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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掌印有点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1 / 1)

锦玉忙点头不迭,表示认同,她的确有能力杀了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可臣这里容不得背叛,娘娘会背叛臣么?”她摇了摇头,发丝滴水,甩了她一脸。阮澜夜皱眉道:“头摇的太快了,臣不相信。”锦玉简直想一头撞死,这算什么狗屁的道理,折磨她好玩么?她急得团团转,不知怎么办才好,这种事情怎么证明,难不成还要她将心掏出来给她看么?她忽然泄下来,人家不相信她能有什么法子。她鼓起勇气,一把拽住她的曳撒打算求饶,谁知一用力,本就随意披在肩上的曳撒,被她扯下一大块来,露出她裸露的两肩,她甚至看见了她的小衣,轻覆在那山峦上,高低起伏,上面有两朵并蒂莲,还有两只蝴蝶。她不觉呆怔住,一时傻了眼,绯红爬上耳根,脸上充火连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阮澜夜也不在意,眼里带着玩味,挑起眉梢忽然问她:“娘娘刚刚趴在草丛里看见什么了?”她猛地抬头,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眉眸里,她逼近她,让她不容反抗。她忽然觉得,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棘手,至少锦玉觉得,阮澜夜应该不会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笃信,可就是从心底里觉得她不会杀她。她耳根愈发红了,简直要烧起来,赧然垂下头不说话。她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她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居然会在池塘里遇见她,还撞破了她的秘密。良久无言,听见她蚊子似的声音,嗫嚅道:“都看见了。”阮澜夜倒噎了口气,好家伙!非礼勿视的道理没人教过她么?就算看见了,不会装作看不见么?脑子榆木似的,真不知道她到底心软什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臣相信娘娘是和臣一条心的,娘娘的命是臣从绳圈上拉下来的,只盼望着娘娘不要忘恩负义倒打一耙,这是臣的秘密,也是娘娘的秘密,知道么?要是臣哪一天落马了,娘娘也活不成,宫里头生存,没了庇护,死是一眨眼的事情。”这是她混了半辈子的真理,如今却印证在她身上,说起来有些同情她,碧蓉告诉她,她是成治十三年进的宫,算年月应该有六年的光景。六年的时间,要伪装成太监,其中受了多少苦,恐怕不得而知。“那厂臣呢?那厂臣的庇护是什么?”突然想起周贵妃,知道这时候不该多话,可还是问出了口,“是贵妃么?”宫里头都传,她是顺着贵妃爬上去的,可真的是那么回事吗?阮澜夜没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站起来,重新穿好曳撒,长长的青丝全都束起来,只用一根铜簪子固定,带好曲脚帽,她依旧是那个威风凛凛、大杀八方的东厂大督主。“夜深了,臣送娘娘回宫罢。”小船上晃荡,站不稳脚跟,她伸过手来扶她,锦玉偏过头打量她,心里还在盘算着刚刚的话。到底是还是不是,她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可不说话算是怎么回事?算是默认么,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偏偏她不想承认,似乎要问出一个她自己心里的答案来才算满意。