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都是看过文老和成唯吵架的,就不必再多费口舌说情况了。我直接看向成琪:“现在你们主要的问题是要保证拍摄进度和场景计划,这其实和文老的要求不冲突。”成琪说:“是,只是缺少改剧本的人,现在这个其实是成哥自己改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文老不满意。”我莞尔:“文老有自己的想法,这么说其实成导不抗拒改剧本这事?”成琪一摊手:“我跟你们兜个底吧,他不是不抗拒,他是无所谓。于哥不在他整个人创作热情都没了。现在坚持拍完这个片子也是给大家一个交代。”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展开,说:“没事,我相信成导的职业操守。说回正题吧,你们场次安排和演员档期能分我一份吗?”“可以。”成琪答应得痛快,递过来一份纸质资料,然后好奇道:“你打算做什么?”“既然要偷梁换柱,就要先知道房子是怎么搭的。”我说,“尽可能保证场次和人员安排不动的情况下,更换掉内容,这是这事的实际需求。”成琪嗯了一声,好奇道:“能做到吗?”我实事求是:“能,也不能。”成琪疑惑:“什么意思。”我回答:“剧本内容,人物小传甚至台词之类的东西都到位了,情节点都可以不动,只是换一下叙述重点,这其实不算难。笔头工作体力活而已,基本和原来的方案是重合的。问题是这是电影,演员需要磨合,镜头语言也需要打磨。你们现在时间又这么赶……”我沉吟片刻,说了实话:“如果不能打动导演,一切都是瞎忙活。”成琪说:“如果你拿出切实有效的方案,成哥不会那么执拗的。”“不是这个问题。”我说,“导演是要用镜头说话的,按照一个剧本从一而终地拍那是拍电视剧不是拍电影。”成琪点点头,算是认可我这句话,却又疑惑道:“我明白你意思,所以你想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他和于清波究竟是什么情况,原来那个剧本,成唯为什么要按照现在这个结构改。”成琪惊了,“你以为我会告诉你这个?这跟工作是两码事!”“一码事。”我说,“事实就是成唯的私人状态已经影响到工作了,我说过了,只是换内容按部就班的排期不难,但是那样的作品能不能打动成唯是另外一回事。”成琪明显开始犹豫,她沉默不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次性纸杯。我还想再拿话逼她几句,项知言却抢在我前面开口。他给成琪倒了一杯子你的水,放在她手边,缓缓道:“不必这么紧张,孟植要的其实不是打听成导的隐私。主要还是想弄明白成导的创作意图。”“创作意图”这四个字像是给了成琪一个缓冲区,她咂摸了下这几个字,露出一个苦笑:“现在还说什么意图不意图的,都晚了。实话和你们说吧,最早成哥和文老接洽这个本子,就是因为主角挺像于哥。于哥也是西南乡下出来的,也有个这么似的家庙。他和成哥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对家里都是瞒着的。成哥这么些年心里可能也有怨气,想拍这么个电影抒发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其实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干脆主角就是个同性恋,张倩就是他找的一个挡箭牌。借着这个背景狠狠地讽刺下于哥家里的封建礼教才能顺了他意。”我听她说完,想了一下,开口:“可以啊。”成琪傻了:“啊?”我说:“如果这就是成导的创作意图,倒也不是不可以。”成琪真傻了,方德涵倒是明白得快:“正好凸显出主角本身和封建礼教之间的矛盾,确实比之前那样的冲突显得大。”我点头:“还可以用路母和小琴阿姨的感情做做文章,隐喻就行。这样两代人的感情线索也连起来了。”成琪慌了:“不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么乱来的吗?”“算不上乱来。”我说:“我相信按照成导的风格,到时候拍摄的时候一定有所保留的。”成琪彻底无语了。她沉默着观察着我们,试图从我们的行动上找出任何一点我们在开玩笑的意思。然而并没有,我打定主意之后就指挥项知言和方德涵把剧本和场次表给拆了,一场戏一场戏的排在桌面上,开始提炼主要的情节点,画故事板,敲定修改方向。方德涵在家里帮谢崤做这种事做的顺手,麻利地很,项知言难得有些局促,学着方德涵的样子做标注排场次。成琪看到我们都准备干活了,还是不死心,多问了一句:“不是,你们真的准备这么干?”“不然怎么样。”我说,“反正最糟糕也就是按照原有的场次走。不碍你们的事。”成琪没话说了,撇撇嘴,撂下一句有事找她,就出了帐篷。她走了我倒是松了口气,有些话当着成导身边人的面实在是不好说的太白。