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有点紧张?”目前已经试营业,客源还可以,但总归有点闭塞,在深山,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会爆,其他时间基本放空。温尔说:“放心,已经在联系商家做摄影场地租赁,这比房费赚,你要做的就是多打理这栋房子,你不打理他,他就不搭理你,自然会让你亏本。”“哈哈。”关蓓蓓敬谢不敏笑,“得了吧,那园子每天都要褪我一层皮,我不干了!”“那用你的人脉找找客源,可以?”“这当然可以。”关蓓蓓说着神秘兮兮凑过来,用自己六个月的孕肚戳她腰。“滚呐。”温尔被戳的痒,嘴角扬起,继续按计算器,却没真的叫她“滚”的动作。关蓓蓓怀孕六个月了,时间眨眼间飞快,不过像关蓓蓓和蒋帆这么马虎大意的夫妻世间罕有,这丫头怀孕三个月都不知道,跟在温尔后头忙来忙去,差点出了事。当时温尔也是搞笑,她完全没有怀孕经验,关蓓蓓在她面前孕吐了半个月,她盲目到山下的村民伯伯家中,买人家的酸笋。关蓓蓓吐来吐去什么都吃不下,身子懒,不干活,温尔一边嫌弃她,一边打发她去看医生,关蓓蓓就说山里太冷,她冻着了,肠胃不舒服。温尔当真,为了给她调理肠胃,自创了许多美食给她,她不领情,唯独对山下老伯家的酸笋情有独钟。温尔只好去买了三次,一来二去,两人都懵到精髓里去了,突然有一天茅塞顿开。温尔问她,“你例假几个月没来了?”关蓓蓓说,“结婚后只来了一次。”“……为什么?”温尔完全惊,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关蓓蓓还懵懵的,“我心情不好……蒋帆老惹我生气……就紊乱了……”“那你应该用试纸测过那种可能吧?”“哪种?”“……怀孕?”关蓓蓓立马跳起来说,“不可能!他后来一直用套的。”温尔冷笑,“你家蒋帆,你能保证他次次用了套?”“可我们总共也没做几次,一直分居,他公司上市忙地脚不沾地……”关蓓蓓当时说着还脸红起来。温尔佩服之至。她给蒋帆打电话,说让他立马从美国滚回来,他老婆可能怀孕,并且是三个月的那种。蒋帆当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谁的?”温尔怒了声,“我的!”挂了电话。接着,没等蒋帆来,带着关蓓蓓进城,直接杀到关母所在的九院,一个b超下来,孕囊都多大了,三个月的分量足足的。关母风风火火赶来,揪着关蓓蓓耳朵一阵骂,你这个小丫头糊涂蛋,出了事可怎么好哦我的宝贝大外孙之类的……又对温尔千恩万谢。当时温尔自己都后怕出一层冷汗,心说,万一在她这边出了事,她才叫冤呢。后来关蓓蓓被禁了足,蒋帆赶回来时,听说被他大舅子关在门外,还吃了几个拳头,在家里躺了一天有余,接着,再次跑去关家负荆请罪。那时候有关母在当中拦着,他大舅子也无可奈何,只好放了人进来。不过关蓓蓓竟然挺争气,直接对蒋帆提出离婚。她和他处不来,当初结婚就是骗过来的,婚后一直磕磕绊绊,她也在上海和他处过,但蒋帆三天两头不着家,电话都没时间打一个,关蓓蓓不堪受冷落,哭哭啼啼连夜回了蓉城。就是当时冲到超市找温尔那一回。可气的是,蒋帆不闻不问,到了娘家后,他只在当晚打了个电话,知道她落地,接着便全然当甩手掌柜,直到他公司终于在美国敲了钟,这才好巧的被温尔一个电话打来,惊喜交加的从国外奔回来。却没料到,自己连蒙带抢弄回来的乖乖老婆,竟然对他提出离婚。