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巍带林青青去捕鱼的小溪在家属院后面,蜿蜒的溪水自山上流淌下来,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
林青青站在溪边,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溪里鱼儿不知从哪冒出来,又迅速游走,问站在一旁挽起裤脚的谢巍:“你真能抓到鱼吗?”
“能。”谢巍挽好裤脚,拿着竹竿下水。
小溪并不深,水面才没过谢巍膝盖,脚下虽然都是石头,但被水流冲击得表面光滑,不会扎脚。谢巍走到小溪中间,面朝上游站着不动,只举起竹竿左右观察着水面。
林青青也蹲了下来,太阳很晒,有汗从她被帽子盖住的头发间流下来,但她却顾不上去擦,只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突然,一条鱼不知从哪里游出来,林青青想要叫谢巍,却怕惊动了鱼儿,只能跳起来指手画脚。
谢巍看到她的动作,很快转身看见了从身后游过来的鱼,腰扭向身后,举起竹竿的手跟着动,削得尖利的竹竿也随之刺破水面——
“抓到了!”林青青兴奋地从地上蹦起来。
她年纪虽然小,但向来稳重,情绪很少外露。难得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谢巍唇角忍不住翘起来,淡淡地嗯了声,将串在竹竿上的鱼取下来,扔到放在溪边的水桶里。
林青青凑到水桶上方去看。
刚才从水面看下去,她以为只是一条小鱼,顶多也就巴掌那么大。没想到捉到的鱼比实际要大,一条应该有一两斤了。
林青青说:“那我们再抓一条鱼就好了。”
说完林青青抬手看了下时间,现在还不到九点钟,也就是说他们来到这里不到十分钟就抓到了第一条鱼。林青青心里估计了一下,就算接下来不那么顺利,九点半之前也应该能捉到第二条鱼了。
但接下来比林青青想的更不顺利,连着半个小时,都没有第二条鱼游过来。
林青青站在岸边,手里拿着卷起的帽子给谢巍扇风,跟她商量说:“要不我们就捉一条鱼回去算了。”
有一条鱼,她待会再去买半斤五花肉红烧,再看看有没有猪下水,这时候吃猪下水的人少,卖得便宜不说还不要肉票。这样也能整治出三道菜,另外再买两个青菜,就
算份量少点也足够五个人吃了。
谢巍看林青青脸蛋被晒得通红,也有了回去的心思,正要点头,眼角余光却看到一条鱼沿着溪边游过来,手起竿落。
他动作太快,林青青都没看到鱼出现,忍不住身体前倾,伸长了脖子张望着:“有鱼吗?”
“有。”谢巍将竹竿拿起来,正准备取竹竿上串起的鱼,却看到林青青踩着的石头一滑,连忙往前一步,抱住往水里扑的林青青。
……
林青青从溪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原本她是不打算洗澡的,只是她穿的是长裙,扑进小溪里的时候虽然被谢巍抱住了,但长裙膝盖以下都湿透了。回来后林青青准备换身衣服,可出门一趟她浑身都出了汗,身上黏腻腻的干脆洗个澡。
也是现在天气热气温高,洗澡水温不那么冰就好了,她昨晚灌的一瓶开水刚好够用。不然要烧水的话,她可能就不费这个事了。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已经十点,林青青估摸江家人也要来了,就没急着洗衣服,转进厨房看谢巍忙活。他已经把捉回来的两条鱼处理好了,看她进来就问:“还要怎么弄?”
林青青指着台面上之前用剩下的黄酒,让谢巍倒一点将鱼腌一下,自己则回屋拿钱和票,跟谢巍说去菜市场买菜。
谢巍正在忙着,嗯了声随她去了。
这时候的人作息都早,七八点钟买菜的人最多,到十点菜市场里人反而没什么人。像林青青进去的时候,里面工作人员反而比客人多,都凑到一块在聊天。
林青青直接走到于秀红的摊位,跟她打了声招呼,思考着买了两个土豆,一把青菜,另外葱姜蒜都让于秀红帮她拿了点。买好青菜,林青青又去买肉的摊位,问有没有猪下水卖。
“有猪肠。”
其实猪下水也不是完全没人要,比如猪心猪肝猪肚,吃的人还是挺多的。毕竟这年头猪肉难得,有荤的打牙祭就不错了。
但猪肠就没什么人吃了,买回去也顶多是弄点花油熬猪油吃,只是猪肠弄弄下来的花油有限,买猪肠熬油不划算,还不如看看猪的其他部位。而猪肠味道重不好处理,好些人再馋肉也不乐意吃,所以猪大肠这玩意长期滞销。
听
林青青问猪肠价格,对面于秀红说:“妹子你买这么多猪肠干啥?难做又不好吃。”
“以前教我做菜的婶子教过我怎么做溜肥肠,我想买回去试试。”林青青见猪肠价格便宜,直接让老板称了四斤。
“试试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啊,不是糟蹋钱嘛。”于秀红可不觉得溜肥肠有什么好吃的,以前家属院食堂就做过这道菜,那味道简直了!听说国营饭店也有这道菜,但做得也不好吃。
于秀红觉得人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做不好这菜,林青青能弄得多好吃?
