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小声骂了句脏话,反复确认了两遍进度条。
“我靠啊…这是bug吗,为什么突然就过90了,难道攻略目标终于长出良心了???”
宿主无力地摆了摆手,因为顶着角色那奄奄一息的壳子,以至于说话都有些气若游丝的味道。
“是…是因为生离死别。”她道,“即便是对女王来说,这些也是完全在她想象之外的事情,你知道一个人得了重病的冲击,远远比不过这人马上就要在你面前断气来得剧烈,更何况……。”
她费力地喘息了一会。
“与其说是渴望权利,女王其实更加贪图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这份控制欲给了她超乎常人的理性,也几乎盲了她的心性,她未必对我没有感情,也未必…没对她的两位母亲抱有过期待,只是那些情绪压抑得太久,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更别说好好表达了。”
444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质疑道:“宿主,都这会了,你怎么还在为她开脱啊?!”
“我可没打算为她开脱,杀人犯大部分都有悲惨的童年经历,被逮捕之后也能知道改过自新,但这些难道就能成为杀人的借口吗?”
虞歌轻轻叹了口气,在思索时习惯性地啃了啃自己的指甲。
“非要说的话…我只能说有点理解吧,毕竟她的经历造就了她的虚伪与冷血,而我的工作则需要我活成一个虚情假意的人。”
系统愣了愣,心里蓦地窜上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
攻略目标的确虚伪冷血,但在那些恶劣自私的行径下,你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对宿主抱有感情。
而宿主这贯彻了无数小世界的虚情假意背后…是否又或多或少的藏下了一点不能外道的真心呢?
它迟疑了片刻,还是把这话吞了回去。
毕竟,它是宿主最忠实的工作伙伴,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影响对方的任务进程。
……
自从彻底无法进食以后,小王后几乎一直在昏迷。
雪停的那天清晨,首都星难得见了一次真正的日出,万丈的晨曦穿透了半空中常年不散的雾霭,在寝宫内倾泻下刺目的金光。
裴济云下了晨会回来,替昏迷中的爱人拉上厚重的窗帘。
每当做这种事时,她心里都会泛起一阵异样的平静,仿佛虞歌会永远这样睡下去,永远睡在她的身边,不会醒,也不会走。
然而在见到晨光的那一日,她却突然体会到一种莫名的仓皇,仿佛在这璀璨炽烈的日头里,正隐藏着某种令她无法承受的厄运与不测,从晦涩不清的未来中向她伸出了爪牙。
那感觉令她的心肺都蜷缩起来,冷得刺骨的血液瞬间淌遍她的四肢百骸,使她难以自控的哆嗦了起来。
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阿日善王后自-尽的那个深夜。
女王猝然转过身,却刚好对上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眸。
——虞歌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正躺在摞起的枕头上望着她。
小王后那张青白的脸上泛着一种古怪的潮红,眼底发灰,但眼周却漾着非常显眼的嫣红,这迹象当然不正常,却让她看起来有种…近日罕见的活人气。
那显而易见的不详感让裴济云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小心地拖着虞歌的后颈,极力张了张口,却只从嗓子深处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咯声。
“陛下…去哪了呢?”
她的小夜莺直愣愣地仰起头,眼底的水光结成眼泪,一路渗进鬓角里,显得又委屈又凄惶,由于神情无辜,甚至还有点孩童般的执拗。
然而她那把天生的好嗓子已经在这接连几个月的病痛中完全倒了,现下连清晰的吐字都实属勉强。
女王将耳廓贴近对方的嘴唇,淡色的耳棘随着虞歌微弱潮湿的吐息剧烈翕动。
“陛下,如果您见到了,请您帮我问一问,那个人……。”
小王后张大了眼,瞳孔在柔和的阳光之下急剧涣散。
她困惑道:“那个在我小时候,会哄我睡觉,对我表白,从来不忍心伤害我一点点的济云姐姐……这么多年了,她究竟去哪了呢?”
