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他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倒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略微的激动到如一潭死水的沉寂。我想他明白了我的态度。那就是无论周黎做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因为已经晚了。我再次扭头离开,这一次翟白秋没再拦住我。我和周黎走到今天,就算是我单方面的铁石心肠不留情面吧。希望这样他会觉得好过点。我离开医院,时间还早,既没到睡觉的时间,也没到吃饭的时间。这样就很烦,连个自然的宣泄方式都没有。我手机查了下导航,这里离shark night差不多10公里,我徒步走过去差不多能赶上他们开门。我现在亟需酒精麻痹自己,走走路就当是锻炼身体了。我顺着街慢悠悠地晃,之前听说过有种活动叫做城市越野,大概和我现在做的没什么两样,揣着个手机选好目的地就开始走路。我不清楚这个运动是怎么起源的,让人非常费解。你在田野里走也好,山间里走也好,至少贴近自然。在城市的水泥地上走,四周不是尾气就是雾霾,说不定呼吸多了还会折寿,连最基本的锻炼目的都无法达成,实在不知道这个活动除了给广大都市男女提供一种联谊的借口以外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但是人生吧,总有时候让人想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我顺着街走,身边是马路,车呼啸呼啸地过,医院大门附近车流量大得得很,来看病的,来探病的,堵的水泄不通。又是一番人间悲苦。我在icu门口见过一对夫妻,前天晚上送家人过来,脑溢血,突然就倒下了。第二天,病人没醒,医生喊要交钱。两个人拿着医院的结账单,女的捂住眼睛蜷缩着摊在icu门口的一排椅子上,男的坐在旁边,垂着头发出一声短促又绝望的叹息。没有渲染,没有微妙变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煽情的话和眼泪。只一声,就让人懂什么是造化弄人。我顺着马路牙子走,要过好几个人行横道。这边的电瓶车和摩托车野的很,常常不顾红绿灯就往前冲了。这还是个例,有时候交通灯可以右拐的时候,那车开的,感觉随时可以出意外。我是货真价实的宅男,很少离开居住范围1公里以上,以至于我因为各种原因跑到这城市的其他地方的时候都觉得很陌生。这附近却还好,我都走出来这么久了,还能记得这里拐过去有一家理发店,地方小得很,老板娘是北方人,操着一口热情的方言,每次让她洗头发的时候都觉得心里能敞亮些。也不知道她的生意还像不像之前那么不好。我又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走到我的腿都很重了,我都不怎么运动的,只有陪我爸去爬山或是旅游的时候才会走很久的路。我一直跟他说每年陪他出去玩都是透支我一整年的运动量,所以平时理所当然的放任自己偷懒。我爸就生气,还要上手教训我。四年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昏睡个三四天,也没人教训我了。我走到shark night的门口,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下来。shark night还没开门,我拿出手机给苏路北打电话。这个时候她差不多已经睡醒了,不是在店里就是在家里。她很快接了起来,什么招呼都没打,直接说:“我在楼上,你自己开门上来。”我挂了电话,从钥匙串里找到shark night的钥匙,开了门,熟门熟路地顺着楼梯走到二楼。苏路北已经在吧台后边准备,看到我第一眼就悟了我是来干什么的,像是对暗号一样的开口。“10点?”“嗯。”“2000。”我麻利地给她转了2000,然后坐到了吧台椅上。苏路北和其他的店员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开始给我调酒。如果一定要说我的朋友里谁算是我的知己的话,苏路北算是一个。她比我自己还清楚我的酒量。当然,这也是我几千几千地砸出来的。我不太能喝,啤酒差不多一瓶就倒,但是又很喜欢那种半醉不醉微醺的感觉,因为非常逃避现实。这就导致我并不敢在外头喝酒,因为基本上我主观感觉到微醺的时候其实已经喝太多了,再过一会就会直挺挺地不省人事。几年前我有一天难受的不行,大晚上的出来放纵,不巧遇到了苏路北,她那个时候刚开店,调酒跟调饮料似的,别人喝觉得不够劲,我喝着正好,从此成为常客。