蒋帆膝盖都要跪碎了,对她又哄又求,最后还和盘托出,他当初用了心计才在酒后把她弄上床,就为了让她再也跑不了,实在是爱惨了她才会做的这种糊涂事。这事儿在关蓓蓓心里就是一根刺,他倒是觉得自己坦荡,全部和盘托出,破釜沉舟求原谅,却把关蓓蓓气地,离婚协议签好了直接送上蒋家大门。不用说,蒋帆被他爷爷家法伺候一顿毒打。最后,事情已然不可收拾,蒋帆竟然还起死回了生。不愧是蒋帆,他竟然,把关蓓蓓少年时要送他的一罐糖果,这些年藏在冰箱里的冷存货,搬回家,在一个夜晚,一颗颗拨了全吃了,吃到食物中毒,差点死掉。在医院好一通洗胃,才幽幽喊着“蓓蓓”转醒。温尔听闻此事来龙去脉后,对蒋帆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蒋帆不愧是蒋帆,关蓓蓓被哄地稀里哗啦,哭着在病床与他好一通互诉衷肠。温尔被肉麻到快吐,才和其他同样受到牵连的小伙伴从病房里退出。雨过天晴时,众人开始疏离那两人的一堆破事,梳着梳着,窦逢春奇怪问温尔,“她孕吐半个月你才知道她怀孕?”关蓓蓓怀孕反应浅,事后温尔查过资料才知道,一般孕妇在一个月时就会有反应,而关蓓蓓竟然若无其事到两个半月。至于温尔她自己,就更不知道这回事了。窦逢春的潜台词很明确,你自己不是怀过孕吗,怎么你这回反应这么迟钝?这完全不合常理。温尔的表现就像一个一无所知的大姑娘。窦逢春的表情生疑,就连李惟也若有所思的看她。温尔只好解释,她那段时间太忙了,没想到那方面去。“可你喂了她半个月酸笋,也没往那方面想?”“这个季节就是吃酸笋的季节。”她面不改色笑。窦逢春还是不信,“温温,你可是生过孩子的,这次反应真的太迟钝了,和蓓蓓有一拼。”两个傻妞,以为肠胃出了问题,忙活半晌,结果是怀孕。说出去都让人家笑掉大牙。温尔笑容微有挂不住,动了动唇瓣,正要解释,身后传来一串高跟鞋挪步声,听动静,是从电梯上下来。九院电梯是透明的,他们又站在大厅,从楼上就应该看见他们了。温尔猜测对方应该是刚从病房下来,探望蒋帆的。因为对方身边站着林斯义。“逢春,你们在逼人家什么呢?我在上头就看到你拢起的眉头,凶神恶煞。”对方笑声银铃,仪态高高在上,却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而是气质令人不可高攀,无法改变,言语却活泼,让人忍不住反驳她,与她对话。“冤枉。”窦逢春惊呼,“我哪敢对耳朵凶神恶煞!”“耳朵?”女人笑眸一荡,转了方向对视温尔,“这位就是耳朵?久仰大名。”温尔心说,我才久仰您大名呢。林斯义的女朋友,秦羽女士。“你好,我叫温尔。”温尔与对方握手,发现对方手掌十分有力,不愧是心内科博士的手,给人力量,给人安全感。只是,林斯义为什么总和医生在打交道?前有左曦,后有秦羽?不过秦羽和左曦完全不一样,她笑容和煦,有点像炎炎夏日的凉风。“斯义……”她看着温尔,惊喜说,“你这个妹妹长得好美啊。”温尔目光随即对上对方身后的男人。说变化也好,说没变化也可以。林斯义五官还是那种五官,冷淡中带着锋利的棱角,脸庞却瘦削一些下去,显得眉眼更加不可忽视。温尔对视着他眼睛,用点头的方式打招呼,在那次楼道的纷乱之后,她不敢叫他哥。其实算算,温尔对他退让了两次,幸好不用再退第三次,他们彼此放过了彼此。她搬去山上,临行对他短而有力摊牌,活着不可能再在一起,死了却可以。她可以为他殉情。如果他想让她这么做,他真的痛苦到,不想和她一起活着,那他们就一齐去殉情。这么决绝,这么刚烈,这么默爱。