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电影是一个时代的经典,多少人奉为圣经反复分析观赏,时常出现在各种影评和回忆录里。但是就算是品鉴影帝的风采也没必要挑这一部。这就是个小成本喜剧,本质就是热闹一下笑笑就好的片子。王志磊拍的时候才入行没多久,演技不算不好,但是和他后来的片子比实在是生涩。还有给他搭戏的倪曼,虽然人确实是顶级的漂亮和风情,但是论演技实在是比不上王志磊后来合作过的一水儿影后。她在这片子的定位和作用也就是花瓶。《财神报囍》唯一的优点就是票房确实高,投资方拍了这一部,后头一年没开张都过的好好的。我内心乱七八糟地吐槽了半天,面上却没有提出异议。一方面是现在寄人篱下,要夹着尾巴做人。另一方面是这片子和我有点拐着弯的联系。也没有什么,就是《财神报喜》的资方是耀华而已。耀华是做影视剧起家的,最早投拍的几部里就有这部《财神报囍》。那时候王志磊年轻,我爸也年轻,卖了房子股票和孟家传了几代的古董,赌博似地拍了这部片子,最后赢得精彩绝伦。这部片子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在家里自己翻影碟的时候看过,早就没什么印象了。我爸不在了以后耀华影视剧投拍的计划都缓了下来。卢丹平不知道什么脾气,开始把耀华往综艺方向发展,盘活了几个歌手,出了几个红透了的通告艺人,见天的出现在各种节目里,选秀的少男少女也训了起来。要说弄的风生水起确实也是,就是不见他再说拍剧。我管不了卢丹平,重温重温耀华拍过的老片也是好的。项知言带我去了一个房间,是个小家庭影院。他家里其他地方都像是20年前的装修风格,倒是这家庭影院像是新装的,设施都新。他给我们俩一人倒了一杯水。把灯光关了,开始放片子。电影开始,我不得不承认项知言在播放这片子前的一系列的操作实在是熨帖无比。我现在洗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都很清爽,衣物柔软地贴着皮肤,胃袋里装着食物。家庭影院的座椅舒适地托着我的身体,环境黑暗静谧,只有屏幕亮着。这状态实在是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下来,全心全意地欣赏影片。这片子真的很好玩。讲的是财神在凡间胡乱赐福结果拆散了一对恩爱情侣,只有想办法让他们重新在一才能重返天庭的故事。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实在是太小,除了傻乐什么深刻印象都没留下。长大后染上一堆眼高于顶又流俗的坏习惯,重温王志磊只看他后来满载盛誉的那几部。这样算这其实才是我第二次看这部《财神报囍》。我没想到这片子的台词可以这样好。剧情其实很简单,节奏和镜头都是很老道的火候,但是整体看着处理地特别和谐。喜剧片有很多风格,华语发扬光大的只有两种,要么是满是屎尿屁的那种无厘头,要么是那种内核其实是悲剧的喜剧,经典的片子往往两种皆有。《财神报囍》却两者皆否。电影放完,我坐在位子上发呆。眼前工作人员名单徐徐地往上滚,我的思绪却还没从电影里回来。项知言开了灯,问我:“怎么样?”“好,当然是好!”我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财神报囍》其实是很适合拍成那种内核是悲剧的片子。因为财神只有给钱或是让人破产两种手段,电影里主角和他们身边的人就围绕着这个来来回回地折腾。金钱暴露出来的欲望和爱情碰撞在一起之后,任何一个编剧都很难克制那种挖掘人性丑恶嘴脸的冲动。因为那里面有最顺理成章的动机,最跌宕起伏的情绪,最极端难解的选择。谁会不爱这个。去毁掉爱情,去展示丑陋,去嘲笑世人。这感觉让人上瘾。可是《财神报囍》克制住了,他始终用一种诙谐和善意对待角色,每一个情节只让你觉得怎么这么窘,也太好笑了吧,却死守着那条线没有越过去。主角两个人就像是两个懵懵懂懂的俊男靓女,莫名其妙的富了,莫名其妙的穷了。被环境逼得不胜其烦,心却一直很干净。我滔滔不绝的和项知言讲观影感想,他就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地补充几句,挑得我更兴奋越说越多,从一部《财神报囍》发散出去,讲了好多别的,讲相声,讲小品,讲陈佩斯,讲卓别林。“………陈老师认为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他有一次提到卓别林,说到卓别林认为所有喜剧的生成是“窘境”,他觉得“窘境”的翻译不准确,应该翻译成“困境”…”项知言马上接了过去:“你觉得还是“窘境”更好?”