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网>都市现代>一帆风顺>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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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 1)

他站在回廊上,身侧是一流涧水,在造型奇特的山石里哗啦啦地流淌,右手边推开门便是一间屋子,二层的阁楼,明清式大开大合的门脸,密密实实关着,漆黑一片。古朴的地灯里有摇曳的火光,但那分明是点灯做出的烛火模样。一盏一盏灯环着曲折的回廊,越绕越高,直到山石上一间小小的阁楼处停下。借着光亮望去,阁楼的窗口开了一个缝,能模糊辨认出缝隙中的枪口。韩淇奥一瞬间浑身冰凉。窗口就被打开,露出半张脸,比出一个请迅速离开的手势。韩淇奥镇定地退了一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半张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人是……“还以为你一个人多本事,连条路都记不清楚……”赵成安骂骂咧咧找过来,却见韩淇奥若有所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喂!你走不走?璠爷刚刚回来啦!”韩淇奥被唤得回神:“那是……”赵成安略显意外地瞥他一眼,但那个埋伏点本就是示警之用,容易让人发觉也在情理之中,便大喇喇说:“眼神不错嘛。快走啦,大老远来不就等着璠爷召幸?还拖拖拉拉没完没了?”韩淇奥跟在赵成安身后,一句都没听进去。段应麟的人……怎么会在尹家宅邸里?第7章主宅里这间屋子建得精巧,正门进来是外堂,一张坐榻,一茶一几,隔着一扇屏风后是拉门,更衣室,最里头是奢侈无度的白璧浴汤。韩淇奥被送到外堂,安静地等尹义璠回来。片刻后,尹义璠推门而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在这里?”韩淇奥有点发懵,随后意识到,叫他过来,或许只是曲斌擅自揣摩上意罢了。尹义璠也没有等他回答,径自进浴室。韩淇奥百无聊赖摆弄矮几上的茶具。这套茶具大概是古时候斗茶专用的,兔毫釉细腻非常,他把玩到爱不释手,等回过神来,尹义璠已经换了衣服出来,和他擦肩而过朝卧房走过去。无声无息走了两步,尹义璠带着些倦意回身说:“过来。”韩淇奥站起身,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我来……是曲斌的意思?”尹义璠停下。宽阔的过道两侧是藤制的书架,一鼎博山炉搁在雕花的房柱脚边,他赤着脚站在原地不动,在尹义璠目光中垂下眼睛,良久,才等到尹义璠一声低笑。“你很失望?”他抬眸回望,不知该敷衍而过,还是回答真话。卧室房门大开,厚重的地毯一路蔓延到最里。尹义璠坐在宽大的古制矮榻上,招手要他过来。韩淇奥站到榻前,在尹义璠掌心的示意下,跪坐在脚边。尹义璠抬手令他颊侧贴近自己膝头,抚摸他的发顶。“今天怎么这样乖?”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宠物狗,难堪地闭了一下眼睛。尹义璠不欲继续逗他,拉他起身坐在身侧。“帮我按按肩,会吗?”他怔然注视尹义璠,松了口气,随即点头。其实他的按摩手法很糟糕,男人将脊背展露无遗,是个非常放心的姿态。那时候韩淇奥觉得尹义璠似乎有些过分信任他,却还不懂,那不过是上位者在享受权利的凌制。尹义璠的脊背舒展漂亮,肩颈一块却有些劳损,他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按动硬邦邦的所在。应该是很痛的,可尹义璠却始终没有出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力道渐渐放轻,感觉手臂酸痛,才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累了?”他落下手,男人回身,按着他肩头缓缓压倒在床榻。四目相对,呼吸可闻。“表现这么好,可以给奖励。”他眨了眨眼,迟疑再三,才开口。“我什么时候能去见曾淇曜?”尹义璠眼神深沉下来。“算起来,你和你弟弟应该很早就分开了。”韩淇奥抿了抿唇。“你想回曾家?”尹义璠缓慢而低沉地问出这句话,令他不知是试探还是认真。肩头的手重了,他下意识摇头,脱口解释:“不是。”“韩淇奥。你离开澳门来到这里,真的只是想找曾平阳?”韩淇奥蓦地攥紧拳头,语调放冷。“她是我妈妈,别拿你的肮脏心思来揣度我。”