基本喝到最后,苏路北已经能通过我当天的状态来判断我大概需要喝几杯酒。情况特殊点的,比如今天我准备喝到断片,她还可以通过问清楚我准备几点钟断,调整我需要的酒精浓度。我真的很欣慰,我别处吝啬到家,唯有在她这里挥金如土,她也没辜负我的期望,终于被调教成了个药剂师。她先给我来了杯长岛冰茶,我喝了口,冰的嗓子一凉,焦躁不安都平息了点。真是多事之秋,什么都赶到一起了。不管是遇到傅文睿那个神经病,还是听到翟白秋亲口说他和周黎分手,或者是周黎突然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但凡是一件件来的我都能冷静处理,偏偏全部都赶到一起,弄的我不得不跑来苏路北这里买醉,简直是时运不齐。其实说穿了就是当年那么点屁事,傅文睿家里把消息压了之后应该是把他教训了一顿。他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就认准是我阴的,找人在片场各种找我茬。这就算了,也不知道那人是多火眼金睛,竟然看出来我对周黎抱的什么心思。就我和周黎之间那样的清白程度,我其实根本不怕他搞什么幺蛾子。结果傅文睿这个阴逼,他把这事告诉了我叔。我叔这个人怎么评价呢,也是个老阴逼。那个时候他和我爸因为股份的问题天天吵架,好几次我去耀华的时候都听到办公室里摔东西摔得震天响。后来有一次,我正好因为想去问我爸能不能给谢崤挂在耀华做个编剧,就又听到我叔在和我爸吵。战况热火朝天,俩人都挺激动,但是明显我爸气势足一点。本来这事不该有什么悬念,我看太多回了,一般都是以我爸甩脸子加下最后通牒告终。然而就这时候,那老阴逼把我喜欢周黎这事捅了出来。那时候我就在门口,看到我爸脸色从呆滞到震怒,最后突然满脸惨白地倒了下去。我脑子瞬间嗡的一声空白。我爸有心脏病,他倒下去,是因为突发心梗。后头的事我记得很混乱,我跟剧组请了长假,医院一片混乱,葬礼一片混乱,和孟家撕逼也是一片混乱。混乱的出口是我带着50万存款,一套定制礼服,一本老家的房产证,和孟家一刀两断。我才知道,孟家在耀华的股份都在我奶奶那,我爸做了20年耀华的老总,只有一点点分红和薪水,相当于给孟家打了很多年廉价工。有件事我要感谢卢丹平,虽然他联合董事会收购耀华基本属于趁人之危,但是我依然感谢他。耀华是我爸的骄傲,我不想看到孟家的任何人接手。那之后,我又好不容易找了地方安顿下来,才终于能销假回的剧组。回去的时候《山海》差不多拍到尾声了,就剩下主演还有一点戏份,文学组每天都闲的长草。我在宾馆睡了两天,实在呆不下去,才决定去片场看看。现在想想我其实不该去。那天是晴天,刚好拍的是罗寒山和鹿滔第一次合作逃出生天的场景。阳光正好,罗寒山把刀背在身后,朝鹿滔笑:“朋友,如今也算是共患难,还没问你的名字。”鹿滔把自己的剑擦擦干净,也不理这看着莽撞的人,犟嘴:“共患难的朋友有什么好做的,快快各回各家,只求下次见到彼此别再需要共患难了。”罗寒山哈哈大笑,用手摸摸鼻子,他觉得这人有趣的紧,开口逗他:“那可说不好,我运气不好,若你还能遇见我,说不定又是个困境。”鹿滔已经把剑擦干净,在阳光下看了看就收进剑鞘里头。抬头看罗寒山,“你这人别老说不吉利的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我看你面相俊朗,不像是无福之人,心放宽点。”说罢,他从石阶上跳下来,就准备走了。罗寒山看他要走,又在后面喊了一遍:“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名字!”鹿滔不耐烦地回过头:“萍水相逢,你问我名字做什么。”罗寒山笑:“今日是萍水相逢,说不准他日就是知己。”我在片场,看周黎和翟白秋演戏,一起合作了这么久,他们的默契已经好到出奇。如果不是要多拍几条预备,其实一条就能过的。后来下了戏,这俩人一下子就不知道躲哪去了,我心里有事想找周黎说。就在片场里找他。然后很不巧,或者也可以说很撞大运的是,在演员休息区后头的小树林里,看见了他俩在接吻。不知是秉持着多阴暗的心理,我后来旁敲侧击过翟白秋他和周黎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那个时候翟白秋还没被卢青和骂过,天真坦荡到几乎残忍,没怎么回忆就说了是在拍罗寒山问鹿滔名字那天。在那天拍的问名,在那天周黎主动表的白,也是在那天,两个情窦初开的人交换了彼此生命中第一个吻。多美好,我理应与有荣焉才是。毕竟问名这段是我写的。榉木无青于2019-09-05 22:45发布第15章我有的时候把自己换到周黎的角度上想这件事真的觉得啼笑皆非,他大概是真的冤枉。