——陛下,请您替我问一问,济云姐姐她…究竟去哪了呢?
在濒死的时刻,她终于卸下了层层的身份,那个克己复礼的小王后、那个隐忍慈爱的年轻母亲、那个懂事而悔恨的女儿与妹妹……
那些漫长岁月中的外在包裹,此时都一并褪去,所留下的,只有那只隐藏蛰伏了许多年的小小幼虫,软弱又亲人的,带着天真的困惑与痛苦的迷惘,在年复一年的摧折中等待着她心心念念的年长恋人。
即便她在婚后就已经心知肚明,她所爱上的不过是个虚假而缥缈的幻影,但心里却依然在暗暗地期待着。
花园里的偶然邂逅,跨越星系的懵懂暧昧,都并非是女王罕见的失控心动,也成为了小王后在临死前…所期盼的最后一根浮木。
然而她终究是什么都没等到。
裴济云感到怀里的那副躯体猛烈地痉挛起来,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痉挛便如从弓断弦绷般猝然而止。
她脑中一片空白,僵硬地松开了一点怀抱。
——小夜莺迷茫地张大了双眼,那双总是潋滟明艳的眼睛里…飞快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翳,如同一层半透明的柔软白纱。
在苟延残喘了数个月之后,王后终于在女王怀中崩逝。
恰如虞岚当初安慰小王后时所说的一样,一切都有尽时,死亡只是生命归于沉寂的一瞬间。
在无法形容的情绪压迫下,裴济云的视网膜因短暂充血而映着混杂错乱的光晕,她哆哆嗦嗦地捂住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从发梢至脚尖,细细地亲吻着虞歌的尸首。
无数藏匿在时光中的碎片纷纷落下,令这具逐渐僵硬的冰冷躯体显不出一点可怖,反倒透出种旖旎而悱恻的温情。
还带着潮气的眼睫、微微垂落的触角、彻底透明的脉翅、下-腹处蜿蜒崎岖的刀口……
虞歌也曾掀起眼睫对她微笑,也曾用这对触角轻轻拨弄她的耳棘,也曾在寝宫中扑闪着翅膀飞进她的怀里,也曾……
死死捂住自己的刀口,不让她看,也不让她碰。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紧紧抱在怀里,却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小歌…宝宝。”
二十年以后,裴济云终于换回了无奈又温和的口吻,扮回了那个含情且体贴的年长爱人。
她胡乱抹掉满脸横淌的眼泪,不知那话是说给面前这句秾丽清贵的尸体听,还是说给那广袤而寂寥的…另一个世界听。
她轻声道:“我爱你,姐姐…姐姐永远爱你。”
……
虞歌王后的尸首被浸入防腐液体内,以水晶棺椁装就,在全帝国人民的见证下一路送入了王陵。
宇宙历1407年,在裴承公主成年盛典的次日,女王裴济云于王后陵墓前自绝,最终死因由官方确定为失血过多,据称,女王在临死前曾亲手割下自己的二十块血肉,并于王后塑像前长跪不起,这一耸人听闻的行为究竟是遭人胁迫还是因邪祟蛊惑,至今仍然有待考察。
同年7月,裴承女王继位,并在当年公开了大量令民众难以接受的王室秘辛,之后的三年间,王室成员遭到大规模讨伐,女王决意废除君主制,并在帝国各辖区内大力推行联邦制。
无论改-革结果如何,历史的车轮依然在浩渺无边的大机甲时代中滚滚向前,而在那车轮之下,又卷挟了无数不知名者的苦痛血泪,与无数岁月下的渺茫星尘。
……
而在亿万光年之外的快穿任务间内……
年轻的宿主摩挲着那本绘有浮雕翅膀的剧本封皮,对着另一张崭新的任务卡陷入了难得的怔忪。
在那张巴掌大的卡片上,一对四面带刃的子午鸳鸯剑正静静闪动着泛蓝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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