尹义璠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像要发作,却又没动。知道尹义璠的背景和身份后,他鲜少在言语上忤逆对方,刻下,他也知道是自己失据了。有些懊恼,却不后悔。他知道尹义璠在怀疑什么。曾家,高门之家。他如今是个不闻一名的弃子,打滚在生活里,任人宰割。而只要他有机会回去成为曾家少爷,一切都会不同。可他要的不是高门之家。而尹义璠不会懂。那一天,母亲带着弟弟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他要的只是那一天被定格,他要的只是他们回来。这些年他无数次问自己,他们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如果只能带走一个孩子,为什么母亲会选择抛弃我?不管自问多少次,都得不到答案。韩淇奥不闪不避看着男人的眼,重复道:“我想见曾淇曜,你答应过的,尹先生。”尹义璠面无表情起身。“我当然不会食言。”停了停,他又说:“你可以出去了。”韩淇奥从床上爬起来,趁对方没有改变主意,头也不回走出去。那夜之后,尹义璠似乎是有意疏远,曲斌也再没有打电话给他,催他回石澳。他几乎以为这就算是下堂了,谁料这天,尹义璠竟然亲自过来深水埗,说要带他去见曾淇曜。这位大佬应该是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屋子,抬脚踩进去,就皱起了眉。几十平的地方,放了一张床,其它的东西便只能挤挤挨挨地乱塞。“新艺城不给你放薪水?”男人负手站在唯一能落脚的地方,看着少年大喇喇坐在床边,表情甚至还很闲适。住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舒服的?“尹先生,你大约是不知道无名艺人出来做事的酬劳有多低。”韩淇奥穿上一件外套,催促他出去,“可以走了。”这栋楼连电梯都老旧到不行,两人下楼时,尹义璠忍不住提醒:“曲斌应该有给你一张副卡。”“我知道。”韩淇奥说,“可我没什么想要的。”尹义璠闻言,只是看着男孩的侧脸,不知在想什么。那间私人医院是曾尹两家上一辈人合资的产业,并不对外开放,对人员的出入把控也极为严密。这就意味着,尹义璠带人来看曾平阳的儿子,一定会被上报。而这也可能惊动曾家。好在尹义璠事前有所打点,不会暴露韩淇奥的身份,让人察觉。韩淇奥换上icu的消毒衣,口罩遮住半张脸,缓步穿过走廊,停在vip区的一间病房门前,按下密码。门开了。韩淇奥站在门口,听见门关上的提示音,忽然有些情怯,双脚黏在玄关处半晌都不能动。“是谁?”昏暗的房间没有拉开窗帘,却开着一盏灯。沙发上坐着一个瘦弱的男孩,浅蓝色的睡衣裹得严严实实,膝上盖着一条花色的毯子,男孩似乎正在看书,被关门声惊扰,偏头寻过来。四目相对,男孩翻书的手顿住了,而后齿间倾泻出一叹。“是你。”血亲之间存在的,超乎常人的感应,没有任何科学理论能够去解释,但此时此刻,韩淇奥有种微妙的,甚至于奇异的感觉。曾淇曜单凭看到他一双眼睛,就认出他来了。十年未见,他们分开的时候,曾淇曜才八岁,可他居然把自己认出来了。他在震惊中只得保持沉默,曾淇曜放下书,解释道:“我认得你眼睑下有一颗痣。”他们隔了不过三步的距离,曾淇曜记得他脸上的标记,可他对这个弟弟的所有记忆却都模糊不清。他摘下口罩,默然审视着曾淇曜的表情:“是我,淇奥。”他停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他有太多疑团堆积在心里,却对着眼前这个羸弱的男孩,一个字都问不出口。还是曾淇曜打破了沉默,他既没有问韩淇奥的来意,也没有问韩淇奥如何进来。曾淇曜指了指身侧的沙发:“坐”相较之下,曾淇曜比他冷静得多。他忽地有些不安,想起尹义璠说的,我不建议你去见他。他大概和你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建议去见曾淇曜?这些年他拖着一身病痛又是怎样在曾端阳的监视下活过来的?韩淇奥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打量着弟弟。曾淇曜的眉眼和韩淇奥并不相似。韩淇奥承袭了韩君莫气质的冷峻,但明艳眉目却肖似母亲,只有一双清雪孤寒的眼睛,流转间杂父母之明艳、冷清。曾淇曜同样容似母亲,但眉梢眼角却鲜有棱角,相比韩淇奥,可谓男生女相。因为长年卧床的关系,他的脸色很苍白,气息是那么微弱,让人想到脆弱这样的字眼。韩淇奥静了片刻,抬手,仿佛想碰碰曾淇曜的脸,又放下,终于开口问了当下最想问的:“你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碍。”