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酒至。
“哥，就为你那一句，我死了，你埋我，兄弟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连口气都不换，带着嗓子跟啤酒的合奏的咕嘟声响，一饮而尽。
我也喝了一瓶。
“找哥来，有什么打算？就是想我了？”
“一方面是，另外的一个方面是想拜托哥给我代管一部分财产。”
“赃款？”
“是的，赃物换会来的赃款。”
“好，我办。”
“兄弟再喝一个，”他重复刚才的一幕。
“见我，避之不及者伪善也。哥是我亲哥，我能把性命托付给你。”
“但是，我还是希望弟弟能够早日回头，别光游离于律法跟道德秩序之外，毕竟，咱们这会儿是新社会，不兴侠客那一套了。法制社会，依法治国，中央都三令五申了，你这已经过时了，且违法。过一个正常人的日子吧，娶个老婆，生俩孩子，干个正经营生，养家糊口；老了也有个依靠，非得让政府收了你，那手铐子带上一回也就定格了一个人的一生了。是不是，弟弟？”
他悠然的翘着二郎腿，身子缩进柔软的沙发里，手指中间夹着大云，烟雾缭绕，透过烟雾去看，他的一张白净微红的脸，迷迷漫漫了一层神秘---这个货，跟个漂亮的菩萨一样；可是，在我印象里，没有那个神仙长成了他这幅好看的面容。
“我爸死了，我妈也死了，这一切如果不是李文文的父亲，我可能就是一个你眼中的好孩子，可能就跟你说的那样了，娶个媳妇，生一堆孩子，做个什么工作或者生意，哥？这一切都破碎了。你知道嘛？李文文的爹华丽转身了，成了我们县一个德高望重的企业家，拥有资产过了千万。税收第一大户，手眼通天。这十年他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的，洗成了一个观世音菩萨了都。我呢？这叫，家---破---人---亡---”他露出一副我陌生的狰狞，“就这么完事啦？事搁你身上你怎么处理？文文他爹跟我爹是盟兄八弟，有这么玩的吗？当时他只要言语一声，哪怕事情即便败露，那我爹能死吗？的，跑了---事后跑我家来道歉来了，---还有李文文，她公然在学校传传，传的事情扭曲了我爹，光荣了她的爹？搁你身上，哥？你咋办？”
我喝的酒就这一席话醒了大半，一种无形的压力像来自于这狭窄的空间里的污浊了的空气。我竟一时语塞，不知到说什么好了。
“退一步讲，如果李文文的爹真他妈改邪归正了，那哥，我的原则是不偷好人；我放过他，我自认倒霉。事实呢？这头猪发了财之后一肚子男盗女娼，光老婆有名分的就他妈三个。他一个人用了三个身份娶了三个老婆。李文文个，她也知道她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了。对了，哥，你见过那个曾经的胖妞吗？”李可能经过了老君的八卦炉锤炼过了，你从他的描述里，---从刚才的怒发冲冠到此刻的转变，瞬间剔除了悲伤；他又说又笑，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
“没。。”
“变漂亮了，我想你再想给弟弟报仇，一定舍不得把她摁倒在个什么污漆八黑的地方再找一块破布蒙上她的脸，奸她个百八十回的了。。”他颤颤笑，肩头一抖一抖的，继续说，“你一定舍不得，我相信。”说完，我俩都笑了。---这个兔崽子还记得我十年前说过的流氓话呢还。
“嗯，这个，”他从衣兜里掏出那个玫瑰色的女士苹果手机，冲着我的眼晃晃，“就是偷的她的，”
“面对面，偷的？”
“打开她的汽车锁，从车里偷的，”
“人家都开上车了？”
“她爸是千万富翁，一个奥迪a4才几十万，当然人家买的起，不过我说哥，这个死货才浪呢，你看看，发的这信息，你看看。。。”他把手机递给我。
‘亲爱的，原谅我好吗？’
‘少抽点烟。’
‘亲爱的，原谅我，好吗？’
“这是个什么情况？被抛弃了？”我纳闷的问。
“我觉得吧，可能是她跟她对象闹别扭呢，这可能是她对象正跟她道歉呢。这个八婆，准是发骚撩扯住了一个浪荡公子，真他妈肉麻，卡我已经扔了。”
我仔细看着，心里谜团丛生。
“手机，哥收了。”我随手装进衣裤的兜里。
他孩子一样的笑，纯净温馨。
“连这个卡，”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农行卡。
“密码是544544”
“记住了，我是贼，我是贼。”
“精辟的解读，哥你就是我心里的虫子。”
“这里面有多少钱？够买一个房子吗？”
“这里面整数是150000，具体多少我没注意过。我会时不时在里面存钱，”
“偷了就存，”
“嗯。”
他深吸一口烟，表情凝重。
“回头我给你几个账号，你每个月必须给这几个账号按我要求给他们转一定数目的钱，ok？”
“什么意思？”
“到时候告诉你。”
“到什么时候？”
“必要的时候。”
“为什么不自己办这些事情？”
“我怕万一失手，被你的政府意外收了。”
“要是意外被收了呢？”
“小弟嘱托，哥当继续，到这些钱用尽为止。”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在你通往天国的路上，一路天使送行相伴。”
“滚---能滚多远滚多远，我他妈还没娶媳妇呢，你就咒我。”
斗了一会儿嘴，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我们默默吸烟。我下意思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快午夜一点了。桌子上杯盘狼藉，瓜子壳像一片片死苍蝇一样令人恶心，西瓜皮白里透红，它的汁液流满一桌子，像谁的一潭泪水。
“哥，跟我唱首歌。”
“唱不死你算白说，不过，我们该歇了，这里也该快打烊了。”
“唱完了，咱就走。”
他迷迷糊糊摆棱起遥控器，却不失熟练的找到他想唱的那首歌，信乐团【天高地厚】，音乐响起，他立起身，微笑着走近我，像我当年一样手穿进他的胳膊里，拉起我。瞬间，这个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里充盈了雄浑的音乐---
你累了没有，可否伸出双手
想拥抱怎能握紧拳头（李领唱)
我们还有很多梦没做
还有很多明天要走（我）
这首歌只要有激情，谁唱也会唱的很好，它要的就是爆发出来的激情。最好撕心裂肺的吼出来---
下面的歌词我们就都是一起跟着音乐吼了，真他妈爽，爽的眼泪鼻涕横流，两个紧紧抱着，脖子被臂膀使劲缠着，呼吸有点困难，但这一切都无关痛痒，只要把心底的那份情感爆发出来，就什么都值了。
。。。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
弟弟，我想，那个人一定是我；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