可是与不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这样想着,可心里却不大滋味起来,她这样闭口不谈,是不是表示,贵妃在她心里很重要?她接她的手发力,一脚跳到岸上。夜幕已经沉沉了,长长的宫道上只有三两个小太监值夜守,她拉着她从东长街绕到广和右门上,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月色泻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在了地砖上。瞧着影子,像是她在牵着她奔跑,此刻间心里没有害怕,因为她知道,就算有人冲出来,她也会替她摆平,她有这样的能力,保她一世无虞。就如同刚刚在莲花池塘里,她没有杀她一样。到了乾清宫后门口,阮澜夜松开了她的手,刚转身就瞥见她上扬的嘴角。“娘娘笑什么?”“我笑厂臣是个假太监。”说完锦玉就冲进了后院里,头也不回,留她一个人愣怔在门槛上。第20章回了承乾宫,西边房里还亮着一盏灯,估摸着是碧蓉回来了,锦玉蹑手蹑脚上前,轻轻推开门。一进门槛就看见碧蓉趴在贵妃榻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地。满屋子都是她的磨牙声,她今儿差点又命丧黄泉了,她倒是睡得香,上前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别挺尸了,赶紧起来!”碧蓉杀猪般的声音突然叫出来,捂住屁股嚎啕道:“主子你打我做什么?已经够遭罪的了,回来还要受您的摧残,我怎么那么命苦啊!”她越说越委屈,鼻涕眼泪口水挂了一脸,锦玉目瞪口呆望着她,这是怎么了?她指了指她的屁股,问:“这儿怎么了?”碧蓉一面抽噎,一面道:“掌印打的。”抬手抹了抹眼泪,“主子,您以后能不能和掌印说说,我伺候您还是很尽心的,这回都怪那个该死的宁王,勾搭谁不好,偏偏勾搭人家掌印看上的人,那不是找死么?还连累我们受累,真该焦了尾巴梢子的!”锦玉想起阮澜夜刚刚的面容,忽然抬手指着她,“你……你不要乱说。”碧蓉浑身老腰就跟断了似的,没有精力同她辩驳,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跟着太监不光明,可咱也得往前看不是,主子也老大不小了,这要是搁在咱们建瓯,您都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如今又成了太后,您还指望着出宫嫁人?跟掌印那样的人染上勾缠,那个望天塌的痴子,还想活着!”锦玉想了想,觉得碧蓉说的很有道理,进了宫要想再出去简直是妄想。可关键是……人家阮掌印不是太监啊,就算她有心想做对食,可是也做不成啊。再说了,她现在是女人,和女人做对食,古往今来,似乎也没这回事。她没打算将今夜的事情告诉碧蓉,这是阮澜夜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回身翻出床头的朱漆雕花百宝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子,坐在床榻边儿上道:“这是我从建瓯带来的,来郢都前我爹给我准备的嫁妆,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忍着些,我替你涂涂。”作势就要掀开被褥,碧蓉嗷嗷叫,扯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您放着就成。”“伤在那儿,你自己怎么涂?都是姑娘家的,有什么可害羞的。”她抬手要掀她衣服,碧蓉还是不让,可她现在受了伤,奈何不了她,一脱裤子就听见她嘶的一声。“怎么了?我是不是下手重了?”碧蓉趴在那儿,双手紧紧攥住被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子,咬牙道:“没,不疼,就是被人瞧见了害处,怪不好意思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夜里还磨牙呢,我都没说什么。”