我回答:““窘境”虽然没有“困镜”表现得那么够,却保留了一点余韵。”项知言马上就懂了:““困境”让人觉得失望,有压力,“窘境”却不一定?”“对的,”我说,“喜剧不一定非要以内核做内核,喜剧首先是要有趣。一个有趣的人,在一个“窘境”里做让人发笑的事,不管是游刃有余还是贻笑大方,都很好。”我目光热烈地看着早就黑下来的屏幕,说:“《财神报囍》就很好,主角两个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傻傻的莫名其妙的被耍来耍去,却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心很纯粹,就显得很可爱。”项知言笑了,笑声很清晰:“没想到你给这片子这么高评价。”他这么说,我脸就又点挂不住了,什么意思嘛这个人,自己拉我来看的片子,看完了我兴奋成这样,结果他还有余力来点评我?还没等我把不高兴摆到脸上,就看到他把手机掏出来,一边翻什么app,一边说话,语气里有一丝恶作剧一般的兴奋。“你刚说什么来着,再帮我从头捋捋,我要去豆瓣更新一下我的影评。”我都愣了,项知言自己一个演员,作品好歹也提名过百花奖,没想到这么幼稚!我喜欢!然后我就和项知言两个人琢磨那影评怎么写,还顺便看了一堆别人写的。看到写合心意的就点赞,看到不合心意地就一起吐槽。就这么在家庭影院消磨了好久,等到那影评终于发出去,一看时间,又到了吃午饭的点。我在吃饭这个活动里,曾经也是很挑剔的,但是只要不饿死就好的日子久了,也都无所谓了。项知言倒是磨蹭,选择困难症展现的淋漓尽致。等项知言点外卖的空,我无聊的很,才想起醒过来之后我就没见着我手机。和项知言问了一声,他指路让我去客卧床头找。这一次路我就很熟了,自己找去客卧拿我的手机。手机就在床头,项知言不知从哪找来一数据线帮我充着电,这人真的是周到的可怕。我打开锁屏,入目是十几个未接来电。qq也全是留言。还能有谁,不就是卢青和。我谨慎地没去理电话,先点开qq观察形式。卢青和简直是把消息当机关枪一样的发的,啪啪啪地把一件事翻来覆去各种形式说了无数遍。其实内容很简单,她知道了周黎打了傅文睿的事。不止如此,她还知道为什么周黎要打傅文睿。海鹿最近联系上了孟家,做了一个访谈节目,回忆我爸的生平。那个访谈节目里,我作为我爸一生中的最大污点,被看似不经意又斩钉截铁地钉到了耻辱柱上。这在我意料之中,却又有点出乎意外。原来周黎还真的是为我打的傅文睿。我沉默地看了会儿手机,也没回卢青和,把所有信息提示全部关掉,又沉默地走出去。我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过了4年,孟家都没什么动静,这刚拿了个莫名其妙的野鸡奖项,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打压我了。真是厉害,仗着自己的话语权,这么难看的打压我一个小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怕了我。怪不得连周黎这个和我绝交多年的人都打抱不平起来,替我揍了傅文睿。我走到家庭影院的那个房间,项知言好像是选择困难终于治好了,扭过头问我吃不吃海鲜。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此生离他最近的一个时刻了。我的名声很快就会在众口铄金中完蛋,只要和孟家有交集的利益团体永远不会用我署名的剧本。我只能隐姓埋名,像是一个幽灵一样躲在一个个马甲背后去写故事。我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并不算没有准备。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项知言,他还没有说想要我写的剧本。我还没和他一起看过电影,没有一起吐槽过影评,没有开心地像回到了18岁。我觉得项知言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他只一场电影的时间就差点让我这样一个刺头想要对他打开心扉。可是也只是差点儿而已,而且就算我打开心扉,人家也未必愿意接着。我决定单方面通过原谅他演烂片来纪念今天,因为我以后只能在屏幕里看到他了。“我要走了。”我跟项知言说,一语双关,可惜项知言怕是领悟不到我背后的意思。项知言明显错愕了一下,但是很快把表情管理好,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你回哪?”他问我,“我送你。”我其实也不知道要回哪,卢青和找不到我肯定去我那个出租屋堵人。我又没有其他的落脚点,总不能去耀华自投罗网。