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真的没资格”马三娘抬起头,惨笑着打断,“那画卷上的女娃,真的不是我。我像她那么小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甭提穿绸缎衣服,戴金锁子不怕您老笑话,我之所以练武,最初就是为了能顺利抓到兔子和野鸡,能跟全家吃上一口肉汤。”“三娘,你受苦了,为父当年对不起你”许子威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一厢情愿认为,女儿被别人捡走之后,没吃没喝。却主动过滤掉了,马三娘话语里所说的年纪。“你真的不是你女儿我记得我小时候的大部分事情,真的从三岁起就没吃过饱饭,对你也没有任何印象”马三娘无奈,只好先将酒盏放到一边,继续大声补充。许子威却拒绝相信。任由马三娘说了一条又一条,直到把嘴巴都说干了,他却依旧坚持认为女儿是因为当年被他“活埋”,而故意在骗他。最后把马三娘终于气得忍无可忍,猛地用手拍了下矮几,大声断喝:“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不是你女儿你若觉得自己的性命还值一点儿钱,明天就去太学里替刘秀说句公道话。你若是像姓阴的那样翻脸不认人,那也随你,我就当今天又瞎了一回眼”说罢,转身招呼刘秀等人,就要一道告辞。国师扬雄见了,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赶紧一边连连向许子威使眼色,一边站起身,大声喊道:“三娘,且慢老夫还有一件事不明”“火不是我放的,信不信随你我到他们家附近的时候,火头已经点起来了。一帮子蒙着脸的坏人丢完了火把正在四散逃走”马三娘以为扬雄想从自己这里追查烈火的起因,头也不回,大声解释。“老夫,老夫岂是那黑白不分之辈”扬雄被说得脸色微红,一边用力摆手,一边大声补充,“三娘你误会了,老夫早就知道放火者另有其人。否则,老夫刚才也不会主动出面把你从那校尉手里救下来”“多谢了”马三娘还记得先前自己差点儿当街跟官兵发生冲突的场景,停住脚步,转身向扬雄轻轻拱手。扬雄老脸再度发红,很是为自己刚才故意表功的行径感到羞耻。然而,为了不让老友许子威活活急死,也为了心中对周易的无比痴迷,他干脆彻底豁了出去。又摆了几下手,干笑着说道:“不用谢,不用谢,你刚刚冒死救了我这老友的性命,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冤枉”“也不算冒死,我是练武之人,耐力比常人好,憋气也能憋得久一些”马三娘见他还算明白事理,稍微压下了一些心中的不耐烦,冷着脸道。“这就是老夫的疑问所在,不知三娘师从何人居然练就了如此高明的身手”扬雄立刻打蛇随棍上,继续干笑着大声追问。“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也没任何好处”马三娘当然不能直说,我的武艺是跟我哥学的,我大哥叫马子张只能皱着眉头扫了扬雄一眼,然后给出一个硬邦邦的答案。若是换做平时,有人拿这种态度相待,扬雄肯定立刻拂袖而去。但是今天,他却用无以伦比的耐心,继续笑脸相陪,“噢,原来是个不能说名字的世外高人。失敬,失敬。但是,三娘,你那师父武艺虽然高,却有些不是人间烟火。居然连一份户籍或者路引都忘记给你弄,让你今后如何一个人在外边行走”“这”马三娘被问得愣住了,顿时又想起先前被校尉追查路引的尴尬。但是,作为赫赫有名的勾魂貔貅,她岂能被这点儿小事给难倒稍做犹豫之后,便冷笑着说道:“你猜得没错,我师父的确忘了给我弄一份户籍。不过也无妨,等刘秀入了学,我就回山去找师父便是。只要不进城,谁有闲工夫天天盯着我”“高,高,这的确是世外高人之风。饥而猎,渴而饮,世间律法与我何干”扬雄立刻挑起了大拇指,做心驰神往状。随即,又对着两眼发直的马三娘快速追问,“那三娘回山之后,就不再来长安了么我是说,不再理睬他们几个野小子”几个野小子当然指得是刘秀、邓奉、朱佑和严光。特别是刘秀,此刻位置正好与扬雄翘起的下巴颏遥遥相对。登时,马三娘就被问得又是一愣,秀目当中,瞬间涌上了几分黯然。刘三郎马上就要进入太学读书了,以后就会做官,像扬老头和许老怪二人一样住豪宅,穿华服,使奴唤婢。