曾淇曜说,“被注射过致命的药剂但没死成,要靠输液活着,所以看起来就是这样子……”他说着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两个小时之后是第二次输液,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希望你尽快。”“好。”韩淇奥生涩地伸手握了一下弟弟的手背,又马上放开,“你保证都会回答我真话吗?”曾淇曜微笑,无言伸出三个指头立誓。“当年父亲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人为。”“母亲当年为什么带你离开?是不是有人胁迫?”“曾家人,应该就是舅舅。”“舅舅?”“是的。”曾淇曜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深沉的表情对他来说有些不符合年纪,犹豫道,“我所知道的是,母亲到澳门隐居时,带走了曾家一样东西。我五岁那年被绑架,对方大概就是要威胁母亲交出那件东西,但是母亲犹豫了三天。第三天,他们给我注射了一支针剂,发了我发作的视频过去,母亲和段叔叔才带着东西来换我。后来……舅舅名正言顺当家,而我死里逃生。”舅舅曾端阳,在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段应麟在澳门权大势大,若不是他来,恐怕当日的交易,未必能全身而退。韩淇奥听着这些事,只觉得陌生而诧异。他少年丧父,母亲走后,段应麟抚养他六年,却从未对旧事透露过哪怕一句。他每每将要问起,段应麟总能岔开话头,令他没机会问下去。他知道段应麟是担心他离开澳门。可这担心到底是成了真。韩淇奥哑然良久:“后来父亲独自外出时……出了车祸,也是……”“是。”曾淇曜说,“当时背后的人,本没想放我和母亲活着回去。可他不知道段叔叔是父亲挚友,棋差一招,又怕此后父亲联合段应麟报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韩君莫曾是红遍东南亚的歌星,与段应麟同是起于草野,后来段应麟因捧红韩君莫,公司日渐壮大,慢慢渗入到其它领域里,成了一方大鳄。大概段应麟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君莫会为一个女人隐姓埋名,最终又这样死于非命。“然后……就是母亲。”“他原本没想放过母亲。可是母亲到底是曾经赫赫威名的曾五小姐……父亲出事后,母亲立刻动用段叔叔的势力,宣扬曾五要回归港岛曾家的消息,众目睽睽,他不得不顶着家族压力,敲锣打鼓迎母亲回家,还不敢动她一根头发。”韩淇奥已经说不出话。曾淇曜说着忽然笑了:“……忽然有一天,我听见母亲和段应麟通话,我才知道你从澳门段家逃出来了,居然是为了找我们。简直荒唐。”弟弟满脸困惑:“你图什么呢?”韩淇奥在弟弟眼里看到了令他几乎恐惧的尖锐,他二十年来从未这样无措,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握住了弟弟的肩头。“我曾经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一个。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想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活着。”曾淇曜平静地打断他,“你看到了。”“阿曜……”“可是生不如死。”韩淇奥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震在原处,一时哑然。“韩淇奥……你知道为什么你姓韩,而我姓曾吗?”曾淇曜轻轻地,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们的命,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安排好了。我姓曾,注定暴露在刀口之下,你姓韩,你永远不被世人所知,得以安度一生。这就是为什么,段应麟带走你,却没有人任何人起疑。而我不得不随母亲回到曾家,把名字一笔一划写到曾家的族谱上……”“所以啊……”曾淇曜勾了一下唇,叹息着问,“你为什么要回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呢?”第8章曾淇曜似笑非笑凝视着哥哥,心里五味杂陈。那日,曾平阳来看他,居然不小心叫错他成了“淇奥”,他并没有纠正,但看着妈妈的脸色,就已经猜到,或许那十年未曾谋面的哥哥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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