被我擅自喜欢上,又好巧不巧地在我情绪最差的节点当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莫名其妙地被我绝了交。翟白秋说他知道了当年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是知道了我爸的事,还是连同我那些暧昧不清的心思一起知道了。其实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这件事根本不怪他,原谅自然无从谈起,只不过他美好的青春记忆和我无法回首的痛苦联系在了一起,以至于时至今日我依旧没办法面对他。我喝了不知多久,人差不多已经迷糊了。陈年旧事在脑海里搅成浆糊,一团模糊得什么也分不清。我一会儿想起我爸,一会又想起周黎,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脑子里晃。我拿出手机乱翻,好转移些注意力,也不知道要看啥。苏路北就在旁边帮我续杯。其实我酒品很好,往往醉了也觉得思路清晰得很,就是有点不受控制,容易做出平时不太会做的事。就比如,使用微信。把微信打开,我在一堆闪着红光没点的商家推送里找到了卢青和,点进去,想骚扰她。然后我就想起来我自己给她留的言,让她这几天都别联系我。都说了,我就算喝醉了思路也清晰得很。我能自己打自己脸吗?于是我把聊天退出去,准备找下一个。奈何我微信宛如长满电线杆的荒岛,除了卢青和,只剩下一个没有备注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卖东西的。我把他点开,看了看,有点迷糊,把手机推过去给苏路北,问她:“苏路北,你知道这人是谁吗?”苏路北给我推过来一杯玛格丽特,看了看我手机,开玩笑:“你连备注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是谁,这人夸你夸得是事实吗?还说要让你当编剧诶。”编剧,这词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总觉得微信和编剧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有一个我快忘了,但是有点重要的事。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决定舍远求近,直接问微信里那人。于是我拿过手机,开始啪啪打字。木直:你是谁啊?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了。voice:?孟老师?怎么了?他这句话根本没回答,完全是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我强调了我的问题。木直: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是谁。这回那边回得很快。voice:……voice:孟老师,你是喝醉了?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烦,我都问了他两遍了,他都不回答我,还老是要问我问题。可是我性格很好,所以我会先回答他。我刚打完我没有醉几个字,编剧的审查本能就上线开始闪红灯。一般一个角色说自己没有醉的时候,都是醉酒之后的台词,经典的不能更经典。可是我分明没有醉啊,我还能这么清晰的考虑问题。所以这个时候,按照反向思考,我就应该反向回答他,才是正确的。于是我回了。木直:是,我喝醉了。voice:……voice:你在哪?你看,我就说这个人很讨厌了,又问了我一个问题。可是我仔细想想,我刚才回答他的时候并没有重新带上自己的问题,所以他就只对我那一句话反应,把对话进行下去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单位时间内能一般只能处理一件事嘛。于是我回答他。木直:我在 shark night我把信息发过去之后,很久很久,那边都没有消息发回来。我觉得有点沮丧,连带着对手机都有些迁怒。索性丢到一边去不玩了。拿着杯子喝苏路北给我调的酒。我这一杯还没喝完,二楼突然有人上来。苏路北比我反应更快,越过我对后面那人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10点才开始营业。”可是那个人充耳不闻,直接走到我身边,把我扳过去看。我这才注意到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只漏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那眼睛很漂亮,眼尾很长,显得那么有故事。