他知道了她的心思,毫无转圜余地的无法在一起。他终于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秦羽很漂亮,各方面都配他,在这次医院的偶遇前,温尔看到过对方两次,一次是在鹏鹏做手术的那家医院,一次是等红灯时看到他车内载着的人。温尔放心,关蓓蓓跟她说了很多秦羽的相关,她觉得,对方是目前最适合林斯义的人。他显然也这般认为。在她搬到山上第一个月后,关蓓蓓支支吾吾告诉她,林斯义谈对象了。温尔惊喜又酸涩,脱口而出真的吗?不可置信。关蓓蓓却莫名其妙哭起来,说,温温你真的要放弃他了吗?温尔告诉她,这不叫放弃,是和无数彼此相爱过又分手的男女一样,是放下了。放下了的林斯义,在那天秦羽说出你妹妹好美后,叹息似的一撩眼皮,望了温尔一眼,然后偏转视线,点了点头,没用言语,将这个碰面打发,彼此不算太尴尬,各自离场。……“就是有个事跟你商量,这会儿不是旺季吗,咱们订单排到两个月后了,选现在招待朋友会不会浪费?”此刻,关蓓蓓用她五个月的肚子蹭温尔,就为商量这么个事。温尔一笑,继续按计算器,“房间我早空出来了,现在是夏季,景色正妙,这时候开张,亲朋好友来了也能享受享受。”关蓓蓓还在愁眉苦脸,“可……”“秦羽来吗?”温尔直接问。感觉自己身旁的女声小了许多下去:“来……”和林斯义在一起后,秦羽和大院的人走的很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民宿开张,大家不聚那么齐也行,可关蓓蓓在里面参一股,她的事就是全大院朋友的事,大家当然全部到齐。所以林斯义和他女朋友一起到,是非常正常的。温尔于是笑,劝关蓓蓓,“来就来呗,我肯定招待好了,不落旁人话柄。”“……”关蓓蓓没好气,“你还真大方啊,这位前女友。”温尔说,“我得想想,秦羽喜欢吃什么,毕竟是新客,我得有准备吧。其他人就算了,老熟人。”关蓓蓓甘拜下风半晌,终于被她说服的样子,问,“那我通知沈翘,明天她先带秦羽上来?”温尔点头,“嗯。”利索至极。作者有话要说:别怕,入这个坑,负责给你们圆回来,并且争取合理。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bres 1个;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hp、优优、我改了个名字 5瓶;么么!第53章 夜宿又一次彻夜未眠。晨起, 山中鸟鸣清脆。温尔照例先打理花园。一块主草坪,两块次草坪都要修整, 推着除草机转了一个小时才搞定。此时, 旭日初升,带着露珠的花蕊上有蜜蜂在飞舞,温尔在花丛里辛勤劳作,先把残花次花去除, 再调整枝叶垂坠的角度,修修剪剪,身前竹篓里已满载。卸下来,到一块新开垦的花地里,倒入废材, 做花肥。关蓓蓓这时才起床,她身怀六甲,自带的保姆已经在厨房里忙碌, 温尔跟着沾福气,鹏鹏的饮食不用自己打理, 由阿姨带着喂。关蓓蓓站在花圃边刷牙, 边居高临下对走上来的温尔说,“真佩服你每天早起, 蜜蜂都没你勤劳。”温尔笑说, “习惯了就好。”又问,“沈翘她们什么时候来?”“大概九点出发,到这里来要十一点了。对了, 其他人晚上到,房间咱们怎么安排?”“一家一间啊。”“我是说秦羽和林斯义……”自从林斯义先谈了女朋友,关蓓蓓就直称他全名,而不是亲热的叫斯义哥,因为关蓓蓓的理念里,即使是分手再也不相干,男方也应该给女方留足面子,最好是退女方之后再谈朋友,林斯义不仅谈了,还把女朋友带到与前女友有交集的朋友圈,甚至要在前女友精心打理的房子里住一夜,这……简直太不符常理。