项知言一边整理场次,一边问我:“你早知道路涛那个角色不太对劲?”我说:“那个角色太浅了,和写路母的寥寥数笔比较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本子里出来的。”方德涵也说:“就是,张倩那个角色也浅,感觉跟个工具人似的。”项知言说:“所以你觉得有隐情?”成导身边的人不在,我说话就大胆许多:“他就是柜子里呆久了,都不知道怎么敞亮说话,想讽刺发泄又狠不下心给写透,半吊子一样地挂在那。情节点爆发点都放角色身上了,内心深度却没体现出来多少。”方德涵也说:“感情倒不是说不能立住,就是凡事话都只说一半,让人难受得很。”“就是这个道理。”我说,“他想遮遮掩掩,我非要给他晾出来。我就不信受这种刺激还激不起他的创作热情。”项知言无奈地说:“你就不怕把他刺激过头,撂挑子不干了?”“不会的,成唯这种性格。只有在沉默中爆发的份。”我说,“他不是要为他的剧组负起责任吗?那我们可必须要成全他啊。”章节46:6个月前标题:46概要:你掉的是这个金孟植,还是这个银孟植呢整理文档的间隙,我抽空出去给文老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现在的修改方向,和几个主要角色的安排。这地方信号差得很,只有河边一小块地方有信号。我忐忑地听着那边的声音,听到文老的笑声才放下心,幸好是没生气。“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不怕成唯翻脸吗?”他声音传过来。“我不怕他。”我说,好的导演应该在作品里贯彻自己的某种意志,他这样藏头露尾的是落了下乘,我点破他应该谢我。”文老的笑声又传过来,说:“你是担心我之前跟你说的路母的事?”我嗯了一声,说:“这样二次创作之后会和原型有一定的差距,我希望您能谅解。”文老开口:“你是问我谅解,不是来问我可不可以,就说明你已经打定好主意了。”被老人家说破,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文老没听见我的反应,倒是把话说了下去:“孟植,我原本的意思,其实只是让你改变一下主视角,文案内容台词都是现成的,只是个需要熟手的体力活,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你是为了什么?”“本能吧。”我说,“您故事的主要灵感是路母,成导却是路涛,这种碰撞下又因为成导自己的一些个人原因让故事产生了割裂感,我看不习惯这个,想给写圆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文老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让人非常有压迫感:“你这样去修改,会得罪我或者成唯。”我没有被吓住,应声:“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不用,维持原样,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更何况…”我略微卖了个关子,才开口:“如果您对这个故事原本的形态非常坚持的话,您是不会让旁人来改的。”文老那边沉默片刻,才爆发出一阵大笑。“好,你很好,是个有骨气的。”文老笑道:“就是这个态度,不要做谁的应声虫。从自己手里出去的本子,就是自己的脸面。首先要对得起自己。”他说完,语气又放平,开始说:“我知道这次时间短,任务重,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嘱咐你。”文老语气重新变得严肃,这次不是装模作样地吓人,是真的认真说事:“你有这个心思很好,但是创作者是以作品定论的。只是话说的漂亮可不行。”“知道,我改了您的剧本,您也是审查方,明天如果结果不尽人意,您不会站在我这边。”“聪明。”文老评价完,又问了些细节问题,我都一一答了,末了他在那边浅浅地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哦。”“您过誉了。”我说,“我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莽撞而已。”“你可不是什么小牛犊,别装老实了。”文老笑骂道:“小狼崽子,还没混出点名堂来就敢改我的本子……”我也笑:“那也是您先抓了我壮丁,我陪朋友来的,谁知道突然要干活了。”文老在那边哼了一声,多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是项知言?”“对。”我说。“好,你们两个都很好。”文老说:“李同庸歹竹出好笋,他这个儿子不错,可惜不姓李。”“什么?”我感觉自己没听懂文老刚才说的话。