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涵朝我眨眼:“值得你这么生气,那人演技真的这么好?”我笃定:“自然。”我没想到出来见个方德涵还能遇上这么一出事,仔细想想,其实我并不知道外界对项知言的评价。我对他的欣赏完全是建立在我看的那两部片子的基础上。我简直顺理成章地觉得他这样的人就该满载盛誉。我第一次无比懊丧自己那段时间陷入了人生低谷,远离了一切社交软件。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事,我当时就该去洋洋洒洒地骂人才对。而且一帮德高望重的人,拿捏着话语权这么评价一个年轻的演员也未免太不地道。我生着气,和方德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她休息的这个帐篷是敞开的,我和她聊了一会儿,打眼就看到项知言抱着只狗,嘴上噙着笑,和剧组里面一个小姑娘有说有笑地走过来。那一刻我就觉得完蛋了,更生气了。章节42:6个月前标题:42概要:抓壮丁项知言没注意我,他和那个女孩子不知道说的什么,笑得那个灿烂啊。这场景本来也没什么,可是他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不理人,这会儿在外面对人笑得这么开,亏我还在这里替他鸣不平。我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比如项知言是独立的个体,他有权利不对我笑对别人笑,以及我不能做白眼狼,不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得寸进尺,还有我得放平心态,要从教训当中汲取经验,和人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以免最后又不小心过了界。我想了半天,脑子里的思绪越来越混杂,最后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朱彤那的信息怕不是假的吧,项知言这表现到底哪里像gay了?这个念头把我自己惊着了,里面隐隐的不怠简直浓得扑面而来。我顿时警觉,不敢再想了。那小姑娘把项知言正好带到方德涵这个棚,项知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我,脸上地笑稍稍地僵了一瞬,又马上恢复正常。笑着跟方德涵打招呼。然后把眼神撇开了,又没看我。我刚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他这么一搞弄得我就想跟他发脾气。因为记得这里是外面才勉强压制下来。他是来跟方德涵打招呼,顺便对下剧本的。那个引他过来的姑娘是统筹那边管理,和成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叫成琪。方德涵和项知言聊上剧本之后她就插不上话了,于是来找我这个闲人搭话。聊剧本我倒是也想聊聊,但是项知言现在不是犯神经不理我吗?于是也和那姑娘唠上了。“你们没带别人吗?乡里住的习不习惯?”她问我。“还行,说是今天有人还会过来。”“这次真是幸亏有知言过来了。”她笑:“于哥不来了之后整个剧组都慌了,拍摄延后都还是其次的,主要是怕成哥发火。”我对这些事是有探听的意思的,于是问她:“昨天成导开了服装组的人,没关系吗?”成琪笑了笑:“没事的,都习惯他那脾气了,知道是因为在这事上惹到他,回头等他气消了就行。毕竟于哥的戏服都是定做的,不便宜。而且于哥太瘦了,衣服不好改。我们本来还是在想是不是有可能让于哥回来拍戏的,所以有些事就没执行下去。这两天组里有什么怠慢的你就直接跟我说,我帮忙摆平。你们也体谅一下。”成琪说着,眼神落到了棚外的远方:“于哥跟组里的感情太好了,就这地方踩点都是他跟着一起的。原本都好好的,谁能想会有这种变故。”我有些看不上这种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的情况,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我主要还是担心项知言在这个组里会不好过。毕竟现在是他顶了于清波的位置。我思忖一下,直接问:“成导那天试戏,还挺顺利的?”成琪说:“你不知道?知言是文老直接推过来的,试戏主要是个流程……不过他确实演得挺好,他演的时候造型还没换呢,那种学生气就出来了,根本看不出是个明星,特别真。”成琪还在说那天见闻,我心思已经滑到别的地方了:“文老?”“是啊,这剧本也是他组织创作的,你不知道?