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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 120 章(1 / 2)

第一百二十章

陈福把那三人去元家提亲的消息告诉了聂延璋。

聂延璋原是在看人跳舞,随即淡淡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色越来越冷,冷不防地就吐出一口血,吓得在座的人大惊失色。

太后听到动静,忙问:“怎么了?”

聂延璋拿陈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说:“不妨事,儿子有些干呕而已。”又示意左右不允许惊动太后。

太后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儿,只是她在冷宫多年,五感早就摧坏许多,也不大确定,只问道:“可是御膳不合胃口?”

聂延璋说:“不是。”他起身行礼:“儿子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休息片刻。”

太后笑着道:“那好,过半个时辰你再来陪本宫。”

陈福搀着聂延璋回了宫,请了御医过来诊脉,说是急火攻心才吐了血,好好休养便无大碍。

聂延璋打发了御医走,药都懒得吃,就吩咐陈福:“去给姑母递个话,请她来一趟。”

陈福邀请了平康大长公主过来探望聂延璋。

平康大长公主席间见他吐血,就很忧心,自己就想来了,何须陈福去请,她细细查问了御医诊治的结果,才放了心。

聂延璋抬脸冲平康大长公主笑:“姑母,朕想求您一件事。”

平康大长公主嗔笑:“皇上还有求我的时候?快说吧,还在这儿卖关子。”

聂延璋道:“烦请您现在出宫一趟,帮朕向枝枝递句话可好。”

平康大长公主不解:“怎么要我去说,陈福不能去吗?”

聂延璋笑道:“让他去,不免有王婆卖瓜之嫌。”

“好好好,让我带什么话?”

“就同她说……朕心疼得吐血了,等得了空,朕就是爬也要爬去元家找她。”

平康大长公主素日最爱看戏,年轻男女之间那点小情愫,她一看就明白了,因此笑得前俯后仰,一口答应:“我这就去。”

聂延璋靠在引枕上,闭上了眼。

平康大长公主却又折返回来,还打发了陈福出去,柔声地说:“皇上,我有一件事想问一问你。”

聂延璋睁开眼,道:“您说。”

平康大长公主笑得尴尬勉强:“我想知道,你的父皇他……究竟是不是像传言中的那样被……当然,这是国事,皇上不想说也不必告诉我,我知道,先帝素日待你们母子的确……”

聂延璋语气很淡:“没有。”却又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姑母,朕没有杀父皇。”

平康大长公主忽然眼里有泪,笑着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她的手还抚在胸口上,欣慰地转身走了。

聂延璋凝视着平康大长公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说他心狠手辣也好,冷血薄情也罢,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走上了注定要被逼上身不由己的这条路。

他这一生唯一感到歉疚之人,只有元若枝一个。

他也只偿还她的命债。

平康大长公主出宫路上,在马车里还哭了一小会儿。

人就是这样奇怪,先帝在的时候,她怨恨先帝对聂延璋太狠心,现在先帝死了,她又同情她的皇兄,并且希望她的皇兄不是死在聂延璋手里。

现在从聂延璋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她颇为百感交集,悬在心里一年多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

平康大长公主去了一趟元家,很快就回宫了,还派人同陈福传话说,她把元若枝带进宫了,现在人就在她身边。

陈福忙不迭去告诉聂延璋,还问道:“皇上,可要领了元姑娘过来瞧您?”

聂延璋都快从床上直接跳下来了,拧眉说:“你说呢?”

陈福也欣喜元若枝进宫,忙不迭转身去。

聂延璋叫住他:“等一下,弄点印泥水儿来……”说是吐血了,没血怎么行,得让她亲眼看一看。

陈福去弄了点红印泥,蘸水打湿了递给聂延璋。

聂延璋躺在床上,把蘸水的红印泥弄到被面上。

没多久,元若枝就跟着平康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进了乾清宫,有陈福打点,一路上过来,宫里的宫人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偷看一眼。

嬷嬷把人送到了就在外面候着,陈福也是。

元若枝揭下面纱走进去,看到“奄奄一息”的聂延璋,还看到被单的血迹,不由笑出声,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却故意板着脸抓起他身上的被子说:“皇上,这血也太假了,快收拾了吧!”怪不吉利的。

聂延璋幽幽睁开眼,缓缓笑开了,伸手去拉元若枝的手,明知故问:“你怎么进宫来看朕了?”