而自己,马家三娘,终究还是个没有户籍和江湖女匪,即便回来相见,结果又能如何既然注定没有结果,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不如这样,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弄一份长安上等人家女儿的户籍,方便你今后自由来去,如何”扬雄早就猜到马三娘会如此反应,强忍住心中的负罪感,低声诱惑。“真的”马三娘即便再聪明,也不是这种老狐狸的对手,立刻两眼发亮,大声追问。“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你师父,或者你指定的任何人”唯恐诱饵的分量不够,扬雄迅速举起两根手指,大声强调。“老夫是陛下亲口封的国师,正式官职为中大夫。这点小事儿,还不至于说了不算”“那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马三娘眼中,早已闪现出哥哥马武跟自己一道以正常人身份在长安街头闲逛的情景,带着几分期许继续追问。“嘘”扬雄将手指竖在嘴边,故作神秘状,“小声你到我跟前来说你看,我那老友因为思念女儿,早就变得疯疯癫癫。你今日如果不顾而去,我敢保证,半月之内,他就会绝望而死。三娘,不如你救人救到底,委屈一下,做他的义女如何这样,我这老友不会因为绝望而死。而你在长安城内也有了落脚地,还能再得到两份上等人家的户籍。咱们各取所需,谁都算不上吃亏”说是小声,事实上,这几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许子威的脸上,顿时就又有了血色,手扶着面前矮几,身体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栗。而刘秀、邓奉、朱佑和严光四个,虽然觉得扬雄此举有些乘人之危,但既然许子威对马三娘并非色心大发而是舔犊情深,他们也觉得没必要出言阻止。反正这笔交易,从整体上马三娘并不吃亏。“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马三娘做事永远都干脆利落,迅速看了刘秀一眼,发现后者脸上并没有反对之色,立刻就给出了准确答复。“三娘请讲”扬雄心中大笑,立刻满口子答应。“只要能做得到,老夫绝不推辞”“甭说一个,多少个都行,只要你不走,即便不叫我父亲都没关系”许夫子红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补充。“你收刘秀为弟子,亲自教他。我可以既做你的义女,也做你的女弟子,跟你学如何读书写字”马三娘狠狠剜了故作可怜的许老怪一眼,大声给出最后的答案第六十一章 长安难居非米贵“不可”刘秀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般颜色,不顾一切地大声否决。他不反对马三娘拜许夫子为义父,因为此事对马三娘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他却不能容忍马三娘以拜许夫子为义父为条件,替自己谋取亲传弟子资格这关乎他少年人的自尊,也关乎他刘秀的立世原则然而,在此刻的马三娘心里,少年人那孱弱的自尊和原则,远不如生存重要。扭头瞪了刘秀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你别乱插嘴,这回必须听我的指使人放火烧毁许家大宅的人,十有八九便是王二十三。你若是投到其他教书匠门下,即便这次能顺利入学,将来也免不了再遭到别的暗算。还不如直接拜了许夫子,好歹他能镇得住场子,让姓王的不敢再明着对付你”“三姐我,我怎么能”刘秀被瞪得脑海里一凉,拒绝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你怎么能什么莫非嫌弃老夫学识差,教不得你这个小秀才么”许子威忽然拍了下矮几,冲着刘秀怒目而视。他坚信只要把三娘留在身边,假以时日,肯定能证明自己这个父亲并非“冒认”。而三娘刚才所说的那些穷苦的回忆,全是发生于她被人“捡走”之后,并非发生于八岁之前。所以,甭说是收刘秀为弟子,就是跟刘秀结拜为异姓兄弟,他都不会拒绝。至于刘秀本人此刻的想法和感受,则根本不需要考虑。“这,夫子误会了,晚辈,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刘秀即便再心高气傲,也没胆子说四鸿儒之首不配做自己的老师,只好红着脸,躬身解释,“晚辈,晚辈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能进太学读书已经是万幸。