她不知道林斯义怎么想的,为什么让秦羽这么快进入他的人生,甚至带到温尔的面前,难道因为前女友是个不会哭的孩子,就真的以为她是钢铁人,不会受伤的?“他们啊……”此时被问到怎么安排秦羽和林斯义的房间,温尔停顿几秒说,“看今天秦羽来怎么安排,她说一间我们就一间,她说两间那今晚我就和保姆阿姨去挤一挤。”房间有限,又来一大批人,温尔她做为主人,去别的地方挤一挤理所当然。可秦羽却免了她的麻烦。上午十一点,对方和沈翘母子先来到山上,寒暄热闹一番后,开始摆行李,秦羽直接说,“等斯义来,让他直接放到我房间来,不过他们男的应该没几件东西,顶多是今晚换洗的衣物。”“是的,女人一大堆瓶瓶罐罐,还有我们家孩子,出个门,拎了三大包。”说这话的人是沈翘,她生产后一直在婆家住着,这趟上山,带一个保姆和一个司机。秦羽搭了他们的顺风车过来,说怕山路惊险,自己害怕。温尔就一边为她们泡春天刚采下的春茶,一边笑说,“山路的确有点险,不过很有趣,吃完午饭我可以带你们出去逛一逛。”“为什么等午饭?”秦羽笑着环视一圈人说,“不如我们到外头野餐,多有趣?”关蓓蓓刚想反驳说自己大着肚子不方便,就听到旁边的温尔抢先自己一步,“也行,我刚好有帐篷,当来一次露营午餐。”关蓓蓓于是被赶鸭子上架,和带着儿子的沈翘,被迫陪同那两位,一起上了山。在路上,沈翘倒是兴奋,说很久没出来透过气,都要发霉了,今儿个正好。她刚生产完没几个月,可想而知的忽然面对碧浪涛涛的山间是怎样的兴奋之情。温尔在前头开车,不慌不忙转了几个惊险的大弯,后车上几个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极为放心。到了露营地点,一片松针林边缘,面对着山脚下的碧蓝色圆形水库,搭起了帐篷。“这次我们有准备,买了好多吃的过来,怕你山上吃不着,这都是秦羽的主意。”沈翘将小婴儿安置在帐篷里侧,给孩子来了个纯天然森林浴,睡得小家伙酣美,雷打不动。众人不用担心声音吵醒他,愉快的聊着天。秦羽说:“我知道蓓蓓最喜欢披萨,所以跑了这家老店,给你买来了,尝尝味道?”关蓓蓓本来对这个人不爽,不过却被美食收买,而且秦羽的笑容的确令人讨厌不起来,于是,到了声谢,很没骨气的拿起披萨块就啃了。温尔看了直笑,“她就馋这一口。可惜外卖送不到,每次有人上山,都让人家带,我赶她回去,她又不回去,眼看马上要生了,在山上真是令人担心。”“还有三个月呢。”沈翘笑,“等时间差不多,她不想回去都不行。你俩可是孕吐半个月都不知是怀孕的姐妹花,大家都知道你们糊涂,不放心呢。”“别说了,这都怪温温。”提起这茬,关蓓蓓就佯装生气,“她一个生过孩子的,连我怀孕都不知道!还信誓旦旦和我琢磨,这山上冷,我是要多穿几件衣服呢!”温尔想跳过这个话题,沈翘却停不下来,“总之啊,你们这次好糗,和蒋帆半夜吞过期糖一样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笑柄。”“……都茶余饭后了?”关蓓蓓嘴巴里披萨瞬间不香了,和温尔面面相觑一眼,苦不堪言丢了披萨,捂住脸,受不了地大喊。“小点儿声,我儿子睡觉!”沈翘捶她在垫子上乱蹬的腿。关蓓蓓“呜呜”不停。温尔心里叹气,觉得自己不比关蓓蓓的挫败少,甚至还多一些,如果这件事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她生过鹏鹏的事,不是很值得起疑吗?