我认得这双眼睛。“孟老师?”他问我,“你还好吗?要不要回家。”他声音也很好听,声线本身就得天独厚,吐字又清晰,最适合念台词。他见我不回话,转头对苏路北问:“你好,他大概喝了多少?”苏路北斟酌着回答:“其实还好吧,他现在就属于迷糊醉的状态,其实还是知道事的,明天起来可能会忘一部分。他今天本来是准备喝到断片……额,不好意思我不认得你,你是孟植朋友?”我看这个人侧过头去看苏路北,听她讲了好多话,突然就有点不高兴,“你不要听她讲,她不懂演戏的。”听到我说话,这人又扭过头来看我,苏路北在旁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坐在吧台的吧台椅上,很高,这人站着比我还高,挺拔得像一颗松树。他身形那么好,无论是现代装还是古代装都一定好看到不行。他是多好的演员,曾经演过那么好的角色,可是他在糟蹋自己。我突然就崩溃了,崩溃的自己都莫名其妙,好似多少藏在心底的悲痛欲绝找到了一个理直气壮的宣泄口一涌而出。我死死拉住他的口罩和帽子,我不相信这个人是他,这个人是假的。那个人不会演烂片,他就应该像一只鹰,高高的飞在天上俯视众生,他有那么好的天赋,总有一天,这世上最好的剧本都可以任由他挑拣。他可以高入云端,可以平庸无为,也可以低贱入泥。他一个人,就能演绎这世间多少货真价实的喜乐悲欢。我那么那么信任他,我那时候难过的恨不得去死都还能挤出一点点的期待和雀跃去看他。他怎么能让自己出现在烂片里。我本以为他可以救我,他本可以把我短暂地拉出抑郁的漩涡,至少在电影那短短的两个小时里让我做一场梦,可是他没有。我一边哭,一边拉扯他的口罩。他本来被我吓了一跳还在用手挡,看到我哭却又腾出手来抹我的眼泪,被我趁机把口罩拉了下来。我哭的更凶了,怎么真的是他呢。为什么真的是你呢?项知言。项知言估计是没见过我这样的哭法,无声无息,只有眼泪水不停的往外涌,停都停不下来。他是真有点慌了,我从语气里听出来的。他扭头问苏路北能不能带我走,并保证自己不是什么坏人。苏路北从他口罩被我扒下来之后就沉默了,她看看他,又看看我,开口:“……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赶紧把他带走吧,你不带他走,他一会喝多了又要放你片子看。实在是太闹腾了。”项知言显然是没想到,问:“我的片子?”苏路北没好气地回答:“对对对,就那什么《雨人画家》,一喝多就看,看一会儿就哭,哭完了还要骂你。”项知言:“……”我敏感地觉得苏路北这话有歧义,但是我自己已经哭到要打嗝了,没法很好的组织语言攻击她,只能忍着打嗝,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你,你,你不要,不要听。”我想说我骂的不是雨人画家的主角童潼,我骂的是项知言本人。然后被我激情辱骂的项知言本人就把我抱住了,任由我眼泪水糊在他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上。“不急着说,我带你回去好好休息,醒了再骂我好不好?”他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我有点想要抗议,但是他这个提议却让人很心动,我是想好好骂他,最好赶紧把他骂去好好挑剧本不要再出现在烂片里了,所以一下子就被他哄好。我安静地闭了嘴,让他把我从高桌椅上抱下来,牵着我往楼下走。他走之前还问苏路北我有没有结好账。哼,愚蠢,我没结账,苏路北那个女人能把我放了跟你走吗?还好苏路北良心未泯,没趁机再敲一笔竹杠,痛快地放了人。我们俩下了楼,项知言的车就停在路边。他把我安置在他的副驾驶上,给我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在驾驶座上也系好安全带,这之后把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一会儿。我都有点纳闷了,这人的车发动难道还需要等cd吗?又过了一会儿,项知言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侧过身,问了我一个问题。“孟植,你为什么要看那么多遍《雨人画家》?”我发现他和微信里面那个人一样,问题真的很多。但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忍住哭嗝,顺了两口气,才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好好回答。