哦……对了,剧本上没写,老人家倔,创作上和成哥有分歧,闹到最后就不肯给剧本署名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真要是文老写的,那怪不得他不愿意署名。我敢打包票这剧本绝对不是他的意思,文老资历太老了,现在国内对国外电影节的奖项都趋之若鹜,可早年间,几大电影节,文老编剧的的电影就都拿过奖了,现在他手里头至今还握着几个备受瞩目的剧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什么人来拍。如果这剧本真是他的,那呈现现在这个样子就太不应该了。只可能是成唯作为导演要求进行了改动,改动的人肯定把台词什么的留了七七八八,按照要求重新排了情节,又删了不少内容。我们还在这边讲话,那边棚里突然响起吵架的声音,成琪眉头一皱,说了声坏了。就起身小跑了过去。我看到吵架的棚就是那天看到的摆着白板的棚,心下一动也想过去看看,下意识转头看了眼项知言,他正好也在看我。我们俩对视一眼,什么话没说,一起起身往那边棚里去。方德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跟着我们俩起身。我们一起往那边走,没几步就到了,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架。“…………我跟你说了几遍了,不能这么拍不能这么拍。你要讲封建家庙的腐败和迫害,你就必须从弱势者的角度入手。这个题材下的弱者只能是女人!你选任何其他视角都会弱化主题,情感不深入,不到那个冲突的点上,出来的只能是四不像!”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谁,文老,拖着70好几的身体跑来这山里和成唯吵架来了。这还真像这老人家能干出来的事。成唯坐在另外一边,眉目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开口:“我明白您的意思,之前是我一意孤行。但是现在多少人都等着要开机,我不能就这么拖着给时间改剧本。”文老精神矍铄地骂他:“这不是理由,成唯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不要觉得这部不行你还有下一步。一个题材你拍了一次,砸了,就没有下一次了。你要明白,你拍过的东西都会影响你。我不是反对你用于清波,我也喜欢他,但是你不能为了他本末倒置你明白吗?你是导演,你要为故事负责。你不能只为个别演员负责。”文老骂得精彩,我们几个人走到近前都没敢进去,就猫在一边听。成琪一脸焦急,小声叨叨:“坏了坏了,这文老拿于哥说事,成哥怕是抵抗情绪更重了。”果然,成唯脸色更不好,说话也带上气了:“这部已经不用他了,剧本改不了和他没关系。只是考虑成本而已,现在把剧组搬到这边就已经在烧钱了。”文老根本不接受这个说辞:“你成唯说这句话亏不亏心,你拍电影什么时候这么考虑成本了?你当年在新疆拍戏,几十公里的无人区,全是沙漠和戈壁,机器被风沙坏了多少?你又为了那么几个镜头耗了多久?”成唯说:“所以那部戏赔了,文老,我不是小年轻了,保证电影赚钱是为整个剧组负责。一旦赔了,我破产我活该,但是我这个剧组呢?多少人都要失业。文老,这么点班底,我养起来不容易。”文老气的说不出话,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服谁。成琪看准机会冲进去调和,扶文老坐下,开始打圆场。“文老您消消气,我们知道您给剧本费了非常多心血,但是成哥说的也是事实。我们现在真的没时间改了。不瞒你说,这两年现实题材找投资很难,早些年成哥还能卖卖老脸,现在真的是卖脸也卖不动。大家真的都不容易。”文老也知道这个现状,脸色缓和了一点,说:“那也不能遇到问题就不解决了,今天你们就算是当我倚老卖老也行。我就这个态度,这个剧本不能这么拍。”“可以。”成唯突然松了口风,“那我们现在需要个有能力又愿意跟组的编剧。拍摄时间进度和场地不能改,现在只能改每天的拍摄内容,演员那边我可以要求每天背新的剧本。摄影和机位方面都可以协调。您现在帮忙找这么个人来?看看现在有没有人愿意不在写字楼里吹空调,来我这乡下吃苦。”文老脸色都变了:“成唯,你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成唯冷笑:“事实如此。您也明白现在编剧的现状。”文老说:“就用我最早那版的剧本拍行不行,无非重新排场次顺逻辑。”成唯说:“那一版没有路母,您自己也不满意。”文老真的没办法了,一个老人,坐在位置上,背影都显得有些颓丧。