什么叫李同庸歹竹出好笋?什么叫这个儿子不错?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不是项知言跟我说,他要被李同庸潜规则,他不乐意才拍烂片攒赎身钱吗?李同庸怎么能是他爹呢?后面又和文老聊了几句,都是寒暄,我凭借本能应付了过去,匆匆挂了电话。等到屏幕熄灭了,我站在河岸边的风口处,觉得寒风刺骨。项知言骗我?还是文老在骗我?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个事项知言骗我有什么好处。从结果来说,也只是让我把孟家那点破事坦诚相待了而已。那又怎么了?我并不怕那份pdf曝光,顶多需要提防孟家知道这份文档的存在会不会买凶来杀我。我对项知言这段时间是完全不设防的,如果他想让人做掉我,那我这会儿坟头都该有草了。我对着一片漆黑的河流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如果项知言真的要杀我,现在在背后轻轻推我一下就行。我就会沉在这条看似平静的河流里,被冲到错综复杂地下水域。等再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漂了几千公里。我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开始自嘲,大约是自己思维太跳跃,才会想到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正准备回棚那边,一转身,却看到一个黑影在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我吃了一惊。脚下不稳,踩到了河岸的青苔,直接往后面栽倒。那个人看到我的动作骤然一惊,立刻伸出手来拉我,可到底有点距离,手在空中就这么错过了,我就这样栽到河里,冰冷的水一下子没过我的口鼻。我立刻感受到胸腔发出火焰灼烧般的刺痛。这下好了,我还没被臆想中的坏人推到河里,就要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被弄死了。我像是所有落水又不会游泳的人一样,在水里拼命的挣扎,绝望地感受到氧气一点点地离开自己的胸腔,一秒钟感觉比一小时都漫长。我还在挣扎的时候,隐约听到河岸有人下水的声音,有人在河流中迅速接近了我。还没有弄清楚是谁,那人就稳准狠地朝我脖子重击,我一下就晕了。晕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补刀的。等到我重新恢复神智,人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躺在我和项知言暂住的那个农家小院的卧室里。我身上衣服都被换过了,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暖的手脚都微微出汗。我有点不舒服地把被子掀开一点,送一点凉气进来。想着这就算是活下来了,改天还是要去游泳馆学个游泳,在那之前还得弄清楚是谁救了我,好好谢谢人家。哦,还有剧组那边,一堆事没了结呢,不能再在这躺下了。我想的清楚,就准备起身下地。鞋还没穿上,就和端了盆热水进来的项知言撞了个对眼。他看到我准备下床,不知为何一下子就火了,语气都带上急躁:“脚收回去,你想干嘛?人都掉水里了你还想出去惹事?”我观察到他衣服换过,头发上还有水汽,心说项知言该不会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吧,我还记得他在水里毫不犹豫地朝我脖子来了那么一下,顿时怂了,乖乖把脚缩了回去。项知言端着热水过来,用热水给我擦脸,一脸有话要说有脾气要发的样子,却又都忍着不说,看的人都急。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小声跟他搭话:“那个…你救的我?谢谢……”项知言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给我擦脸,从力道判断应该比刚才还生气我心说我还没有跟你追究你骗我的事呢,你这倒好,先拿捏上我了。我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批判他骗人的无耻行径,项知言就开口了:“你明天就跟人去镇上,然后回家。”我愣住,下意识问他:“那剧本呢?”“不管了。”项知言说得咬牙切齿,“我就不该带你出来。”我以为他说的是气话,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儿,确信他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这才真的慌了:“我都跟文老打电话说过了。”