“因为我想要给你写剧本啊。”榉木无青于2019-09-06 12:54发布第16章章节16:7个月前/6个月前标题:16概要:项知言作为人脾气真是太好了车辆发动,我坐在副驾驶上哼歌。湖城的晚上很好看,尤其是经过商圈的时候,灯光把城市装点成星海,人在里面走着,霓虹流光落在身上,谁都像是电影里的主角。项知言的车里放的不是普通的空气清新剂,我闻出来有点像dior的一款香水,气味感觉像大片大片的花田。虽然这类型的味道烂大街了很多年,拿来喷车子还是奢侈。但是因为它很好闻,我就觉得项知言喷得对。我喝的着实有点多,这时候后劲慢慢的上来,开始犯困,觉得自己哼歌累了,就问项知言我可不可以手机外放听歌。项知言开着车,闻言嗯了一声。我得到他同意,就拿出手机,翻出来一个视频。是之前一个唱作综艺的歌曲cut,每一首歌都是首唱。我当时一听这首歌就爱上了,顺着去找了很久作者的出道经历,发现居然是签的耀华。我爸在的时候一直没什么水花,卢丹平管事之后,把他从犄角旮旯里捡起来,搞了搞包装送去两三个音乐综艺滚了一圈,现在歌红的铺天盖地。歌声在车厢里回荡。“……… 黑白变换,一夜呢喃,谁的梦只剩一半……”“…是谁来过我枕边窥探…”“……写不出的诗,也不需要别人观看,不过是与世隔绝又有何难……”我静静听着,就反反复复循环这一首。开了好久以后,车停了。我听到一点声音,还没分辨出是什么,项知言就俯身过来帮我解安全带。“到了,下车吧。”他跟我说。“我不要。”我闭着眼回答他,“我太困了。”我感觉他好像无奈地笑了一声,那声音浅浅的,撩得人心上有一点麻麻的痒。“童潼迷路了不敢回家,你也不敢回家吗?”我一听就知道他在说《雨人画家》,作精的戏瘾上身,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朝他看过去。他笑了一下,从驾驶座那边下了车,又从车前面绕到了副驾驶这边。我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跟着他转。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看我:“童潼,是爸爸,爸爸带你回家。”是了,他现在饰演的是童潼的爸爸,我饰演的是童潼。我理直气壮地伸出手让他抱我。项知言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没有香水,只是衣物被洗干净的味道,非常温柔,让人想到所有和家有关的好事情。我搂着他的脖子,他用手托着我的膝弯,竟然真的能把我抱起来。骤然离地我是有点慌的,我也不喜欢这么和人亲近。可是我现在不是孟植啊,我是童潼。项知言也不是项知言,他是童潼爸爸。我的心瞬间安稳了,让项知言把我抱上了楼。后来我意识彻底迷糊,隐约记得跟项知言闹了快半宿,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就是一直在说话。好不容易闹的要睡了,结果项知言给我摘眼镜洗脸的时候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纠纷。我哭的不行,认为他是要夺走我视力的大魔王,死活不肯让他摘我眼镜。最后项知言怎么把我劝好的我已经完全忘了。在他家客卧醒来的时候,眼前看到模糊且陌生的天花板,头和腿一样的疼。头是因为喝多了酒,腿是因为走多了路。我在床上醒了好久的神,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不是很清晰,断断续续的,但那已经足够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丢脸了。苏路北这个女人,从今天起她在我这就是个死人。我在床上坐起来,觉得脸都在发烧。幸好衣服都还是昨天那一身,项知言应该只是帮我擦了脸和手脚什么的。手脚什么的。脚什么的。脚。………我有点不敢看自己的脚。这太超过了,项知言为人好的太过分了!被我无端骚扰了一番,居然还能仁至义尽到此,简直是个圣人。我真的觉得脸烧的不行,人都感觉有点熟。我在床头找到了我的眼镜,项知言甚至还帮我洗了下,戴上都觉得世界比以往清晰一点。我严肃反思到底是自己过的太糙,还是项知言太周到细致。这搞的我连门都不敢出,只想躲在客房里装死。可是我总要出去的啊,这又不是我自己家。我终于还是下床了,带着壮士断腕一样的觉悟。悄咪咪地把客卧的房间开了一条缝,观察外面的动静。安静的很,这房子装潢朴素,风格上和我那个破出租屋很类似,款式都旧,肯定有点年头了,却保持的很好。老房子上了年纪以后,不是精心对待就能阻止破败老化,可见当年的用料很好。倒是很适合拍年代片取景。