但是我现在必须走,那个访谈已经放出来了,等到项知言看到孟家那些人说的,我再走就变得更尴尬。我们萍水相逢,缘分尚浅,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信我,也不想去用任何东西考验这段交情。我想要我们之间,分道扬镳也分的体面些。于是我摇头,告诉他我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了,我自己下楼打个车就可以回去。他有几秒的时间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不再坚持了,只说是把我送到门口。我拿好我的脏衣服和手机,在门口换鞋。我穿的是那种一脚蹬的凉鞋,就是想多磨蹭几秒的时间都不行。我低着头,站在门口,恹恹地和项知言说再见。项知言看了看我,突然开口:“孟植,剧本的事先放一边,我们能不能先做个朋友?他这话如果提早十分钟说,我会告诉他我愿意跟他一起写影评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当朋友了。但是我现在只是垂着头,侧对着他站着不说话。我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刺激到项知言什么神经,他忽然非常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肢体语言一下子变了,之前不管他是什么气场,整个肢体透露出的信息都非常亲和有度。他这姿态换了,忽然就显示出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焦灼和费解。他开口,语气有些忿忿不平:“演过商业片有这么难以谅解吗?那片的票房也不错啊。”我一开始根本没懂他在说什么,脑子里绕了两圈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商业片就是那个烂片,于是这话一下子把我点着了,我单方面原谅他是我的事,他单方面的无视那片是烂片就是在侮辱我的审美。亏我刚才还真心实意地难过。本着相忘于江湖之前骂一点就赚一点的阴暗念头,我瞬间就不想走的这么早了。把鞋子踢开,指挥他去家庭影院那屋里把他演的那商业片找出来放,誓要从投资商片头就开始逐帧逐帧地给他分析为什么那是个烂片。反正今后也不用再见面了,朋友不必做,仇人倒是可以。章节18:7个月前标题:18概要:秘密他那个片是真的烂。导演非常知名,早年拍喜剧,拿了不少奖,票房也很高,近年来也不知道是剧本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拍的片一部比一部烂。就比如这一部,首先剧本非常荒唐,人物逻辑乱的一塌糊涂,一度让人根本不知道在演什么。而且这片还吹了一波服化道,说有多么多么高级,请了国外多优秀多优秀的时装设计师,天可怜见,一个东方背景的神话故事,你请外国团队做美术,简直是失了智。那造型一个个诡异的飞出天去。偶有能看的,也淹没在茫茫的妖魔鬼怪里了。就这么个基础,任由项知言演技再好也无力回天。我真的收不住脾气,完全是放开了胆子在辱骂,从美术骂到剧本,整个就是个喷火龙。项知言就非常坦然地在一边附和我,甚至在我辱骂到一些具体的例子时还能补充细节。骂到最后还能跟我有来有回地分析起槽点来,我都骂懵了,我到底是不是在骂他?他是不是项知言?等到这倒霉催的电影被一边跳戏一边快进地放完了,我嗓子都说得发疼,火辣辣的,项知言时机很准地倒了一杯水给我。我喝完那杯水,手还握着杯子,整个人都臊得慌。我现在要怎么礼貌又自然地提出自己想走这件事呢?我这副样子自然落在项知言眼里,他非常做作地睁大眼睛看我,说话都是那种做作得不行的口气:“不是吧,你骂好了就想溜了?”我被说中,不由自主地清了一下嗓子。项知言把身子压过来:“不行,我照顾你一晚上,这会光听你骂我了。你得让我找回场子。”我瞬间就有点发慌,不知道他想干嘛。项知言眼睛都笑弯了,开口:“你中午去找手机那会儿,到底看到什么了?说说呗。”一言就说中我要害,他别叫项知言,干脆叫项解语算了。我抿着嘴不肯说。项知言把身体压得稍微低了点,离我离得更近,他笑起来眼睛非常好看,有让人吐露心事的冲动。“我说你啊。”他开口,“刚才骂人不是骂得挺起劲的,我看你都做好做仇人的准备了,这会儿又在顾忌什么。”他离我很近,压迫感也一并压过来。我都准备要跑了,他却又突然拉开距离,重新在自己位子上坐好。“你看,我多不体面的样子你都见过了,我不是也没说什么。”他不看我,看向被我们定格的一帧截图,是他撕心裂肺哭吼的一个镜头。“嗯……这样吧,我们来交换秘密,我告诉你一个,你自己评估一下,可以用什么等级的秘密来换。”