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又是两年未见,他已经长成了初具规模的少年,虽然娃娃脸上仍旧带着稚嫩,但是眼神中明显多了成长的刻痕,他肯定也在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遇到了一些人,然后变得越来越好。
他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站在人群中,惹眼的长相一下让别人变成背景色,温和无害,却掷地有声。
他热热闹闹的蹦过来:“姐你怎么回来了,你们大学这么早就放假啦?”
“没,朋友高考完,我回来看看她,你呢?下午不上课了,还不回家。”
安辰眼睛亮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学校整修,放半天假,我饿了......就过来......过来买点吃的。”
撒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没戳穿他。
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虽然和我说话但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摆明了是在等人。
兜兜转转,又有了新的孩子开始迎接十七岁的春夏秋冬,成长接替成长,不断有人出局,不断有人入场。
身后那桌徐高的学生已经坐了半小时,男生一直忙着给女生讲题,女生一边记笔记一边吃薯条,倒是什么也没耽误。
“那是准高三的学长学姐,他们的袖口上有标志。”
察觉到我的好奇,安辰凑到我耳边小声解释。
他像一只搜救犬一样维持着盯向窗外的姿势,我的余光能捕捉到他所有小表情,比如上一秒突然兴奋放大的双眼,以及轻轻抿起的嘴唇。
我朝着窗外看去,三角地仍旧人潮汹涌,我找不到安辰兴奋的源头,倒是安辰,从刚刚那一眼就开始坐不住了,虽然屁股还长在椅子上,但全身都在进行着不易察觉的轻微扭动。
我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吓得一哆嗦。
“空调开的很低吧。”
“还好。”
“你现在最喜欢哪科,高二学文还是学理。”
我有条不紊的询问一些小问题,享受着过来人看透却心照不宣的快乐。
“学理,我物理好点。”安辰朝我挥了挥手里的课本,突然问:“姐你那个物理很好的同学呢?”
我愣住了,与此同时安辰突然做贼一样挺直了脊背,把脑袋埋在什么也没有的桌子上,像一只突然暴毙的鸵鸟。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我回头,刚好看见女生上楼的背影。
安辰回光返照一样跳起来,忘了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急慌慌的喊了一声“姐姐再见”,就兴高采烈的冲上楼了。
土豆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我想着安辰那个样子,吃下一口,番茄味太过浓郁全是甜味,想到那个问题的答案,又觉得有点酸。
“我到家了,你到哪了?”
收到叉叉的消息时,公交车刚好经过五中,我不想让她费神,谎称到家,然后在最近的公交站下了车。
五中这一年扩建新校区,操场翻修,几棵柳树被连根拔起,两幢教学楼全部整改,连校门和标牌都从青瓦色换成了镶金边的砖红色,我站在大门口张望,找不到和高考相关的痕迹。
当初舍长和我,到底谁在三楼谁在四楼,我前面坐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作文我是不是又写了陶渊明和爱因斯坦,化学那几道大题我究竟错在了哪,导致全军覆没。
我全都记不清了。
人生顶顶重要的大日子,刚过一年就虚化成和其他任何一天都没有分别的二十四小时,唯一一抹值得记住的亮色,可能是楼顶上通宵喂蚊子等日出,第二天仍旧能精神气十足的参加班级聚会。
十八岁的我的确精力旺盛,现在?现在我只要半夜十二点还没睡觉,第二天脸色和体力都等同于癌症患者。
我摸索着五中换颜色后一言难尽的围栏,脑袋嗡嗡响。
“你要是不愿意学语言就去复读,爸想办法,多上一年换个喜欢的学校也值得,不想在桦实住校就去二中、五中,爸爸都能帮你,大不了让你妈租房给你陪读。”
“爸妈是觉得这个专业挺不错的,但还是看你,决定权在你手里,你大了,你要自己做决定。”
“总之爸爸帮你,也听你的。”
不甘心,就去复读,再拼一年,搏个锦绣前程。
但万一再过一年仍不尽人意呢。
“我不复读。”
我这样说了吗,这样冷静,还是被记忆粉饰之后的太平。
又或者是“我死也不复读。”
很多次贴着温热的桌面醒来,看见满黑板不知所云的板书,中文韩文交加的声音像是大悲咒一样给我洗脑,我也曾想过,如果我复读了,再考一次,是不是会有更好的选择。
是不是就能征战考场,战胜化学,给那几道大题画上了完满的句号。
但是有什么用呢,无论是故作平静还是声嘶力竭,当初都是我自己说的,我不去复读。
没有人逼我,我连怨恨的目标都找不到。
我自己清楚明白,就算时光倒流再次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我都会成为一个学韩语的学生。
依稀能回想起每次化学成绩下发时,邵春红看我的眼神。
烂泥扶不上墙。
大一那年寒假,我经常一个人爬上楼顶。
苏正阳说的没错,这里的确适合放烟花,也适合看烟花,新年的夜晚降临,四面八方的烟花齐齐在你身边绽放,像是银河坠落形成不灭的光河,从脚下升起,划亮夜空,瞬间照亮沉重的黑夜,家家户户都聚到阳台上看风景,随处可见新年的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