我看了一会儿发现外面没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蹑手蹑脚地跟做贼一样的出去。屋子里很安静,也很大,有好几个房间,一部分家具更新过,房间的风格有一种陈旧和新潮碰撞的感觉。我看到餐桌上放了几个塑料袋,项知言不知去向。我在屋里看了一下,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直接走了,毕竟他人又不在。正在我准备跑了的时候,有一间房的门开了。项知言穿着一套居家服出来。看到我,他特别自然地开口:“你醒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吃早饭?”我下意识就想拒绝,吃早饭就算了,洗澡换衣服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有没有点谱?可是项知言这话说的正直无比,表情也坦荡得让人羞愧。他又进了一间屋子,出来的时候拿了套还没拆的新衣服和旅行用的一次性内裤给我。“你喝了酒,睡一晚上汗也不舒服,浴室里新毛巾给你放好了。这都是新的。洗好换上,我等你吃饭。”我被这套衣服砸蒙了,说实话我和项知言这之前也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也交情,他这是在搞哪出。而且我记得我昨天晚上还大言不惭地说了些有的没得对吧,虽然记得不甚清晰了,但是以我在苏路北哪的一贯表现,我实在是不敢回忆我到底口不择言地说了些啥。偏偏项知言准备的这么周到,我想硬气起来拒绝又总觉得是在拂对方的好意,更加坐实了自己恩将仇报的小人嘴脸。胡思乱想一阵,我突然就不想深究了。俩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深思的,兴许就是他有洁癖,看我一身酒气的邋遢样受不了,才送佛送到西呢?在浴室里匆匆洗了个澡,算是把自己拾到干净。吹好头发,把那套衣服的防尘袋当成脏衣袋,把脏了的衣服放进去。我对着镜子看自己,实在是觉得别扭。这套衣服我穿着就是大。触感显示出料子很好,感觉价格不菲。现在市场上衣服价格虚高得仿佛布料加个logo就可值千金。我不太敢猜这套衣服我穿完之后就得折价多少。想想我还欠了项知言一条俩月房租的方巾,这债是越欠越多。我心虚的把浴室仔仔细细得打扫了一遍才出去。项知言已经坐在桌边了,在看手机。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抬过头来,招呼我:“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边上吧,过来吃饭。”这态度自然的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放了衣服,忐忐忑忑地走过去坐着。桌上放着两碗豆花,酱香饼,还有水煮蛋和豆浆。我反应过来早上看到那塑料袋里头放着的就是这个。项知言推了一碗豆花给我,分了我筷子勺。就开始吃东西。虽然说餐桌礼仪就该是食不言,但是我现在整个人被项知言的一系列操作弄得傻了,干笑一声,状似无意地开口:“……那个…谢谢你啊,这么麻烦你,我很不好意思……”项知言拿勺子吃豆花,闻言突然笑了下,说:“不用不好意思,你昨晚上一直喊我爸爸,我照顾你一下,不算让你白叫了。”我立时脸都红透了,我还算连续的记忆只停留在我在车上放歌那会儿,只记得自己好像把自己当童潼了,老天爷,谁知道我戏精上身之后干了什么脑残事,当即也不敢再继续接着这个话题说,埋头吃自己的东西。我好些年没和人一起吃早饭了,眼前这场景简直温馨到诡异。我头皮都有些发麻,只得一边吃,一边小心观察项知言的动机。他看起来倒是很放松。等到确认彼此都吃好了,我酝酿了一下,准备告辞。然而项知言擦了擦嘴,眼睛甚至都没看向我,就像是随口提了个议:“看不看电影?”看什么看,我要走了好吗!我在内心疯狂嚎叫。然后我愣愣地看着项知言开口:“看什么电影?”备注:歌词灵感来自的毛不易的《呓语》章节17:7个月前/7个月前标题:17概要:财神报囍我本来以为项知言会放《雨人画家》,或者找一部拿过奖的片子,再不济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也行。谁知道他挑了一部老片《财神报囍》。有多老呢,王志磊演这片子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岁。王志磊是当之无愧的影帝,已经去世多年了。华语影坛唯一的一座小金人就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