垂眼看见她的伤处,透出淤血模糊在一块,心疼地啧啧骂道,“这是哪个小太监下的死手,真够狠心的,不晓得是个姑娘家么,回头我给你报仇。”碧蓉疼的咧嘴笑道:“我的主子您别在生事了,您现在自个儿都麻烦不断,就别为我操心了,对了您这么晚了去哪儿了?”她一怔,嘀咕了声:“就出去转了转。”碧蓉不相信,瞥见她浑身潮湿的襦裙,呲嗒道:“您掉沟里啦,浑身都湿透了,我听清茹那丫头说您拎了食篮出去的。”她忽然凑过来,从底下朝上看她的脸,“您是不是去找掌印了?”锦玉嗫嚅了下,眉眼闪烁,继续涂着手里的金疮药,没回答她的话。“唉哟我的天爷,您下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碧蓉简直要疼得跳起来,脚趾头紧紧蜷缩着,浑身冒冷汗叹气道,“行了,主子您自个儿回去吧,不用您服侍我了,再服侍下去,明儿你就见不到我了。”锦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她下手没轻重么?脑子里混沌混沌的,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月上中天,迷迷糊糊回了自己的寝殿,吱呀呀推开门,爬上床榻将被褥盖在头上,脑子里全是刚刚在小船上的光景。她颔首的模样,敛眉的神情,眼梢轻抬的片刻,甚至还有她换小衣的模样……渐渐觉得喘不上气来,周遭温度骤然上升,她觉得心乱如麻,索性将头伸出来,两条莲藕似的臂膀露在外头,有种凉意的清醒。她这是怎么了?仰面望着头顶上的帷幔,心头惘惘地,她为什么没有杀了她?还有那句同富贵共患难,到底是什么意思?盘上心头的困惑,似乎越想越放不下,不找出一个答案来不罢休,可答案究竟是什么,她有些迷惘,也想不通。越想脑子里越乱,月色沉沉透过菱花隔扇窗照进来,落在妆奁台上,有种柔和的美。外间梨花树上偶或间传来一两声鸟叫声,伴着昏沉的脑袋,没一会儿就鼻息咻咻进入梦乡了。越过临溪亭朝东走,司礼监值房的屋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阮澜夜披着流云披风上丹墀,刚到门口,扶顺就从里面出来,哈腰道:“干爹这么晚了,怎么还来值房?这儿有杨少监呢,您就早些回去歇着罢。”她立身往里走,抬手解开披风上的鎏金扣,交手递给身后人,淡淡道:“咱家找杨平吩咐些事情,你暂且回避。”扶顺上前接过披风,觉得有些潮湿,多问了句:“干爹,摸着披风有些潮,要不要儿子给您烘烘。”她嗯了一声,没回头看他,径直走进值房里。值房内烛火微弱,杨平微微弯腰上前道:“督主。”“厂卫那头事情办的怎么样?可有头绪?”她抬手拂了拂曳撒,觉得身上有些粘腻,坐在黄花梨椅圈里漠然问道。杨平诺诺道:“周国公府邸内全都搜遍了,并无半点消息,府内往常伺候过贵妃的下人也都问不出头绪。只有一件,说是贵妃五年前曾经回过国公府一趟,只待了片刻就回来了。”她一顿,“可曾打探出回府做了些什么?”“探子来报,据说是派人去了一趟应天府。可应天府一带太大,实在是没有线索。”杨平垂下脑袋,自贵妃落马之后,督主一直暗中派人打探一个人的下落,可六年前的人散落民间,找起来岂非大海捞针。茶盏重重落在案桌上,洒出些许茶水来,冷喝道:“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杨平惶恐低头应个是,支吾道:“只是……属下怕动静太大,届时惊动两江总督,闹到台面上不好收场。”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皱眉道:“东厂向来直接听命于陛下,怕他们作甚,有不要命的尽管闹,闹出来有他们受的!”杨平颔首称是,知道他办事一向狠辣,上回黄锦和一事闹得人心惶惶,陛下如今年幼,朝中之事虽说是那帮大臣和内阁料理的,可决定权还在他。“咱家有不少天没回东厂,可曾有什么消息?”杨平道:“只有一宗,是关于宁王的。”