他说完,然后扭过头来看我,“先自我辩解一下,关于我为什么要接这个片子。你知道李同庸吗?”我看着他,有点诧异地点点头。李同庸是寰宇的老总,也就是项知言的老板。项知言笑:“那你应该知道他睡艺人这件事吧,男女通吃。”……这确实是寰宇会做的事。这事向来不是什么秘密,除了没想到李同庸还喜欢男人,我感觉没什么好意外的。寰宇向来的风格都是如此,当年的影后,现在正当红的花旦,只要和寰宇沾过关系的,几乎都被李同庸睡过。用身体来换资源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大多数经历过那个糜烂时代的女星甚至会暗暗比较谁睡的更高级。底层的人为了上位这么做只让人觉得无奈,但是连这个行业最上层的人也在默许和遵从这种规则,只让人觉得心凉。影视剧算是艺术,这么一群搞艺术的人却这样,不免让人觉得可惜。我倒不是有什么艺术洁癖,或是对这种情色往来有什么偏见。我只是觉得,理所当然的用身体去交换资源,即使包装以爱情和清高,卖的再贵也统统是贱卖。这一点谁都比不过倪曼那个花瓶,她只睡自己看的上的人。都是世间难寻的顶级样貌,理应自己把自己放尊重些,也好对得起这副皮囊。我看着项知言,差不多已经猜到他的言外之意,我不太希望他就这样直接告诉我。可是项知言就好像突然丧失他解读人心的技巧了一样,把他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他要睡我,我不肯,拍了这一部才攒够的赎身钱。”项知言笑地牙齿都露出来,眼角弯弯,活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而不是正在吐露黑暗秘闻的青年。虽然他信口胡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我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毕竟这样他演烂片这事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怪到别人头上了。但这同时让我感觉非常为难,内心开始了一场艰难的拉锯战。不管这个事到底是不是默认的现状,也不管项知言是不是不怕这事被捅出去。他告诉我,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付出了信任。人与人的交往就像是拍皮球,你用适当的力度拍过来,我用适当的力度拍回去,有来有往,才能发展出一段关系。如果我骤然不接了,或是拍的狠了让对方接不住,俩人的关系基本就走到尽头。项知言现在这样,就是把皮球拍了过来。等着我的选择。我已经做过两次了,不管是在耀华会议室里磕磕巴巴的拒绝,还是刚才语焉不详地说自己要走。我都是在避开这个皮球,避开和他产生关系的可能。可是这一次,项知言还是把球拍了过来,他甚至拍重了一点,好让我意识到他的诚心,也好让我没法再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事不过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可是我突然不想再和他这样不温不火地拍一段皮球了。他这样拍了球过来,撩拨得让我想知道,如果我拍一击重球还回去,他是会接住,还是会避开。这种心态和小学生比赛期中考考砸后谁更惨的心态极其类似。大概我真的是个情绪忽起忽落的神经病吧,明明之前还在矫情兮兮地不想考验我们之间的交情,更早的时候甚至直接认为他大概会把我当成个笑话,现在却跃跃欲试地想把什么都摊给他看。我打开手机搜了下微博,找到那个视频,我问项知言这里可不可以投影。他有点奇怪,但还是帮我操作了下。我把孟家的那个访谈视频投到了屏幕上。封面就是我叔那个老阴逼。鉴于我已经被开除出家籍,百年后也埋不到孟家的祖坟里,我们就尊敬地称呼他为龟孙吧。点开播放键前,我对项知言说,如果他看完这个视频还愿意做我的朋友,我会告诉他一个秘密。项知言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点头答应了。我把那个视频点开,整个人全部蜷在沙发上。我还没看过,但是凭我对这个龟孙和傅文睿的了解,大概能猜到他们会怎么编这个剧本。一开始是拍的我家的长镜头,那个龟孙说的话外音。“我大哥过得很苦的啦,他家里都没什么好东西,一心就为华语影视作贡献了。”哦,他还知道这些啊,我在心里冷笑。然后过了一系列的蒙太奇,展示我爸的童年和青春,我奶奶穿着一身非常合体的旗袍,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微笑。