“你打电话的时候落水了吗?”项知言质问我,“照顾不好自己的人没资格逞强。”“那是意外,我是被吓的!”我据理力争,记忆突然连成片了,反将一军:“在河岸吓到我的人是不是你?!”“……我那是担心河岸太黑你找不到路去接你的!”项知言恶狠狠地掐了我一把,“你倒好,跟看到鬼一样,一推后就掉河里了,我有那么吓人?”我现在知道他是来接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被河水洗了脑子,思路竟然格外清晰,一下子就抓到了一个盲点。“你是去找我的?那你听到我和文老的电话了?”项知言闻言不吭气了,沉默着继续帮我擦手臂。这反映那肯定是听见了啊!我孟植堂堂正正做人,从来不搞冤假错案那一套,当即给了项知言申辩的机会:“你可以解释。”项知言一言不发,依旧沉默着帮我擦身子。其实以他的演技,这里随便扯个谎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骗不过去。所以他越是这样我心越软,也不催,就让他帮我擦身子。擦到最后我想了想,哎被欺骗就被欺骗吧,看他现在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想必已经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左右我没收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原谅他好了。然而当我委婉但是真诚地表达了这个态度之后,项知言一下就火了。到刚才为止他都是烧的暗火,主要是内伤,熬人。这会儿火直接发到明面上来,直接开始燎人的头发丝了。“孟植,你是不是不信我。”他说。“不是啊,只是如果这就是真相,就有点太惊悚了。”我照实回答。“好,那我告诉你,事实就是这么惊悚。”项知言扯出来一个冷笑,“李同庸确实是我爸,同时他也想睡我,这个事实怎么样?”我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件事,诚恳地给出了我的评价:“那幸好你不跟他姓,不然便宜这老畜牲了。”章节47:6个月前标题:47概要:他能影响你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感谢他老畜生三个字成功把项知言逗笑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还要装模作样地压下去,拿热毛巾给我擦脸。哼,欲盖弥彰,他都已经擦过一遍了。我看破不说破,就让他忙上忙下。毕竟这种秘辛么,陡然说破是有点让人不知所措。这方面我多少算是过来人,有经验。项知言擦了一会,像是心情终于平复了,才慢慢开口。“我小时候也姓李,我妈是个模特,年轻的时候被李同庸看上了,一个好色一个图名,然后就有了我。”他说自己的事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以内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让人心平气和的事。他把毛巾浸到热水里慢慢揉搓,慢慢说:“李同庸不肯认我,甚至也不肯见我。我妈就想了个办法。李家这一代子孙少,大多都没什么出息。她就想让我在李家面前露个脸,做点成绩出来,让李同庸把我认回去。”他揉搓毛巾的手停下了,仿佛遇到了一件难事,末了抬起头看我,说:“后面的事你就清楚了,如她所愿,李同庸是看中我了,不过是那种看中,你明白吧。”我听他说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李同庸不知道你是他儿子吗?”“谁知道呢?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吧。”项知言无所谓地讲:“后面我妈知道这事,丢了这么多年矜高的架子跑去和李同庸闹。这事算是捅破了。”他话说的平淡,我却知道这事闹出来的时候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李同庸是寰宇的老板,他夫人的家庭也非常显赫。这事闹在明面上,项知言形单影只,只有被欺负的份。“然后呢?”我这么问他。项知言笑:“哪还有什么然后,李夫人第二天就下了明令雪藏我,转头就去跟我妈斗法了。我妈这些年只顾着绑着李同庸,倒确实挺有手腕。两人斗得热闹,想不起来管我。”我非常难受,我宁可项知言没有演过《雨人画家》,只是个普普通通考上电影学院的普通人,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或早或晚还是能在影视圈里留下姓名。而不是这样,在父母们的角力中冲上云端,又在瞬息之间被弃如敝履。