“温温?”秦羽忽然唤她。温尔一笑,应付自如,“嗯?”“你下午午睡吗?”秦羽友好的望着她。“我没午睡习惯。”温尔说的是实话,哪怕一夜不睡觉,她也没有在白天休憩的习惯。除了那次和林斯义发火,掀了他带来的饭菜,握着他打火机,精疲力竭在傍晚睡着,她这五年,午睡简直是件奢侈事。秦羽笑着说,“那正好,待会儿吃完午餐,这两位孕产妇留下休息,咱们去周边逛逛,这林子还挺凉的,应该不会热到你。”“没关系。这林子我也常来,带你逛一逛,尽地主之谊。”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对林斯义的女朋友不闻不问?温尔做不到。也不会像关蓓蓓一样,一听她要和秦羽单独相处,像护犊子老母鸡一样,丢了人家买来的披萨,就要在中间横插一脚。“温温,我跟你们一起去!”她大言不惭道:“我一点不困,我可以!”秦羽笑,“不要了,这是孕妇,我们真不敢带你。”我们。自动被归为她一阵营的温尔只好笑,“蓓蓓,你陪陪沈翘,她一个人带孩子,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你要帮忙。我们两个都是主人,这是待客之道。”“对,对!”沈翘也在旁边道:“爱动的和爱动的在一起,不方便动的和不方便动的在一起,蓓蓓你正好适合我!”关蓓蓓再次翻了个超大白眼,对沈翘无言以对。温尔带着秦羽离开后,关蓓蓓怒火丛生,“你们怎么回事,真相信分手后可以做朋友的鬼话?让她和林斯义现女友在一起?”沈翘笑着说,“淡定,淡定。”关蓓蓓一点都不淡定,都要哭了,她低吼:“你们根本不知道温温现在是什么状态!”“知道,”沈翘叹息说,“都知道呢……”……这片山林,夏日午后感觉不到一丝热。参天的树木聚拢成荫,蝉鸣嘶躁,山风涌动。两人在林子里饶了绕,最终停留在一块凸出山体外的大岩石上,脚下山峦层层叠叠,绿浪随着热风摇摆,莫名鼓出一丝热气扑面。秦羽招呼她在大石块上坐下,健谈的性情,倒显得对方才是这片山的熟人。温尔盘腿而坐,盯着山下层层的树木,问她,“你不知道我是林斯义的前女友?”“知道啊。”秦羽笑,接着抬手顺了下耳边的发。温尔眸光一荡,认出对方手腕的表,是和林斯义同款的女士款,情侣款都用上了,感情倒是挺好,她笑了。秦羽问,“谁还没几个前任呢,是吧?”“对,”温尔点头,望着远方道:“上大学时,宿舍里的女孩都谈第三任了我才头一回,就很惊奇她们,怎么能喜欢三次呢?现在明白了,从始至终才是少数。”“年代不一样了。”秦羽眯着眼,伸手阻挡了下头顶射来的阳光,她笑着说,“往后边退一点,阳光跑你前面去了。”温尔本来无所谓,被对方又是皱眉,又是咕哝着从口袋里掏出防晒霜的动作,弄地也心痒,然后忽然发现,她很久没精致过了,画一条自己喜欢的眉,穿一件自己最爱的裙子,或者买一双走路感觉身子在摇曳的漂亮鞋子,她上次做这些事时,是在十九岁前大院那三年的生活里。后来呢?后来竟就没有发自真心的欢喜过……所以是人比人才觉落差?她从前没比的心态,因为对方是林斯义现女友,莫名其妙就生出了比的心态?“温温,你知道微笑抑郁吗?”“什么?”话题突然转到抑郁上,令温尔有些懵。秦羽顺着自己耳边的发说,“我是想多了解他一些。知道他母亲走得方式很惨烈,也问过别人,但想想当时你住在他家,应该是除了他以外,最了解情况的人,所以问问你,想知道些当时的情况。”温尔盯着她手上的表,不自在笑了笑,“都五年了,我其实忘得差不多了。”