上去,待会你踩着这个往上爬,我拉你上去。”澜夜望着那堆破败不堪的砖瓦眨了眨眼,叹道:“咱家人生第一次,就献给娘娘了。”锦玉一个激灵,差点脚跟没踩稳,双手攀在廊檐上,背朝着吓道:“你你……你不要乱说,我可是清白大姑娘!”她翻了个大白眼,“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翻墙头。”一面说一面上前,站在砖瓦上,双手托住她的屁股往上一送,临了还在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行了,别絮叨了,赶紧上去。”屁股在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恨恨抽了一下,锦玉有苦说不出,两脚往上蹬,身子横在墙头上。她调转过来看底下人,正奋力往上攀,压低声道:“你把手伸上来,我拉你。”澜夜把手伸过去,借着力往上蹬,挪腾半天终于上去了。上来容易,下去难,她喘气道:“这么高,怎么下去?”锦玉扶额叹息,自恋道:“看来还是得靠你阿玉娘子我啊。”说着身子往下一纵,底下是一片草地,摔在地下也不算太疼。她站在底下,张开双手道:“你跳下来,我接住你。”澜夜蹲在墙头上,双手抱住膝,忐忑道:“你接得住么?我上回在承乾宫就没接得住,两人摔了个喇叭花,你说,你是不是想报复我?”锦玉苦笑,到底是她记仇,还是自己记仇,抿了抿嘴笑着,哄孩子似的口气道:“我是那种人么,你别怕,也没多高,和上回差不多的高度,你轻微跳下来,我能接住。”“真的么?”她把腿荡下来,换了个姿势,“那我跳了,你千万要接住我。”锦玉扬扬手,道:“跳吧,我接得住。”她张着两臂,两眼一闭就往下跳,锦玉也张着手臂接她,抱了个满怀,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人刚抱在怀里,脚跟一软,两人直直往后倒去。澜夜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心头悸动,紧张问她:“摔到了么,原就不该跳的……”锦玉扭了下腰肢,支吾道:“没……没事,就是你压着我,我动不了。”澜夜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趴在她身上,还正好巧不巧的,自己的胸乳压着她的,一下察觉出来,整张脸都羞红了。锦玉见她不动弹,犯花痴一样的神态,抬手一巴掌就拍在她脑门上,皱眉道:“阮大狗,我觉得你没想好事!”她忽闪着眼梢不敢看她,连忙站起身要去拉她,反驳道:“我怎么没想好事了?你不想好事怎么就知道我在不想好事?”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被她绕晕了,半晌才支吾道:“反正……反正你就是没想好事!”澜夜被她说得心虚,哼唧了声:没想好事就没想好事吧。月色朦胧,两个身影在月夜下窸窸窣窣,勾肩搭背往西南街市上去了。作者有话要说:我都绕晕了(=_=)话说,今天金鱼够不够攻_(:3」∠)_另外本作者菌回归,开始日更!吃狗粮的二哈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1 20:40:56吃狗粮的二哈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10:12:30东厂小小小太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12:33:47吃狗粮的二哈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20:42:23空空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3 19:59:05吃狗粮的二哈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5 18:46:33东厂小小小太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0 00:45:22感谢可爱们投雷,大家破费了~muma抱住亲一口第45章因临近端午,郢都京中的夜市比往常都热闹,从东街到西街,挑了几里地的灯笼,一路都是亮堂堂的。出了宫便就没有顾忌,锦玉拉着阮澜夜一路跑,像一只欢脱的鸟。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小太监的衣裳,怕惹人怀疑,就在布庄换了两套衣裳,两人都换了一身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