“我就不该生那个病。”他气得开始说自己了。“人物小传什么得都写好了,让你们组得人给白糟蹋了。”“实在不行,我这把老骨头,我来你组里给你改。”文老开口,成琪在一边忙拒绝:“文老这可不行,剧组工作太劳累了,您刚动过手术。”成唯听到这里也实在没法再强硬,只得说:“文老,我们互相理解吧。我还有两天开机,我去和摄影组再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调整戏份。”“不是调整,是改,是把主视角换了。”文老坚持说。我听不下去了,文老和耀华的剧组合作了很多年,我看不得他现在这个样子。退后一步,想从这地方离开。然而我还没扭头,就撞上一个胸膛,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胸膛就顺势往后倒了一下,带到了棚外面放着的一个塑料桶。桶倒了发出很大的声响。棚里的人都扭头看外面,我、项知言和方德涵偷看的事就这么暴露了。我感觉文老看到我,心说要糟。还没开口,就听见文老在那突然说:“孟植?你在这组里?行了,成唯,就这人,你让他给你改。”章节43:6个月前/6个月前标题:43概要:小植儿,别让她伤心气氛一瞬间极其凝固。我敢说在场除了我和文老,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觉得尴尬得没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我还在琢磨着往哪跑,文老已经招手让我过去了。众目睽睽之下,我顶着压力,过去,小声说:“文爷爷。”文老直接对着成唯说:“你组里不是有随组的文学组?那你刚才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成唯完全愣了,转眼去看成琪,成琪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摇摇头,又看我。我心知这事没法糊弄,就算有点丢人还是小声跟文老开口交代:“文爷爷我不是这组编剧,我是来给项……”“他跟我过来的采风的。”项知言打断我的话,走到我和文老一边,对着成唯。他这样一说,我就把给他做助理几个字给咽了下去。这算是个体面的理由,文老听了,坚持到:“行,我不管你来干嘛的,反正你人在这了,爷爷让你帮个忙你帮不帮?”文老这话说的我脸皮都发烫,这什么跟什么啊?我根本就查无此人好吗?成唯铁定觉得莫名其妙。果不其然,成唯看看我,说:“文老,您也不介绍介绍?”文老哼了一声鼻音:“这是我一个小后辈,大小制作的剧组都跟过,也拍过飞页。是个熟手了,当年《山海》那事你听说过吧,投资方乱搞,剧本弄得面目全非,多少人看衰,偏偏当时随组的文学组改剧本顺场次给把逻辑顺踏实了,既没影响进度也没多花钱。我记得这事在你们导演圈里还算是个案例。”成唯点头:“知道是知道,但是当时那个编剧不是谢崤吗?”我哑口无言,当时《山海》这事出了以后,是我和谢崤两个人一起改的剧本和统筹场记重新安排的排期。只是先头最乱的时期过去以后,我家里就出事了。后来真正拍摄那段剧情的时候,剧组就只剩下谢崤一个人忙前忙后。谢崤一直觉得这事对不起我,两个人的活他一个人领了功劳。我是觉得无所谓,结果好就行,我又不求名。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又被人提出来。文老说:“你们这些人看事只看一半,你看剧本的眼光也是练出来了的。那罗寒山是谢崤的手笔吗?”成唯没接这话,其实文老这话说的有点失去分寸了。他们这样的导演怎么会去看一个电视剧的剧本。那电视剧的风格和成唯还这么不搭。他虽然没接话,但还是给了文老面子,半妥协地说:“行,明天和导演组一起开会看看吧。话说在前面,如果他拿出来地东西不够水准,我还是要按照原计划拍摄。”“可以。”文老淡淡道。我听他答应下来整个脑子都大了,这么大的事文老怎么就这么答应下来了。成唯倒是觉得解决了一件事,出去忙别的了。成琪跟着他一起走了,棚里就剩下文老,我,项知言和方德涵。导演走了我们站着的几个才找凳子坐下来。文老估计是觉得自己打赢了一架,现在乐呵呵地喝茶。我有苦难言,坐在那闷不吭声。“鬼小子,长脾气了。出来上工了也不和我汇报汇报。”文老喝完一杯茶,开始当着人地面教训我。他没找理由走,也不跟我们说再见,就是有意要我们留下来说点话的。我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有埋怨,说:“您不该这么跟成导说,我万一把您招牌砸了怎么办?”文老哼了一声:“那我就替你爸揍你,入行多少年了,这点事都做不好。”我听到他提到我爸,情绪就低落了,想起来之前孟家搞得那些操作,问:“您不知道孟家那些事?”