林青青想的却是四斤非常看着不少,但清洗干净后就没这么多了,而且他们有五个人吃,便笑着说:“反正便宜。”
决定做溜肥肠,林青青又转回去买了青红辣椒回家。
到家后谢巍已经腌好了鱼,让她看看行不行,因为只是用黄酒腌制没有多余的步骤,所以林青青看过就嗯了声说可以,然后将买回来的菜放到台面上。
谢巍这时才看到她买了肥肠,说道:“这不好做吧?”
“我按照王婶教我的方法试试,要是不成功我以后就不买了。”林青青说着拿刀将肥肠一条条切开,将猪大肠里面的油脂弄出来,放进海碗里装着熬油。
听说王婶教她做过,谢巍也不说什么了,在旁边帮着处理猪大肠。
等他们将猪大肠清洗干净,江峰也带着老婆孩子来了。林青青他们上次上门带了点心糖果,这次江峰一家子也没空手来,带了两瓶白酒。
谢巍看他手里提着的白酒就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提前说道:“今天吃饭不喝酒。”
“你今天回营?”江峰第一个想到的是这。
“我戒酒。”谢巍说道。
江峰更疑惑了:“你什么时候说你戒酒?”
“今天说的。”
江峰气笑了:“敢情你就是不想跟我喝?”他们这些当兵的,哪个不抽烟喝酒?也就谢巍,不抽烟就算了,现在连酒都要戒了!
“我看不喝酒也挺好,省得你吃完回去发酒疯。”沈玉芬打圆场说道。
“我哪次吃完饭发酒疯了?”江峰自认酒品良好,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发酒疯。
沈玉芬冷笑说:“你哪次喝酒醉了不发酒疯?就上次你们俩喝完,当时你
又哭又笑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你儿子记得。”问江鹏记不记得这件事。
“记得!”江鹏大声说道。
江峰无奈说:“行吧行吧,不喝酒。”把带来的白酒放在饭桌上。
林青青也忙完手头的事出来了,倒了两杯茶给江峰夫妻俩,给江鹏倒的则是糖水。完了让谢巍招呼江峰夫妻说话,自己则继续进厨房张罗午饭。
她前脚进厨房,后脚沈玉芬就进来了,林青青连忙说不用她:“我这都忙得差不多了。”
“总有需要帮忙的吧,”沈玉芬笑着说,“你之前也说了,咱们跟他们男人可没什么话说,还是一起聊聊天比较好。”
听她这么说,林青青只好让了个位置给沈玉芬,让她帮着打打下手。
沈玉芬走进来,看到台面上盆里放着的肥肠,问林青青是要做什么。林青青刚将蒸好的米饭从炉子上拿下来,将铁锅放上去,加水倒入滚刀过的肥肠说:“是以前教我做菜的婶子教我的一道菜,叫溜肥肠。”
沈玉芬吃过这道菜,觉得味道有些重,但一来她是被请客的人,指手画脚不大好,二来她知道林青青厨艺好,这道菜能做得比国营饭店好吃也说不定,所以没说什么。
炒菜的时候,沈玉芬问起林青青考试的结果。
林青青摇头说:“不太好。”
沈玉芬神色略有些惊讶,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说道:“其实去供销社也不错,离家里近上下班也容易,要是去钢厂上班的话,说不定只能住职工宿舍。”
林青青边炒菜边说:“是啊,我也打算去供销社,但还要看看明天聊得怎么样。”
“嗯,明天去看看情况。”沈玉芬说着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肥肠爆炒出的香味飘散出来,不光沈玉芬说香,外面经过的人也忍不住流口水,问林青青:“林同志,你今天又炒啥菜?”
谢家开火有段时间了,林青青虽然不总做红烧肉这样的大菜,但她哪怕做个干锅土豆片味道都比别家做菜香,引得街坊邻居隔三差五来问她做什么菜。
林青青头一次做红烧肉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到今天已经习惯了,知道这些人没什么坏心思,便笑着说:“溜肥肠。”
一听溜肥肠,外面的
人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