她哦了一声,端起案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说来听听。”“宁王进京之时,将军队偷偷驻扎在汉中。另外属下怀疑宫里有人和宁王书信来往,高皇帝还未驾崩时,军队就开始往东走,彼时京中大乱无人顾暇,按道理是宫里走漏了风声。”阮澜夜冷笑了声,能跟宫里搭上边儿的无非是那几个妃嫔,遂抿嘴道:“咱家知道了,将事情透露给那帮阁老,横竖咱们是内监,只管宫里的事情,宫外的事情,揽在身上又是麻烦。”她抖抖曳撒,站起来道:“忙活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咱家头疼,旁的也不多说了,你就留在庑房内值守,有事差扶顺知会一声。”杨平在身后哈腰道是,她取下盆架上的缠枝纹披风就出门了。后半夜风有些大,吹得她头疼,觉得四肢有些酸软,浑身冰凉凉的,周遭像灌了冷风似的,钻骨子的疼。第21章“主子想什么呢?”碧蓉背身看见锦玉趴在棂窗上,神情有些恍惚。她没回头,呆呆地望着满天的梨花,半晌才恨道:“这日子真难熬!”碧蓉端着托盘,听见她这话也停了下来,想了一下觉得的确如此,哀叹道:“谁说不是呢,想起以前在建瓯的时候,虽然苦了点,可快活呀!我还记得咱们上街,去东家里铺买灌藕,我头一回不会吃,灌了一身的糖浆,当时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锦玉听着笑起来,似乎也想起来以往的快活日子。她自小性子野,大一些的时候总喜欢往府外跑,爹起先还管管她,后来有了儿子就再也不管她了,她也乐得自在,建瓯城中和碧蓉两个人跑了个遍。现在想想,那似乎是此生最快活的日子了。外头清茹进来,怀里抱着个叭儿狗,雪团子似的,两只圆眼睛骨碌碌,煞是可爱!锦玉一下来了精神,跳起来欣喜抱在怀里道:“哪儿来的叭儿狗,长得真好看!”清茹笑道:“是扶顺小公公送来的,说是给娘娘解解闷。”碧蓉凑过来,狐疑问:“扶顺公公?是不是掌印吩咐的?”清茹挠了挠头,“奴婢也不清楚,刚刚在门口遇见的,小公公没提到阮掌印。对了,掌印最近头疼的厉害,已经几日没当差了。”锦玉一怔,她病了?怪不得几日没来承乾宫了,她还以为是那日夜里惹恼了她,原是病了。转念又一想,那日她跳下水去救她,之后又送她回乾清宫,也不知自个儿是几更天回去的,莫非就是那日染上风寒的么?*怀里的叭儿狗突然挣了出去,锦玉愣怔了下,清茹连忙上去追,“公公说这狗调皮得很,得小心看好了。”叭儿狗应该是阮澜夜差人送来的,扶顺是她的干儿子,凡事只听她的命令。只是她病着,怎么还想起她来?碧蓉蹲下来摸了摸狗,嬉笑道:“掌印可真知道疼人,才刚说了发闷,就差人送了只叭儿狗来,这勾担挑水两头挂的,又管东厂又管内宫的,难为还想着咱们主子。”清茹也笑着说是,“奴婢往常一直乾清宫里当差,倒没听过掌印给人送叭儿狗的,掌印对咱们主子真好。”越说越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听在耳朵里,倒有猫腻似得。锦玉冲她摆摆手,一把抱过狗,揽在怀里不耐烦道:“别乱嚼舌根子了,嬷嬷叫你呢!”清茹偏头喊了声来了就退出去了。锦玉把叭儿狗抱在怀里,摸摸毛摸摸头的,欢喜地不得了。碧蓉淡淡道:“一碗翡翠白玉汤换一只叭儿狗,这买卖倒是划算。”她突然一惊,结巴道:“你你……你胡说什么呢?”“是我胡说么,那我问你,咱们宫里的拐子纹雕花食盒怎么在司礼监的?我认得那食盒子,前儿我还用的呢,还是小曹公公今儿拎出来我看见的。”她忽然伸过头来看她的脸,“那晚上,您是不是去找掌印啦?我就说是,您还偏要赖。”锦玉顿了顿,想起那晚她把食盒放在绛雪轩后假山上了,难不成她将她送回来之后,又去了那处?她忍不住问碧蓉,“你真看见那食盒子在司礼监?”碧蓉嗯了一声,又道:“您什么时候和掌印走得那么近乎了?连我也不告诉,真不够义气的,亏我还为你挨了十几大板子,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一坐杌子就跟针戳似的!”