文老睨了我一眼:“他们?哼,一帮子钻名利眼里的。我不和他们一路。”我苦笑道:“那些都是我爸的旧相识。”文老咂摸两下嘴唇看我,说:“怎么,你想借他们上位?”我忙否认:“不是!是他们之前不是,特地拍了个视频说我……”“你关心这干嘛。”文老特别不能理解地看我:“啊,合着你小子这几年没有作品,不是因为你爸死了你走不出来,是成天惦记这些事了?”我被文老说得哑口无言,其实我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话赶话到这上了,我再开口说什么都是辩解,只好不做声。“孟植,原先我还不想说,你要是有这种心思,我就得批评批评你了。“文老换了坐姿对着我,开始数落:“就你刚拿奖那个,《盲野》。我们先不说你写的怎么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题材这种事情上耍心机了。这本子是你特地给卢家那丫头拍的吧?哦,知道人家不是正经导演,拍不好,就选了个高道德的题材来堵人嘴。你这是创作的态度吗?”我更加窘迫,谁知道那么个小破野鸡奖还能入文老的法眼,只得解释:“也不完全是,本子确实是我用心写的,不是专门去题材绑架……”“那你就不该让卢家那丫头拍!”文老板上钉钉地给我下了结论:“现实题材你从青春校园的角度出发,合适,也适合你现在的阅历。就这点上你认识还算清醒,但是你不能这么个角度不难你就乱来,你要真想抬举卢家那姑娘你让她出个资,好好找个人拍出来不也挺好?”我有口难言,不知道怎么跟文老解释我找不到人拍本子这件事。我那本子不讨喜,我自己又没什么名气。文老因为父辈的关系高看我一眼,很难体谅我作为底层编剧不挂靠任何组织的艰辛日子。然而我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和文老诉苦,多大的人了,没理由天天撒娇。正一筹莫展呢,项知言在旁边插了句话:“文老,我们先聊聊《山祭》吧。说实话孟植昨天才看了剧本,明天就要和导演组讨论。还是有点难度的。”文老听到这句转移了下注意力,眉头也皱起来,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从一片混乱的桌子上找了几个打印本出来。他看了看这几个打印本,目光里有淡淡的无奈和叹息。半响才开口:“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不爱听我们老人家的话,我理解。……但是这个本子,孟植你得好好帮爷爷弄。”我……我没办法,只好点点头。文老在本子上摩梭了几下,叹了口气,开口:“这剧本里路母的原型还活着,她到时候会去看这个电影。小植儿,别让她伤心,明白吗。”章节44:6个月前/6个月前标题:44概要:好的,我听你的。文老一开口说这个,我就全部懂了。原先剧本最大的问题就是视角,主人公路涛身上虽然的确有冲突和矛盾,也很精彩,但那毕竟是男性视角。揭露痛苦和压迫再尖锐也免不了一种局外人和既得利益者的事不关己和怜悯。这两种情绪都会极大地冒犯这个故事中真正的被压迫者,路母,和张倩。不光是为了剧情本身的考虑,更是因为作为创作者的原则。其实在反映这种地方封建落后题材,以男性为第一视角的并不少见,甚至那种对于女性的冒犯本身也是一种对于这种落后文明的表达,许多的作品都在这么做。然而文老不愿做这样的事。他详细地跟我说了路母的生平,故事取材自她的一段经历,结局却不太一样。这一次现实比故事要让人动容,她和张倩一起坐上了远离家乡的小客车。她的儿子帮她周旋好家里那些难缠的父辈们之后,也去找了她们。后来儿子继续完成学业,她找了个后厨的工作,艰难地在城市里安顿下来。老家的人来找过几次,要么她儿子打发走了,要么被来看她的张倩吓唬报警给吓跑了。她现在生活不算富足,比起原先在乡下甚至不算安稳清闲,却过得很开心,很自由。文老是有一次去苍蝇馆子里吃东西,和路母闲聊了几句才知晓这个故事的。他对这个一把年纪还有勇气踏出家乡的女人非常尊敬,当时他正好在弄《山祭》这个本子,就把路母的原型故事添了进去。文老一边跟我说,一边语重心长地嘱咐我那句话,一定要记着这位路母是会去看这部片子的。我本来一直觉得这件事是胡闹,太儿戏了,最多也就是明天形式性地走个过场,不可能真的掀成唯的桌子,但是文老这样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久我又真的犹豫了。我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坚持,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正因为如此,才倍感压力,不敢轻易承诺下来。