“没关系,记得多少告诉我多少,我是真的想了解他,因为有时候总觉得走不进他的内心。他太封闭自己了。”温尔点点头。说实在话,她喜欢秦羽,从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她很有力量感,林斯义是一般女人征服不了的,能在他前女友面前主动打听有用信息的女人,绝对不是一般女性。她于是对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除了温智鑫的部分。希望说出这些对林斯义的这一段新恋情能有所助益。听完她的讲述,秦羽发表感叹说,“伯母真是挺烈的。”“这种烈好像不是好词。”温尔叹气。“对。”秦羽忽然望着她眼睛说,“温温你知道吗?在心理学上,微笑抑郁的人远比普通抑郁患者更加沉重。她们所承受的痛苦,不会因为别人几句,你只要放开心思,多出去玩玩,或者跑跑步,吃点维生素,这一切就能过去,千万不要对她们说这些,因为这些她们一定都做过了,且是无用的。没有人比患者自己更想获得康复,只是她们能力有限,往往陷在牢笼里自我挣扎,最后走上不归路。”“医生帮不了她们吗?”“伯母的情况你看到了,她在精神科大夫那里吃药,又在左曦那里做心理咨询,双管齐下,当然,左曦那边是极其不正规的。”“我知道……”温尔沉重叹息一声,“真正心理咨询师,不应该是患者认识的人,得完全没关系,甚至路上看见只是个点头之交的那种。”“对。”秦羽耸耸肩,“但是因为对方名字里带曦字,和斯义的妹妹一字相同,产生移情心理,伯母离不开她,斯义也无能为力。”“后来换掉了。”温尔实事求是说。她不想听到别人说林斯义无所作为,顾黎清在世时,林斯义一直在努力。秦羽笑着说,“其实换不换都影响不大,因为伯母是擅自停药才造成的局面无法挽回。”“你对她的事很了解。”“不,很了解的话也不会问你。”秦羽又顺了一下耳边的发,阳光再次照耀到她手腕的表,发出细碎的令人向往光芒。温尔眸光逐渐变深,垂眸,终是没反驳。秦羽笑着,继续,“我还知道,微笑抑郁的人一般都不会察觉自己的病情,她们很有鸵鸟心态,认为自己只要让生活变得正常,有序,抑郁就会自然而然好,所以她们很努力的工作,做任何事都倾心投入,但其实,稍微一个溃口,她们就会走上绝路,让身边朋友和家人大跌眼镜。”“你是说那些看起来像正常的人,突然想不开,其实早就发病一段时间了?”秦羽补充,“甚至更长久,几年,还有从儿童时期就开始的隐患,防不胜防。”“哪些人……容易微笑抑郁?”“内向的;完美主义者,要强的;还有一些羞于提起病情觉得丢脸的,和怕成为家人拖累,一再逃避者,都有可能微笑抑郁。”“你是心理医生?”“对。”“……”从山上回到民宿。沈翘和秦羽都累了,到楼上房间休息。温尔得准备招待客人的晚饭,没空休息,她换了一身宽松柔软的衣服,到厨房准备晚餐时,把关蓓蓓也拖了下来。恼问她:“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关蓓蓓懵,以为她和秦羽发生不愉快,有点担忧的望她。温尔气结半晌,叹气说:“秦羽根本不是心内科博士,她是学心理的,心理学博士,不是心内科!”“啊?”关蓓蓓张大嘴巴,“可,可窦逢春……”“你听岔了!”温尔摇头,“我的傻蓓蓓,原本就傻了,再一孕,傻上加傻!”她叹气。所以关蓓蓓之前向她传送的关于秦羽的一切,到底还有没有错漏在里面呢?不得不知。这个下午,温尔心不在焉,眼皮还一直跳。