“这就是朱彤对你不上心的理由吗?”我闷闷地说。项知言笑了:“那倒不是……她有自己的生活,这段时间雅姐生产,她肯这个时候还来顾着我的工作已经很仗义了。”我听他这么说,感觉脑子里有根筋在跳,这段时间遇到的gay感觉有点多,情不自禁地就想歪了,我问他:“朱彤和段莉雅……”“你想哪去了?”项知言笑话我:“她俩就是朋友,彤姐这些年在娱乐圈看过太多眷侣变成怨偶,所以没了谈恋爱的心思,倒是对朋友很上心。”“那不见得。”我诋毁她,“你也不看看上一部她给你找的什么烂戏。”说起这个项知言脸上表情就变得哭笑不得:“你还真准备记着这事一辈子啊。”“那是。”我坦然道:“所以我肯原谅你,要好好感恩知道吗。”“是是是。”项知言妥协一般地答复我,“谢孟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么一打岔,刚才那种低沉的气氛倒是去了许多,项知言把拿着揉好了的毛巾擦我的脚。这动作作为友人来说其实已经过界了,但是这个气氛里面我也感受不到有什么不对。我看着项知言低垂的眉眼,觉得心里很酸。这个人一直这么温柔,这么周全,永远进退有度,我一直蒙受着他这份温柔的恩惠,现在却希望他不要这样。没有人天生就会照顾别人,处处周全妥当。寥寥几句的过往里,项知言每一句平淡的话背后都是结了痂的伤口。我好像突然才意识过来,这个人,这个处处照顾我的人,他才24岁。换做普通人不过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男孩。可是他已经非常娴熟地照顾自己甚至照顾别人了。我一想到这个,就真的很难受。“项知言,你不埋怨他们吗。”我说。项知言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问我:“埋怨什么?”我说:“埋怨他们不爱你。”项知言无奈,顺着我说:“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可是多难过啊。”我说,“所有的孩子都会对父母心存幻想。”项知言沉默一瞬,开口:“那也许,我也没把他们当作父母吧。”他抬眼看我:“其实你看,说到底也没影响什么,我入围了百花奖。现在还有成唯的剧可以演,这些多少都要感谢他们对不对?”我看着项知言,半晌放弃了在父母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什么。那是项知言的人生,我没有亲历过,就自然没有发言的资格。我情绪低落,在那恹恹地不说话,项知言倒是觉得我这样好笑,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李同庸是老畜生?你现在又低落个什么?”“谁为他低落了。”我反驳,“我这是为你。”“没必要。”项知言把我的脚丫子也擦好了,毛巾放在一边把被子帮我掖好。“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他说,“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记得什么时候把答应我那小说给填了。”他突然把这茬提出来,我一下怂了,闷声往被子里缩。项知言看我这样,就隔着被子拍了一下我脑袋,起身出去倒水。我听到他脚步声走出门,才颤巍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非常心虚地观察他那边的动静。他对我太好,以至于我都忘了,他还真算一个债主。想起这事,我又连带着想起来《山祭》的剧本我还没弄完,明天就要和导演组开会了,现在真不是在床上消磨的时候。我正准备起来,冒着项知言发火的危险也要慷慨就义去剧组上工。还没把被子蹬开呢,就看到他捧着一大摞文件过来。那文件眼熟的很,我落水之前在导演组帐篷的桌上看到过它们。项知言把文件捧过来,放在床边上,又拿出个硬本子和笔给我。“本子垫着写字,要排什么场次直接跟我说。”我握着笔,看看文件又看看项知言,看看项知言又看看文件。“知道你不把这事了结不会安心休息的。”他说,“和成导他们把讨论的时间延到明天下午了。剧组时间也紧,只能这样。”我顿时感到内心的酸涩变得无边无际。这个人,我刚起来的时候还色厉内荏地威胁我,要我回家,转眼就把工作的东西都准备好,还帮我延了讨论的时间。坐在旁边一副陪君到天明的架势。项知言怎么这么好,这么这么好。为什么他爸是个人渣,他妈是个把孩子当筹码的混账,居然还能教出来这么好的孩子。“你……以前遇见过什么人吗?”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尝试性地问他,“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和你爸妈一点都不像。你…小时候总遇到过一个像样一点的长辈吧?”