同时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担心别的事。我们一直说到天色晚了,后来文老的生活助理来找他,说是一定得回镇上了,再晚路难走才把文老送走。项知言和我还有方德涵一直把文老送到村口才告别。他俩其实今天都还在对剧本,这么一闹,剧本可能是不用对了,还生生陪着我和文老坐了一天。我们送文老回来,方德涵走在路上慢条斯理地打趣:“今天这事我一定得给谢崤打电话说,叫他让我不要找成导说角色,这下好了,确实不用了,腰杆更粗的在前面冲锋陷阵了。”我听她这话就开始苦笑:“别贫了,到底怎么样还要看明天跟导演组开会,创作意见不一致,成唯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计划拍的。”方德涵笑:“那你压力可够大的,明天搞不定成导,你可就是罪人哈。”她这话开玩笑地说着,但是在场三个人谁也没真当玩笑。本来方德涵也应该和文老他们一起回镇上了,现在留下来就是为了和我们多聊聊剧本的事,想帮帮忙。时间晚了,本来想大家一起先吃个晚饭,再商量剧本的事。我瞅瞅项知言沉默的样子,就跟方德涵悄悄说了分开吃,晚上再在导演组的棚里回合。她善解人意地很,朝我眨眨眼,问我:“新欢?”我知道她是调侃当时《山海》剧组里我给周黎讲戏的事,朝她翻个白眼:“不是,别瞎想,真有事。”方德涵也不取笑我了,朝我吐吐舌头,就去找助理吃饭去了。我松口气,回头去找项知言。他正在一个棚旁边坐着,低头逗狗。看到我过来了,也不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接着逗狗。我这下就算再迷糊也知道他生气了,只得拉了个板凳坐在他旁边,准备道歉。今天文老发难这件事太突然了,简直匪夷所思,许多事都被打乱了。其实我并不觉得明天跟导演组开会能有什么结果。文老对现在的影视创作不熟悉了,不理解这后面跟着多少人的利益,不是成唯说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就说男一,男二这个番位,几分钟的差距都会被拿到谈判桌上斤斤计较。这不是粉丝们心疼自己偶像叫屈才会出现的事,真的是两边演员的创作团队会真枪实弹地干上一架的严肃问题。如果视角改了,也许作为剧作来说是好事,但是作为原来的男主来说,就是他的利益被极大的侵犯了。刚才当着文老的面,我不能直接和老人家谈这种事。现在私下里,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我……可能还是要去改剧本,明天和导演组他们争取一下。”我单枪直入,也不管什么谈话技巧了。项知言听到我这么说,摸狗的手定住了,轻笑了一声:“嗯。”我内心无比纠结,不知道要怎么把我内心真正的想法和项知言说清楚,只能一股脑地开口:“改了之后你那个角色不会不出彩,其实还是男一,只是可能戏眼会转移到路母身上,但是你作为主要的对手戏演员,戏份不会不好。”我说着说着就着急了,语速越来越快:“你也听到了文老原来那个本子的脉络了,在那个主线下,男主的人设更有力度,其实是更精彩的。”我控制不住地拉着项知言的衣角跟他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该不向着你……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文老。至少相信他的眼光,如果能在一个好故事里面留下名字,也很好啊。”项知言终于回头看我,眼睛里全是无奈的光,他笑:“孟植,能知道我不高兴了呢,是件好事。但是,你对事情的理解还是需要锻炼一下。”我不知道说啥,早先还在生的一些莫须有的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只想着赶紧让他别生气了。“那我理解的不对,你就纠正我啊。”项知言又伸手过来想要捏我,手都到脸颊了,又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方向拍到我肩膀上。这下更佐证他生气了这一说法了。我整个人都如惊弓之鸟,感觉压在我肩膀上的手有千斤重。“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项知言说,“有些事我原来太想当然了,现在突然发现不是这样,稍微有点挫败。”他收回手,一起收回的还有他刚才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低头看着狗。“还有其他的,就是可能,突然意识到一些事,有点害怕了吧。”