她一手抱着叭儿狗,一手拉住她,噘嘴道:“好碧蓉,亲亲碧蓉,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我那日掉进河里了,脑子一懵,什么事也没来得及说。”不是要瞒着碧蓉,只是这种事也不好说出去。阮澜夜的秘密,是她的死穴。“算了,您不说我也明白,您是为了咱俩的将来牺牲自个儿,这份情碧蓉记着呢。”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突然凑过来,“哎主子,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前面还愁容满面,似乎是那么回事,两句一说就开始不着调,她接过杯盏翻了个白眼没理她。“主子,掌印病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她起身,踱步到床榻上,抱着枕头在怀里,呐喊道:“我要表示什么?”碧蓉来了劲,走到床边儿推搡她:“您怎么不开窍呢?想想掌印如今病了,病中的人最脆弱,一点儿好就记在心上,将来要是有掌印帮衬,咱们在宫里还怕谁?”锦玉点点头,望着床顶上帷幔,道:“有道理。”“您光别有道理呀,你上回说要做香包,做好了么?正好趁这时当送过去,亲手做的有情意。”她突然坐起来,一拍脑袋道:“我给忘了。”碧蓉叹了口气,坐在脚踏上,抱着叭儿狗道:“我还指望着您攀高枝儿呢!”攀高枝儿也不是她说了就算的,她如今撞破了人家的秘密,她不来找茬儿就算了,还上赶着扑上去,不是找不痛快么?她调转过身子,趴在床沿上,两手够着地儿,摸着叭儿狗的毛,嘴里呢喃道:“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别不是想女婿了吧,赶明儿我替你好好物色物色……”碧蓉白了她一眼,啐道:“谁想女婿了!青天白日的,也不害臊。还说我,咱们东巷子那家姓赵的,你打小就跟人好……”锦玉立马跳起来,劈头盖脸一通骂道:“好你的,屎盆子扣到我头顶上了,你把话说清楚。”那姓赵的和她们家住一条街,小时候一块儿玩过来着,怎么到了她嘴里就腌臜不清的了。碧蓉看见她伸手,作势要打她,吓得连忙跳起来,抱着叭儿狗就往外跑,刚出门跑到门槛上,故意拖着音喊道:“阮掌印来了!”锦玉一听,立马坐起身子整理衣裳,刚抬眼就瞥见碧蓉站在门槛上大笑,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还说没纠缠,瞧着脸都红了,我可是听说了,人孙太妃一早就差人送了两盅的燕窝去了司礼监,你再不行动,赶明儿咱都得搬出这承乾宫。”她一嗤,“燕窝有甚好的?我这儿一大堆呢。”碧蓉歪着脖子往里觑,抱着叭儿狗就要走,“得,您自个儿琢磨去吧,我后院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做呢。”锦玉瘫在床榻上,怔怔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觉得这宫里的人怎么都这么见风使舵的,给太监送燕窝,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么?屋里静悄悄地,她四处张望了下,趴在槛窗上叫外头扫地的小太监。小太监放下扫帚,跑过来打了个千儿问道:“老祖宗有什么吩咐?”宫里太后太妃都喜欢称老祖宗,锦玉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扶额叹道:“你去找只鸡来。”说着塞了个银锭子给他。小太监一怔,“老祖宗要鸡做什么?”她一皱眉,叫别多问,“只管去办了来,不要活的,要整只处理好了的。”她不会杀鸡,弄了活的麻烦。小太监只点头照办,刚走了两步锦玉又叫回来,小声道:“要乌骨鸡,千万不要跟人说是我要的,听到没?”小太监嬉皮笑脸道:“奴才省得,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一句都不说。”她眯着眼点点头道好,心道这小太监说话真中听。