不知道是在秦羽面前犯了蠢觉得自卑,还是怀疑对方的下午那场谈话的真实意图。秦羽到底什么意思?只是用自己的专长随便聊一聊顾黎清的吗?可顾黎清不是微笑抑郁,她是重度抑郁,外人一眼就看出来,微笑抑郁的人应该是外人眼中的正常人才对。“温温,温温?外面来客人了!”关蓓蓓所带来的保姆在外头喊时,温尔才如梦初醒。她手里正呛着青蟹,呛到一半,被人提醒,耳畔才接收到外头的躁动。首先是蒋帆,他竟然也来了,可能还抱着一束花,一进庭院门,院子里就掀起一阵排山倒海似的音浪。关蓓蓓也在外头,在音浪声中,娇骂窦逢春讨厌。她和窦逢春一直像对欢喜冤家,谁有热闹可看,另一个绝对起哄到底。这会儿,蒋帆和关蓓蓓正解开心结,蜜里调油,当着大伙儿面抱着一捧热烈的玫瑰花进来,窦逢春可不得实力起哄吗。闹了好一阵。温尔才走出去,在终于收场的气氛里,一一和人打招呼。来得长辈只有关家父母,和温尔说窦家两老出差开会去了,没办法来太可惜了,但礼物带来了,是一盆十分漂亮的精贵花卉。温尔当然喜欢,一个劲儿的打电话道谢,并邀请窦妈妈之后常来。窦逢春说,“这可是我搬来的,温温不得先感谢我吗?”关蓓蓓立即说,“不用!”温尔笑,“谢谢逢春哥。”窦逢春这才罢休了,又说,“去帮帮林斯义,他车子卡……”话没说完,他口中的男人就进来了。穿着一身黑,黑v领t,黑西裤,显得人挺拔又修长,一身的干净利落,让温尔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果然人在恋爱中,气色好了不少,眉眼带笑时会让人感受到柔和,即使点头之交似的打招呼,也叫她心头猛地一跳。然后在罪恶感中,强迫自己恢复至平静。林斯义在和大家解释他卡的那边路牙,最后垫了几块石头终于开上来了的事。窦逢春说,他们原本在前面开着,结果到地了才发现林斯义没到,打电话给他才晓得他卡住了,正要派救兵,他就自我脱险,不愧是特种兵出身,这种小山道竟然也会卡。先扬后抑,惹得秦羽笑骂连连,护男朋友护得紧。好在人多,温尔没算太尴尬,林斯义进门后也第一时间和她打了招呼,他们在说时,她就让关蓓蓓去招呼,自己赶紧回厨房,准备晚餐的事。晚餐十分丰盛,本着只能剩不能少的原则,在一楼大厅里的一整条长桌都被摆满。铺着白色桌布,摆着温尔亲自种的鲜花,点着烛台,刀叉与碟筷中西合璧,笑声与夸赞声不绝于耳,整顿晚餐都吃得非常愉快。关蓓蓓父亲问了一些关于这栋民宿以后的打算。关蓓蓓将温尔的宏图和盘托出,说这一栋只是起点,以后她们姐妹会发展到全世界都有她们的民宿或者酒店。温尔只是这么计划而已,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实现的事,被她这么一兜底,倒是赶鸭子上架了,笑着直说努力看看,不行望大家多包涵。期间,温尔又礼貌问,关城怎么没来。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自从上次两人争执间,她意外跌落到马路上之后,他就再未出现。温尔挺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关心,虽然他方式极端,但关城这个人行事粗糙,心思却细腻,他觉得她过得不好,是被束缚住手脚后的一种关心吧。才至于如此混乱……“他啊,”关母笑,“最近都住自己房子里,忙着带研究生,这回问他来不来,他说刚好有事,下一次有机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