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见韩淇奥看剧本看得入神,便没再说话,悄悄退出去。关上门,刚转过身,薇薇安就怔了一怔。走廊里站了一个男人,这人非常高,一半身子落在阴影里,略略往出走了一步,便暴露在灯光下,薇薇安站在原地,傻傻看着对方,一时被气势所迫,忘了说话。男人身形颀长精健,面容三分典雅,七分戾气。唇角靠着生就的弧度,才和缓了眼神所带来的侵略性,但也足够让薇薇安有点想转身逃跑。她在新艺城见惯各色帅哥,却头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帅哥,是可以帅到吓人的。男人已经走到她跟前,双手插着兜,慢条斯理打量她,然后带了点笑似的,拿出一张卡。“请让一让。”她在惊惧中顺从地退开一步,咽了口唾沫。薇薇安眼睁睁瞧着他拿着门卡把门划开,这才回过神来,忘了害怕,跟进一步:“你你……你是?”这话没说完,男人已经大步走进去,还回身姿态悠闲地问她:“要进来吗?”薇薇安脑子有点不灵光,直到韩淇奥面无表情走过来摔上了门,她才克制住喉咙里的尖叫声,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韩淇奥你和他……”然而面前的门板已经将她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之外。那扇门内,韩淇奥正被男人扣着肩撞到墙面上,狠狠吻下去。牙关被迫开启,侵略性的齿颊缠绵,他身上的t恤几乎被掀起,男人的手还毫不餍足持续地探入,掠过他的髋骨,激起一身颤栗。“门外有人?”韩淇奥猛地抓住尹义璠手腕,喘息着看他。“那个傻姑娘?”尹义璠似听非听咬住他耳垂,看见一大片飞红的脖颈,忍不住笑了一声。韩淇奥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咬牙切齿道:“我说的是你的人。”尹义璠终于对这番对话起了一点兴致,唇微微撤开一点距离,凝视他的眼睛:“说来听听?”他的手却丝毫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薇薇安……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有被红外瞄准的光点。”尹义璠盯了他一会儿,终于收敛了笑意,松开手。韩淇奥倚着墙壁不动,他看见男人一副被搅了兴致的模样,心中有些打鼓。他说:“我在这里等了你两天。”“哦。”尹义璠微微一笑,抬手扯一扯颈间的领子,转身走到里头,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哦。”尹义璠用下巴指了指一旁冰好的酒。韩淇奥这次姿态收敛许多,倒了酒,将酒杯递到他手里,才接着说道:“两天前,我在医院见到曾平阳……”“曾平阳……我倒小看了你。”尹义璠淡淡打断他,“她年轻时敢为了男人断然抛家舍业,而今就算有过个把情人,也不会再往心里去。”尹义璠慢条斯理从随身带着的盒子里拿出一支雪茄,点着了,偏头看着韩淇奥,眼神微凉。“你想求我什么,帮你挽回曾五小姐的心?”韩淇奥瞬间变了脸色。他是鲜少在表情上展露喜怒的人,但刻下他只感觉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立时便明白过来,曲斌是怎样和尹义璠解释了他与曾平阳的关系。或许没错,在这些人眼里,也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窒息般的痛自心口蔓延,瞬间攫取他所有神智,他一时难过得眼前发黑,脚下几乎打了个晃,才重新伸手扶住墙壁。耳际是嗡嗡的轰鸣,不知从哪儿传来。他恍惚觉得眼前朝他走过来的男人也不过是幻觉,而他身处何地,现在是什么时候,都模糊成一个抓不着的轮廓。可他的意识居然还维持着清醒,他一字一句对自己说,算了吧,你支撑了这些年的信念本就是空想。她走的那天你就该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不会再见你。她连地址和电话都没有留下,消失的干脆决绝。现在她身边有曾淇曜,她亲口对所有人承认的独子,你就算见了她,也不过得到今日一句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别死在我跟前”。她分明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你,韩淇奥,别再痴心妄想。尹义璠已经走到浑身僵硬的韩淇奥跟前。“说完,你要拜托我什么。”想见她一面,想开诚布公地问她一句,你是否,永远不会认我,为什么。可是事到如今,一切又像是不那么重要了。