他这样语焉不详地,我都给整迷糊了。努力理解延伸了很久,也没猜出来他到底挫败个什么,又害怕个啥。感觉好像也和我们要造成唯的反这件事也没多大关系。想了半天只好换个思路和他对话。“我不知道你是到底为了什么事这样,所以贸然给你鼓气加油也很没道理。”我努力想着措辞:“只是世上事只有开心这件事最有价值,如果什么事带给你的负面情绪比高兴要多,那么放弃也不失为一个选择。”项知言扭过头来定定地看我:“那如果就算害怕,挫败,但是也不想放手呢?”我说:“那是因为那件事对你很重要吗?”项知言说:“我还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最好先别放手。”我感觉特别无奈:“直觉这算什么啊。”项知言也笑了,开口:“你先别管,你就说说遇到这事怎么办?”我偏头想了想,试图从我知道的项知言身边的事来破译他到底在说什么,想了半天也整理不出一个确切的章程,我猜测可能是演戏这件事,但是又觉得以他的天份在这个事上感受到挫败和害怕很没有道理。最近又没有什么相关的创伤事件。只得从放诸四海皆准的角度来回答。“其实这种事我还是比较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我认真道,“但是如果完全凭心说的话,我觉得你认为最好别放手,其实应该是你自己不想放手。”项知言挑挑眉毛,问我:“所以呢?”“你真的不想放手的东西,其实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放手的。”我看着他,不知为何脑子里想起了卢青和:“哪怕是命运。”项知言笑开了,开口:“你这算哪门子答案,哪天我要是放手了,也可以说,其实是我当初弄错了,这不是我不想放手的事。”“这样不也挺好吗?”我看他,“没有比自己的意愿更重要的参考项,人首先要对自己负责。”项知言看着我,这一回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任他看。末了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和之前的不一样,让我想起来在他家的练功室里他对我展露的笑容。笑意达到了眼底,具有无边的的感染力,诱惑人使用这世上所有形容春光和太阳的语句去形容那种明媚的喜悦。他带着笑,看着我温柔地说:“好的,我听你的。”章节45:6个月前/6个月前标题:45概要:成导求仁得仁短暂的谈话结束后,项知言就恢复正常了。我们在一起住的那个小院子里吃晚饭,项知言用剩饭炒了点酸豇豆和腊肉,好吃的让人停不下筷子。小狗和我们吃一样的东西,它比人直白的多,尾巴摇的都快要断。我这会儿才想起来问狗的名字。项知言说跟戏里的一样,就叫狗儿。“乡下的狗,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名字。”项知言说,看我吃的太凶就皱眉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好容易把一口饭咽了下去,说:“好吃啊。”项知言跟我说:“好吃又不是没下顿了,不许吃了,一会出去走走消食。”说完他就拒绝了我添饭的请求,无情地把碗筷收走了,我看这还在呼呼吃饭的狗儿,感到了一丝可耻的羡慕。“没出息。”项知言远远隔着笑话我:“歇会就走走,顺道去剧组棚里,不是约好了?”我刚吃好饭就犯懒,整个人靠在院子的竹椅上看天,早上看天的时候郁闷,这会儿看天的时候惬意。饭还是项知言做的饭,朝霞还是夕阳的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干扰项就那么几个,统统排除之后的结果显眼的让人无法忽视。我这会儿心情好,是因为项知言不躲着我了。这有点危险,容易发展成其他形式的感情,我清楚。但是却又不想把这火苗掐熄在摇篮里。我经历过低谷,太清楚一个人灰心丧气的时候是什么情绪都提不起来的,喜悦、悲伤 、愤怒,这世上千种情绪,哪一种都和你没有关系。所以遇到一个能牵动我情绪的人,我着实舍不得就这么防患于未然地抹杀掉。不说项知言还没有伤害过我,就算有,我恐怕也甘之如饴。项知言洗过碗,用凉水激我脖子。我心里想着他的事,也不生气,就那么看着他。他看到我这个反应,觉得没趣。改来弹我的额头:“走了?”“走。”我说。我们一路走到棚里,方德涵已经到了,拿着个本子跟我们打招呼。成琪也被她拉了过来,坐在一边。明天要去跟导演组扯皮,今天算是苦战。方德涵的助理被征用了,负责后勤,帮我们弄点咖啡宵夜什么的,保证这一屋子里几个人不要半路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