她是很会享受的老太太,身上的旗袍不是现在改良过之后像站街的那种,都还是民国时候的手艺。本来孟家家底都败了,这些衣服也都没留住。是后来耀华起来之后,她又一件件地买回来。“义晶这个人呢,很顾家的,有时候我们都很惊讶他怎么把家庭和工作都顾的这么好。”她对着镜头笑的优雅,说话非常得体,普通话异常的好。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和蔼知性的女性。和把那一套高定甩在我脸上,骂我是贱种的疯婆子是一个人。可能是上天感受到我在腹诽她,下一个镜头她突然露出一点哀愁的神色,在那里说:“可就是上天不太怜惜他吧,他自己的小家就一直没有给他家的温馨。”这女人话刚起了一个头,又是新的一段蒙太奇,开始中规中矩地讲我爸怎么带耀华起家的一系列故事。有好几个他提携过的导演和演员开始回忆他的旧事。这些我只知道一部分,听的自己都觉得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突然,这批里头就有个导演点到我了。“他有个儿子,小时候带来片场和我们玩。”他比划了一下,大致是在说我的身高,“特别怪一小孩,脾气很闷,不是那种乖的啊,讨人喜欢的。我们就跟他说,你小孩你要管一点,他就不让我们讲,说他家小孩怎样都好啊,开心就行了。”画面又转到我奶奶,她正在带人参观孟宅。“这里就是义晶工作的地方。”她言笑晏晏,“他平时回家也是工作狂,看东西看到很晚的,每天还要我煲汤给他。”我忍不住冷笑一声,我爸是工作狂不假,但是让他熬夜向来只有两件事,要么是出去花天酒地猎艳,要么是剧拍赔了要折腾底下人发火。他也早就不住孟宅了,何况他口味最重,从来都不耐烦喝那种广式煲汤。我一边冷笑一边看着那女人和龟孙一起演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最后,重头戏来了,他们说到了我爸的死。引子照样是我奶奶那个女人来说的,她坐在椅子上,面露愁容:“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有些感觉的,他儿子天天在外面逛嘛,他自己工作又忙,也管不来。”她用手绢轻轻擦了下眼睛,仿佛是哭了:“他儿子也不孝顺,回来要生活费,因为金额有点大了,义晶就讲了几句,结果他儿子就非要气他。”她又哭了,镜头换给了那个龟孙。他不看镜头,就在那叹气,叹了好久,才对着镜头说话,语气非常痛恨无奈。“都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还要问什么呢。他是他儿子,我们还能讲什么?”他看上去十分义愤填膺,眼睛还往下看了一周,像是真的非常愤慨的样子:“反正我就是这个态度,我大哥真的一生为别人付出了非常多,但是没有个善终。我们也不知道怪谁。”我真的被他气笑了,这字字句句受害者的嘴脸真是标准,如果我不是当时就在现场我都要信了。有画外的人提问:“听说孟总的儿子在做编剧?”那个龟孙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然后朝镜头摆了摆手。访谈部分好像到此结束了,开始播放片末的总结词。一个女声在叙述我爸的一生,声线非常尖细,简直让人觉得刻薄,海鹿和孟家找来这么一个人来念这一段,真不知道应该说是应景还是讽刺。末了,这人终于提到我爸的结局。“我们仍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矛盾刺激,让这样一位演艺界泰斗级的人物与世长辞,这无疑是让人痛惜和遗憾的。此时此刻,我们相信观看过耀华影业影片的广大观众和孟氏痛失家人的母亲和兄弟一样,都非常的不解,只是很可惜,真相很可能要像大多数的迷案一样,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了。”这个视频终于放完。我保持着姿势蜷在位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影院的冷气打的实在是足,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冷。项知言在一边不说话,我想以他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视频,以及在这个视频里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他的什么反应,我就是在等。这其实很难为人,我和他并非深交,常理道,疏不间亲,有关家庭私事的事外人其实很难发表看法。