韩淇奥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上心口,摇摇头说:“算了。”尹义璠并不知道韩淇奥脸上的难过是出于什么。他以为这孩子是面皮薄,被说得有些难堪,不由趋近了耳边,打趣道:“爬不上女人的床,爬男人的床也一样,不是么?”水晶灯下,仿佛有细碎的光散在韩淇奥眼底,垂落的睫也是影影绰绰的,修长的骨骼包裹在朴素的t恤里。他疑心韩淇奥是走了神,但这念头很快就被抛之脑后,因为韩淇奥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尹义璠。”韩淇奥的声音低哑而冰凉地落在他肩头、耳际。明明没有语气,却偏偏让他觉得诱惑。“你说我该爬哪个男人的床?”尹义璠怔了一秒,抬手按住韩淇奥的后颈,品尝前菜般细细吻下去,单膝抵近,颇用了几分力道。瞧见韩淇奥面上露出半是痛楚的隐忍神色,才哑声笑了:“你可真是……”自作孽。韩淇奥衣衫全落,尹义璠变本加厉将他翻转过去,要他伸手抵住墙面。韩淇奥被迫转身,顺势回手按了壁上的开关,啪一声,周遭陡然陷入漆黑,唯阳台的落地窗隔着帘幔透出微光,轻柔而缠绵地照出他脊背的廓影。肩臂隆起适度的肌肉线条,韩淇奥的模样再漂亮,却半分女气都没有,这大概也是尹义璠一眼留意到他的原因。尹义璠垂首吻了一下那令皮肤绷紧的蝴蝶骨,呼出的气息让他忍不住颤栗。他一手抵住冰凉的墙壁,一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不看,不说,只是咬着唇任凭施为。尹义璠拦腰搂住韩淇奥,胸口贴着他后背,凑近耳边。“爬女人的床滋味恐怕寡淡得很吧?”“闭嘴。”声线里的颤抖太过明显,尹义璠用力掰过他的脸,吻上那被咬破的唇,尝到了腥甜。黑暗中,他簇簇抖动的睫影却依然清晰,尹义璠盯了一会儿,忽地叹了口气。尹义璠惋惜道:“怎么连说句软话都不会?转过来看着我。”韩淇奥缓慢回过身,与尹义璠面对着面。他在转身之际不可避免触碰到对方的轮廓,忽然不明白男人到了这个地步依然隐忍的理由。第5章对方灼烫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散在他额上,昭示着耐心有限。韩淇奥伸手,穿过漆黑的夜,指尖碰到男人的脸。尹义璠几乎觉得这孩子是故意的,可那安然的、毫无波动的音调又分明没有什么惑人的意味。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停了一停,他放低了声音:“但我不想在这。”尹义璠笑了一声,抬手把人抱起来往里走。韩淇奥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眼睛,沉默的黑暗,仿佛酝酿着一场无言的较量。空调吹的很暖,暖到韩淇奥觉得口干舌燥。可是刚一开口,就被对方淹没。他抬起手勾住男人的脖子,紧紧的,像是藤绕着藤,要歇斯底里般扭转在一起。韩淇奥绷紧了脸部的线条,尹义璠知他难过,轻轻啜饮他下颌汇聚的薄汗,以示抚慰。但并无多大作用,韩淇奥的姿态仍旧是在痛苦之下极力隐忍。尹义璠爱极这副淡薄的模样,某一瞬居然觉得心疼。“还痛?”尹义璠也在隐忍,鼻尖微微沁出汗来。“别管。”韩淇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尹义璠怔了一下,笑了:“你常常这样给人献祭?”韩淇奥脊背僵硬了一瞬,听到对方依旧清晰沉稳的语声。“但我喜欢。”韩淇奥抑制着喘息,冷冷道:“这是我第一次。”“什么?”“没有女人。”尹义璠听而不闻地失笑:“哦。”韩淇奥整个人颤抖起来,却不得不随着激流动荡。他在极度透支的快意里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被尹义璠圈在怀中,手足相抵。稍稍清醒的时候,他听到尹义璠笑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的确不可能是曾平阳养的情人。”曾平阳回曾家后处处受制,几乎被监视得密不透风,若有情人,以曾家家教,现在掌权的长兄曾端阳不会善罢甘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尹义璠捏着他的下巴,神色冷淡地打量,“你是她另一个儿子。”“……”“不情不愿的跟我,为了见她,还是为了气她?”韩淇奥冷冷推开他站起身来,勉强撑着往出走。“尹义璠我不妨告诉你,你为着什么找上我,我就是为着什么要答应你。”而后,在跌跌撞撞出了卧室的几秒钟后,砰地一声,浴室的门被摔上。韩淇奥在浴室里艰难的冲了个澡。他感觉到身体的不适。温热的水流蔓延过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绝望和疲倦。他无奈的垂下手,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半天没能动作。