绝对,绝对不敢”“那你先前带着束樇来我家做什么”好不容易才将三娘留下,许子威岂肯让刘秀节外生枝冷冷一笑,沉声质问。“这”刘秀顿时语塞,找不出任何借口来回应。他先前提着束樇去许家拜访,的确打的主意是:拜入许子威门下,借此解决“冲撞”嘉新公名讳的麻烦。并且预先还探听清楚了许子威的治学方向和性格喜好。然而,后来的事态发展,几乎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预想,让他在目不暇接的同时,对自己的谋划能力,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提着束樇登门,然后又另投他人,莫非你小子先前是想故意羞辱老夫”见到刘秀满脸窘迫模样,许子威心里大乐。一张老脸上却依旧阴云密布,仿佛随时准备跟少年人拼命模样“没,没有晚辈,晚辈不敢”刘秀哪里知道许子威在故意吓唬自己,脸红得愈发厉害,摆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解释,“晚辈,晚辈的确曾经想过拜入您老门下。但,但是您老当时命令阿福兄带着晚辈去太学”“老夫是想考验一下你的心性”许子威老脸一红,大声打断。“连这点儿考验都经受不起,将来怎么成得了大器”谁说读书多就会讲道理读书多的人胡搅蛮缠起来,更是花样百出,黑白颠倒一瞬间,刘秀再度失去了语言能力,愣愣地看着许子威,额头上热汗滚滚。“好了,子威兄,既然误会已经揭开了。你就不用继续考验他了”好在扬雄心软,不忍见半百老头欺负稚嫩少年,笑着走了两步,站在刘秀身侧。“刘秀,你也别抹不开面子你的投卷老夫看过,无论见识和文笔,都堪称一流。无论拜在谁都门下,都不算幸进也不用觉得欠了三娘的人情”“这”刘秀知道自己先前的小心思,一点儿都没能逃过别人的眼睛,红着脸不敢抬头。扬雄见此,索性好人做到底,笑了笑,又柔声补充道:“况且三娘刚才说得也没错,许宅之火,十有八九是王固派人所放以报复他当日被子威兄用竹简痛殴之仇他既然连许宅都敢烧,太学里头,还有哪个夫子保得住你与其去拖累别人,还不如直接拜在许夫子门下,好歹子威兄做过上大夫,当年跟陛下也颇有些交情,这长安城内,谁也不敢明着对付他”“多谢国师指点,晚辈茅塞顿开”刘秀知道扬雄的话句句在理,终于放下了少年人的自傲,红着脸道谢。“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扬某先恭贺你终于找到名师了”扬雄笑着受了他一拜,然后轻轻还了个半揖。严光、朱佑、马三娘相继点头而笑,都为刘秀的入学问题最终得到圆满解决而感到高兴。只有邓奉,依旧眉头紧皱,非常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国师,既然您也知道大火是王二十三派人所放,难倒就不能将其绳之以法么您老可是在任的中大夫,有权利弹劾文武百官”“这,呃呃,呵呵,呵呵”扬雄被问得好生尴尬,愣了半晌,才苦笑着连连摇头,“捉贼捉赃,更何况对方是皇亲国戚况且即便抓到了是王家的家丁动手放火,王固也可以推说是底下的家奴私自行事。然后随便交几颗人头上去,案子就能彻底了结。”“可,可陛下当年,当年连亲儿子都杀,只是为了维护律法尊严“邓奉听得心里好生不是滋味,咬着牙,迟迟不愿接受扬雄给出的答案。”此一时,彼一时也“扬雄又笑了笑,继续满脸遗憾地摇头,“陛下再英明,也终究是一个人。刑不上大夫,却是持续了千年的传统。以一人之力,挑战千年传统,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定得下输赢况且王固终究姓王,除了陛下亲自动手之外,谁又能真的将他怎么样少年人,这长安城里的事情复杂着呢你们就慢慢学,慢慢看吧,一切都不会像你们想的那般简单”第六十二章 笼中虎豹不如猪原来很多事情,天底下最大的那个皇帝也做不了主原来所谓王法,只是为平头百姓而设,对达官显贵根本不适用原来杀人放火,还可以拿着奴仆的脑袋顶罪,真正的犯罪者永远自在逍遥 刹那间,四名少年对外部世界的认识,再度被刷新了底限。一个个失魂落魄,茫然不知身在何处那扬雄却怕他们失了锐气,少不得又口不对心地补充道:”不过,世间之事,有人做,总比没人做好。尔等未闻北山之愚公乎日垦一萁土,尚能挪太行而迁王屋。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愁其不平”注1“你这老货,又扯这些没谱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