以前听人说乌骨鸡大补,受了风寒的人体质弱,乌骨鸡配当归烧成汤,可比燕窝好多了!锦玉托腮望天,满树的梨花快要开败了,忽然想起什么来,靸鞋出门一叠声叫人。春嬷嬷赶来,问主子要什么。锦玉抬头道:“找人搬个梯子来,我要上去采些梨花。”“主子要什么叫下人去采,爬太高了危险。”香包要亲手做,梨花也得亲手采才是,不能转手,转了手情意就不在了。她摇摇头,“我要自己采,不要人帮忙。”嬷嬷耐不住她,只好叫人搬梯子。梨花树很高,有屋檐那么高,小太监搬来梯子,她卷了袖子就要上去。身后人拉住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劝道:“太高了,主子还是别爬了,跌下来可是好玩的,叫奴才们给你够。”“不碍,我从小就爬树,这么点儿高不在话下。”说着抬脚就登了上去,没一会儿就爬到顶上。有种置身花海中的感觉,梨花不香但有种特别的味道。她抬手摘了一朵,觉得很圣洁,扔了又觉得舍不得,遂戴在发间,望了一眼底下人,才想起来,她忘拎个篮子了。扯起马面裙,将花兜在里面,也不知摘了多久,马面裙里铺满一层了,只做个香包,要不了多少,觉得差不多要下来的时候,忽然一瞥,望见履和门上有熟悉的身影。她穿着朱红曳撒,头戴描金乌纱帽,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子,正朝承乾门上来。身后没有小太监跟着,锦玉看见她在宫墙下停住脚步,正了正衣冠,拎着食盒子忽然抿嘴笑起来,那笑靥如花的模样让人生不开眼,隔着满树的梨花打量她,有种恍如隔世的味道。锦玉站在梨花树上,能看见承乾宫外的景象,可阮澜夜看不见她。碧蓉在树下叫她,知道她是要做香包,仰头道:“主子,你多采些,能不能做一个给我。”锦玉怔了下,低头望了望自己马面裙里的梨花,摇头说不行,“你自己上来采,我这些只够做一个的。”碧蓉说她小气。正说着阮澜夜从承乾门进来,看见在树下围了一圈的下人,冷喝道:“都围着做什么?”嬷嬷上来回话,抬手指了指上头,说主子在上面。阮澜夜抬头看,果然看见她站在树上,落了满身的梨花,马面裙撩起来,露出裙内的白膝裤子,定定站在那里,样子有些愣怔,威风凛凛像个占山为王的女大王。姑娘家的不懂得规矩么?在底下人掀起马面裙算什么,她有些不高兴,皱起眉头道:“娘娘快下来。”被她微沉的声音震地有些心慌,她是太后,她是太监,在下人面前这般招呼她,她很没有面子。可是怎么样呢,她怕她,只得照做。只是上来容易,下来却很难。因为抱了一裙子的梨花,腾不出手来爬梯子,她站在树上,觉得很为难。她低头看了眼裙子里的梨花,又看了眼底下众人,踌躇嗫喏道:“厂臣……我下不来。”嬷嬷在下面唤道:“娘娘把梨花落下来,待会叫小全子他们再去摘。”她撇嘴说不行,“我采了好大一会功夫,我说过不能假手于人的。”在树上转了转脚,“那我跳下来罢。”说着就要跳,嬷嬷在下面大喊,着急道:“可千万不能跳,容易崴着脚。”转身叫小全子,“你在底下接着娘娘……”“我来。”嬷嬷转身,看见阮澜夜上前,悻悻地不敢发声。锦玉站在树上往下瞧,看见她微微仰着头看她,四眼撞了个正着,眼眸忽然闪烁看向别处。阮澜夜张开双臂在底下接应,“娘娘跳吧,臣在底下接着。”锦玉有些犹豫,其实也不算多高,不过四五尺,最多跳下来震脚背疼,可嬷嬷不让跳,她又在这里,跳下去要是摔倒了,肯定不大好看相。须臾间她想了很多,阮澜夜以为她害怕,遂安慰道:“娘娘尽管跳,臣接得住。”她脱口发问:“真的么?”她不大相信,自从知道了她是女人,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她跳下去的力道还是很大的,一个女人家哪里有那样大的力气。阮澜夜点了点头,有浅浅的笑意爬上眼角,旁人都看不见,只有她站在高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蹲低身子,紧紧捂住怀里的马面裙,忐忑道:“那我跳了。”她嗯了一声,几欲不可闻。她闭眼发力跳下去,觉得身子腾空落下去,没有落尽意料中稳当的怀抱,她和她一同跌在了地上,满地的落花,飘了一身。