浴室的门被推开。韩淇奥闭着眼睛,没有反应。温热的气息靠近,然后他被轻轻揽在怀里,下巴搁在了对方肩头。一只手伸过去替他清理,对方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笑了一下。“我倒是搞不清楚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韩淇奥没答,一直锁着眉头,直到冲洗好了,才慢慢松开。窗帘透过微微的月光,已经是深夜。“曾平阳在你印象里,是什么样的人?”洗过澡,韩淇奥躺在床上,偏头问身侧的男人。尹义璠抬手将人圈到怀里,因白日里毫无停歇工作涌起的疲倦,此时才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他闭着眼道:“你想知道什么?”韩淇奥垂了眼说:“没什么。”下一刻,他的下巴被尹义璠狠狠掰过来,手指间的力度令他吃痛:“你……”男人睁开眼,沉冷而安静地注视他:“听着,你是谁的儿子,究竟想干什么,我都不关心。但我这里的规矩是,你想要的,要老老实实开口才可能有。”“……”“如果你要我觉得你别无所求,反倒会引我疑心。”尹义璠的目光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我知道你不懂,所以我明白告诉你。”韩淇奥安静许久。“我想见曾淇曜。”这话出口得太容易,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半分阻塞都没有,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隔着一肘的距离,瞧见尹义璠的眼神波澜不惊,似乎当真并不关心他究竟想见的是谁,又有多大的困难。尹义璠看了他一会儿,放松手上的力道,拇指在他侧脸轻轻刮了了一下:“我知道了。睡吧。”说完这话,尹义璠闭上眼,似乎是真的要睡了。韩淇奥只好也闭上眼,尹义璠铁一般的手臂揽在他腰间,让他非常不习惯,可他浑身疲惫,又不敢轻易翻身,小心翼翼装了一会儿死,居然真的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隔天清晨,依然安稳。尹义璠坐在床边静静看了韩淇奥半晌,起身去浴室,然后穿戴好。他刚走到门口,门外的赵成安就立刻问道:“璠爷,现在走吗?”尹义璠拉开门,见到赵成安侯在门口,微微颔首,走了一步,又停住了。“璠爷?”尹义璠用手抵着门,回身往里看了一眼:“送他回石澳尹宅。这边不安全。”赵成安顿了一下:“我立刻安排人……”“不用。”尹义璠打断他,“你亲自去。你去我放心。”“可是……”尹义璠知道赵成安想说什么,摇摇手道:“去吧。”赵成安困惑的看着自家主子,难得在外留宿已经是冒险,如今还要将他派给外人?但赵成安没那么大的脑容量思考其中因由,只能顺从地应了:“是。”尹义璠离开酒店,上了车,车前头坐着司机和曲斌。曲斌见他上车,欲言又止道:“璠爷,您何必冒险放一个麻烦在身边……”尹义璠抬手,做出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车子已经行进,尹义璠照常去公司处理事务,中间赵成安报告已经把人安全送到石澳,他浑不在意挂了内线,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要紧。曲斌在旁有些捉摸不透他这次的意思,直到傍晚,尹义璠动身前往码头途中,由曲斌掌管的手机,忽然接到了一个让人心头一凛的电话。曲斌接通应了几句,便回身将手机递了过去。“璠爷,是五小姐。”尹义璠正在车后座闭目养神,闻言也并没露出半分惊讶,只是拿过手机。“曾五小姐。”“不敢当,我虽虚长几岁,却对尹先生慕名已久,叫我平阳就好。”尹义璠笑一下,并不真的客套下去,只等着曾平阳说出来意。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才说道:“平阳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冒昧叨扰,是为了韩淇奥。”尹义璠“嗯”一声:“请说。”“尹先生把他放在身边,无异于自找麻烦,他的身世想必您也知道,您是这样谨慎的一个人,何必……”尹义璠淡淡说:“我的安危,恐怕还轮不到曾五小姐替我操心。”那头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些急切:“他今年才二十岁,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尹先生身份贵重,不至于要为难一个孩子,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