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穆鸣天浑浊的眼睛看过来,对她一笑,脸上的皮肤松弛,这一笑硬生生把眼睛给挤没了,只剩一条缝隙,但她能感觉到缝隙下的眼睛正在打量她。
“没有妨碍的,朕只是有些不舒服,你们随意,不必拘束。”
这是他第二次说让她不必拘束,若在以往,只会说一遍,今日竟像一个记性不好的老翁般絮叨。穆邵凌和穆倾尘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玉淑离浅笑低头应道:“是,儿媳知晓了。”
崔吉一直在他身边伺候,其他人配合着吃得很慢。到底是生了一场大病,北齐皇的胃口不是太好,只喝了一小碗汤便摆摆手不再吃了,让崔吉端来漱口水漱了口。
“父皇再吃一点。”
穆倾尘劝了一句,北齐皇固执的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吃了,今日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一家人很久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玉淑离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住的强调一家人,那皇后和德妃,穆元德和穆道怜又算什么?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不将他们也叫来一起吃饭?
还有,他从前好像从不曾把穆邵凌当作一家人。
心里想想,面色却是不显,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说实话,她也没什么胃口。
正想着事情,冷不防碗里多出来一块肉骨头,顺着筷子看到穆邵凌微笑的俊脸,他倒是很坦然的吃着饭,一点也没有拘束。
“你怀着身子,该多吃些补补,最近瘦的太厉害,烦心的事情不要去想。”
玉淑离心里微暖,嗳了一声,穆邵凌平日里不多言,但却把她的脾气摸得透彻,知晓她又要多想,所以才隐晦的提示她该多休息。
他都快赶上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玉淑离啃着肉骨头,御厨做的菜味道还可以,但为了帝王家的礼仪,肉骨头剁的很小,也没多少肉,没有在自己府里大快朵颐来的痛快。
不知怎得,突然想起和燕如云在南天门烤野兔的场景,当时她虽然小,烦恼多,但到底是孩童,该有的天性并没有被完全压抑,不像如今……她也是快要当娘的人了。
时光真是飞逝。
没人注意她的走神,因为席面上的人或多或少,心思都不在这里。良久,只听北齐皇感慨一声,突然出声。
“朕老了,总想起以前的人,你们的母妃之间关系最好,当初绣盈生产时差点难产,络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硬是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朕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本事真大,皇宫寂寞,让她给绣盈做个伴,便抬为贵嫔。”
听他说起往事,穆邵凌和穆倾尘都很平静,倒是玉淑离眼睛闪闪,她知道白络沙是狼族失散在外的圣女,同时也是云霄宫的少主。北齐皇为了和云霄宫扯上关系,故意将她困在皇宫里,抬为贵嫔?呵,恐怕只是他的一种手段。
不管有没有反应,北齐皇接着道:“绣盈在凌儿九岁那年因病离世,络沙又怀了尘儿,因大出血搭上了半条命,饶是络沙自身医术了得,还是没有出了月子便随着绣盈去了。一下子痛失两个心爱的女子,那一年,朕老了许多。”
他叙述着往事,同时又像是在解释什么,只见他忽然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眼穆邵凌和穆倾尘,黯然一笑,自嘲道:“那是朕第一次体会到锥心之痛,朕知道她们的离世并非天意,只是抓不到把柄。那时季家和杜家还掌控着大权,朕没有办法,只得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玉淑离打量了一眼穆邵凌,只见他的绿眸中有一丝微动,显然对当年的情形还记得不少,而穆倾尘不过才刚出生,什么都不知道。玉淑离看过去的时候,他温润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情绪,就像一个木头人一般,端坐不动。
北齐皇叹了口气,有些累了,崔吉吩咐人搬来了软榻,扶他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