而且项知言并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瓜葛,他只是和我匆匆见过几次面,聊过一场电影,就算他存心要顺着我回答,也摸不准我的脾性。可见我真是世界第一难搞的人,人家对我真诚以待,萍水相逢照顾我一晚,客客气气地给我打了个皮球过来建交,结果我反手就是一记扣杀,逼他在这么敏感的事上站队。心狠果然还是我心狠。我在那缩着,真的感觉是一个世纪都过去了,才听到项知言在我旁边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真的是原本给一点就好的事,非要全敞开来说清楚。”他这口气叹的莫名其妙,话说的更莫名其妙,我都忍不住转头去打量他。分明是他先步步紧逼,要和我做朋友,怎么现在先倒打一耙,说教起我来了。项知言没给我说回去的机会,他看过来,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热,仿佛要灼伤我:“别试探来试探去了,我站你这边,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跟我说真相。”“万一我真的是个气死自己爸爸的不孝子呢。”我问他。“那就是我瞎了眼,这么些年学的演戏都喂狗了。”他说,“你骂我骂的那么凶,你怎么不骂骂这俩人呢,我再怎么样演技也比他们好出去一条街吧。”他这个回答我其实设想过,想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真听他说出来,却意料之外的心情好起来了,像是看到了一点阳光,嘴角简直克制不住地要上扬。“呸。”我嫌弃他,“你浪费才能,更罪无可恕。”项知言被我气的牙痒痒,上手来捏我的脸,我整个人其实都坐僵了。他一动我,才感觉四肢血液开始流动,麻的不行,他还要闹,我在那边求饶了半天,他才放过我。两个人一起倒在他的那个看片的沙发上笑。我笑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出来肚子饿了,于是我特别自然地开口:“我想吃东西了。”项知言弹了我一个脑崩儿,说:“不闹这出早就吃好了。你等我给你炒个饭吧。”章节19:7个月前标题:19概要:我现在就想抱抱你我穿着项知言的衣服,踩着项知言的拖鞋,坐在项知言的椅子上,吃着项知言炒的饭。我突然就很快乐,真的是抱着吐槽和一点点自嘲的心理,跟他吐槽刚才那个视频里,我奶奶和那个龟孙有多假。项知言一边吃一边听我说。我爸走了四年了,我怎么也不会一提就哭了,多少泪水都在第一二年的时候熬干。就是偶尔触景生情的时候,心里会小小的难过一下,去苏路北那喝一晚上酒,或者回家睡一觉就都能好。就是对孟家那帮人的厌恶真的是历久弥新,经久不衰。我在说到我叔那个龟孙的时候,不可避免的隐晦地提及了一下我对周黎的心思,和《山海》的一段往事。谁知道项知言吃着呢,听我说到这个突然就摔了筷子,骂了一句脏话。“操!”我被骂得莫名其妙,抬着勺子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吃。项知言一脸麻木的看着我,指责道:“这一部分不用展开了,我很喜欢罗寒山,我不想以后这段剧情都没法看了。”我没想到他还看《山海》,有点惊讶。对他的态度倒是深以为然,这一段我自己在《山海》播出之后都没看过,实在是心理阴影太深。他又吃了几口,才像是气不过,憋不住了又摊手问我:“我说我能采访一下吗?你们那剧怎么挑的演员啊,让翟白秋给周黎做配?那剧没糊真是命好。”我虽然对周黎有点不清不楚的心思,但是专业问题上还是很诚恳的,于是我说:“当时定位是偶像仙侠,资方还是要考虑流量观众的,他男主一早就定下来了,而且演的也没那么差劲?”项知言冷笑一声,我不太敢开口接了。他也有点奇怪,片方拍片又不是做慈善,考虑流量无可厚非。周黎的演技和翟白秋比确实是差了点,但是那部戏他非常努力的去入戏了。我还有导演给他讲了几个月的戏,他都有听进去。我其实欠周黎一句谢谢,我很感谢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演了罗寒山。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那都是我心里唯一的罗寒山。我们俩绕过这一茬,我又想起来剧本的事。项知言之前问我要剧本,我骗他说没有,这会儿大家彼此都坦诚到这地步了,我自觉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和他说了我还有一个本子,是我爸走了之后写的,基本就是我家这些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