项知言闻言有些意外,快速地偏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把头偏了回去,低着头整理文件:“遇是遇到过,不过算不上长辈…你问这个做什么?”我问到结果就安心了,不再继续打探他的隐私,说:“没什么,他能影响你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感谢他。”章节48:6个月前标题:48概要:干活我就在床上工作,先是仔细再把所有的资料都再看一遍,划重点提炼线索,然后根据我们之前顺出来的情节点重新调整叙事重心和节奏。最后排戏,根据场次写修改意见和规划。先头项知言给我找的那个硬壳书不好用了,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大块木板和几个砖头,垫着塑料袋放在床上。他简直是适应环境的天才,这本来就是个农家的床,竟然生生给他拼凑成一个工作区,整理好的场次和文件都根据拍摄的时间顺序放在一边,他帮忙做了标记,还用回形针别上我写的修改方向和重点。我心里感激他,但是实在抽不出身去直接表达这份感谢。虽然之前夸海口的时候说了这些都只是笔头工作体力活,但是真的做起来非常熬人。所幸明天只是和导演组开会谈,我给了可行的修改方向,剩下的都可以在拍的时候赶工。只是有些特殊天气情况的戏要稍微赶一下,实在不行到时候只能提前赶,这些我今天照顾不到,只能求老天爷给点面子了。我拿着笔在资料上写,写得手心发热,项知言之前也问过我要不要电脑被我拒绝了。我这方面也不知道说是怪癖还是跟不上时代,我对手写稿件的热爱甚至导致了我对电子文档的抵触,总觉得会影响思路。平时写点什么必须要用电脑的时候倒是还能接受,但是例如这种时候,需要拿出本事跟人叫板,我就还是喜欢手写。其实最先弄的还是故事大纲,我写剧本的功夫是自己瞎琢磨的,小时候在剧组混久了,听得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工作逸闻。大了入行之后才开始看几本大部头的工具书,勉强把自己写作的流程弄规整了。但是遇到灵感迸发的时候就都不管用,非的是想到哪写到哪。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在这么赶的情况下进行创作,很多灵感和想法都会堵塞住出不来,这是压力条件下非常正常的事。可是这一回,一来是文老那边给的资料详尽,但是都比较原始,多是可以组合搭配的素材。还有就是项知言一直在我旁边提点我这个剧本的要点线索和一些细节。我真的是佩服他,我不知道他剧本看了多久,从他给我搭手的情况来看他几乎整个本子都背下来了。一应细节都如数家珍,省了我多少回去查的功夫。而且叙述的内容简短、准确,几乎一下就定位到核心点。其实我大多数询问他的时候,只是想找一些佐证,或者再次确认主线,并不需要他那边过多的帮助,但是因为他关键词提的太灵了,几乎立刻就能附在我原来的想法上延伸出去,无形间就把这种只是确认的工作变成了灵感讨论。“你觉得路涛性取向这事是瞒着张倩的,还是坦诚的。”我下意识的问他。项知言回答:“起始动机是他的懦弱,我倾向他瞒着张倩。”“可是这样就依旧浅,而且懦弱让人觉得愚蠢。他是线索人物,这样会给观众造成恶感。”我挠头,颇为烦躁。项知言开口:“懦弱也可以精明,文似看山不喜平,懦弱带来的主要恶感是平凡和枯燥。”我皱着眉考虑,突然醍醐灌顶,说:“罪恶感,因为受到的教育让他对隐瞒产生羞愧!他内心从始至终都在进行博弈。”项知言点头:“所以他会有一些形式化的行为,是因为罪恶感产生的弥补,也是对真相的粉饰。”我把这一点记下来,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这样路母的视角,让她先发现这件事怎么样。她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会有不合时宜的一些举动。才引起了路父他们的注意。”项知言沉吟些许:“这样会不会使主题弱化了,原本的手法是直接揭露张倩不是处女这事导致的巨变,这种反差在剧情上是个断崖,是个强刺激,你这样改观众就会有预测,故事性太强了。”我把开头机场戏的稿件拿过来,仔细分析:“其实未必,那样虽然有个断崖的剧情结构,但是也是无线索的,很大程度实是利用观众对农村的固有印象进行的演绎。也许单独在一个情节里是合适的,但是整体看来很难摆脱荒诞感。”项知言说:“也许让观众觉得荒诞也是一种意图?”我否认:“一个电影,最后深入人心的只有一个情节点,这是电影整体的失败。”我看着开局的几场戏陷入沉思,除了切实可行的替换策略还有大纲脉络,我还需要一段足以打动成唯和文老的剧本。不能是片段性的,这不是在写作文或是剧本练习打个差不离的分就行,必须要精彩地让成唯舍不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