胳膊肘撑在地上,锦玉哎哟叫了一声,想也没想劈脸就道:“你不是说你接得住么,我还不如我自己跳呢!”她吃痛,阮澜夜也没好到哪儿去,锦玉直直跳下来,力道比她想象的重一些,再加上姿势也不对,就硬生生两人都跌倒了。曲脚帽歪在脑袋上,样子有些滑稽,众人忙要上去帮忙,被她一声喝退,“都走开,谁都不许上来,今天看见的事儿谁要说出去,全都拔了舌头扔进江里喂鱼。”众人一听全都低下了头,阮澜夜吩咐全叫下去,整个庭院里就剩两个人。气性儿倒挺大,自己没接住出了糗还要赖别人,怪不得人都暗地里称呼她刽子手,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锦玉趴在她身侧,爬起来摆弄怀里的梨花,幸好没落,否则半天功夫岂不是要白忙活?阮澜夜坐在地上,乜眼看她,“娘娘摘梨花做什么?”她没回答她的话,自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似乎连关系也拉得近了,她端坐起来歪头问她:“厂臣喜欢梨花么?”她一怔,风花雪月的东西,谈不上喜欢,倒是不厌恶。可问她喜不喜欢梨花做什么,要送梨花给她么?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贿赂人的手段了。她调转视线,看满地的梨花,淡淡道:“臣不要。”锦玉一下急了,拽过她的襕袖气道:“为什么不要,我绣工很好的。”她嗫喏了下,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要给她送东西,兴师动众爬树,给太监送梨花,不怕底下人说么?她转过眼,不看她投过来的目光,和唇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不要她的香包,就要孙昭仪送的燕窝么!上赶着送人东西还有不要的,她又爬树,又摘梨花的,她为什么不要?她气得肩头打颤,见她站起来,一把拽住她曳撒阖面上的云纹牙牌,使劲猛地扯下来抓在手里。阮澜夜伸手,沉声道:“拿来。”牙牌是她办差常用的职衔,不得借失。锦玉悻悻地,紧紧攥在手里掩在身后,明明怕得要死,非要装出一副杀身成仁的模样,抢道:“我不给。”她突然抬手,锦玉吓得抱住头,闷声喊道:“你不许打我!”阮澜夜顿住愣在半空中的手,望见她胆小的模样,觉得好笑,她又不是要打她,她这么怕她么?蹲下身子与她持平,眉眼弯弯含笑问道:“娘娘绣工真的很好么?”见她松口,她立马来了精神,忙点头夸耀自己绣工如何如何好。有些人得寸就进尺,精神头永远用不完似的,禁宫里死气腾腾,仿佛只有她一人活得最真实。她私心里想靠近她,可得要保持她杀伐决断的气势,因为一松懈,就会有人爬到头顶上作孽。她笑着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伸手朝她:“臣答应了,现在可以将牙牌给我了么?”她笑着闪了下睫毛,长长的睫毛撩进心坎里,锦玉有些发怔,不觉看呆了,笑呵呵将手里的牙牌递过去,说着吓死人的话来:“厂臣真好看。”马屁话说多了,有的时候也分不清到底那一句才是真的,可听在心里还是很高兴,像蜜罐似的。阮澜夜忍住笑,不去回答她的话,拿起牙牌就要走,任由她一个人坐在满地的梨花地上。见她要走,锦玉忙补了一句:“你不许骗人,要是骗我,来世跌到水里,做个乌龟大王八。”敢情不要她的东西,还要成王八,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迈出门槛的脚又缩回来,看她错愕的面容,缓缓道:“臣有没有和娘娘说过,臣这里不作兴来世,只要今生今世。”锦玉轻声了声什么,阮澜夜望见她呆愣的模样,有些傻傻的,可还是觉得很赏心悦目。她走了,应该是回东厂了,她来是为了给她送食篮的。糟糕,她忘记问她,那日的白玉翡翠汤好不好吃了,总这样忘东忘西,不长脑子,白白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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