元若枝甩开他的手,没好脸地走到厅里去。

聂延璋连忙跟上,就听见她云淡风轻地说:“还不是听说您吐血了,心里着急,才过来看看,谁知道是假的。”

“不是假的,枝枝若不信,去问满席的人。血早叫人收拾了,衣裳都换下了。若知道你要来,朕肯定不让人收拾。”

元若枝微恼:“是什么好东西么,皇上还要留着给我看?您只亲口说吐血了,我难道还有不信的?”

聂延璋喜欢看她为她气恼的样子,狭长的凤眼都敛成了一条好看的细缝。

皇宫不是久留之地,元若枝见聂延璋无事,也就准备走了。

聂延璋拦下她,“你这刚来就要走?”

元若枝说:“臣女毕竟不是宫中人,叫人看见了不好。”

聂延璋抓着元若枝的手温柔地说:“很快就是了。”

元若枝笑:“很快那也不是现在,臣女要告退了。”这宫中拘束得很,她一进来都不自觉变规矩了。

聂延璋扯了扯唇角道:“你就这样走了?那几个人去提亲的事,你不同朕细细说说?”

元若枝瞧他一眼:“臣女人都宫里来了,皇上还要臣女说什么?”这就是她的心意了。她福身说:“臣女告退。”

聂延璋知道她担心受怕的,只好放她走了。

人走之后,他心里难受得厉害。

在一日日的煎熬之中,他总算等来了选妃的日子。

这次选秀,礼部从五千名官眷与平民百姓女子中,选取了五十名女子入宫待太后与皇帝挑选。

元若枝生得明艳又不失端庄,且素有善名,加之又有陈福督办选妃的事情,她自然在列。

五十名待选的秀女,一并入了宫中,还要等一个月由嬷嬷们察其性情,才能有其余定夺。

是日,太后听嬷嬷们禀报五十名秀女日常起居的事情,从前她常常召进宫中的官眷也有几位在列,一想到这些女子日后能够常伴左右,为皇室延绵子嗣,她心里十分高兴,不等那些秀女正式封为嫔妃,便已有封赏下去。

打赏的嬷嬷送了东西回来,笑着回话:“太后,她们都很感激您,一个个都巴不得早早地来同您谢恩。”

太后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笑着笑着,不知道怎的,心口忽然抽了一下。

嬷嬷连忙过来查看,忧心道:“太后,要不要请太医?”

太后点头。

太医过来诊过脉,说是忧思过重,以及身体羸弱导致。

太后打发了太医,听说又要吃苦药,神情十分倦怠,等药送上来了,含糊说:“……先搁着吧。”

近身的嬷嬷倒是想劝,太后态度很强硬:“先放着。”

嬷嬷只好放下药,宽慰太后。

太后抚着胸口,叹了口气说:“本宫心里,无端堵得慌。”

嬷嬷说:“皇上就快要封妃封嫔了,公主也常伴您左右,您该事事往好了想才是啊!”

太后摇着头说:“……本宫始终放不下心,你说,皇帝怎么会又肯松了口。”

嬷嬷道:“还不是因为您同皇上各退五十步,皇上虽然肯选妃了,却也只肯选五位,后宫还是冷寂。想来,这已是惦记母子情分的缘故。”

太后还是不安,她说:“罢了,太医是看不好本宫的病了,去召钦天监的人过来。”

钦天监司监入太后宫中回话。

太后问近日天象如何。

钦天监说:“自入夏以来,南方常有异相。”

太后点着头说:“南方有水患,水患不平,异相不止。帝后星现在如何?可有动向?”

钦天监略有些为难:“回太后,后位未定,暂时看不出什么。”

太后便吩咐:“务必密切关注,如有动向,及时向本宫回禀。”

“臣,遵旨。”

-

“枝枝那边如何?”

聂延璋才批完奏章落笔,就急着问陈福。

陈福笑着答说:“皇上没发现么,元姑娘比进宫前还胖了些许。”

聂延璋笑,满意地颔首道:“朕看出来了。”

陈福走过去伺候,道:“待选原也是苦事,旁的秀女都清瘦了,独元姑娘气色比从前更好,皇上足以放心了。”

聂延璋轻叹道:“没到她站在朕身边那一刻,朕还是不敢安心。”

陈福笑着说:“那奴婢再替您去瞧一瞧元姑娘。”

聂延璋摇头:“不,你太点眼了,让月怡去。”

陈福沉默片刻,才为难地说:“……不知月怡公主此刻在是不在。”

聂延璋更加沉默,这一个月以来,月怡竟然只出现了一次,堪堪两个时辰,连个整日的功夫都没有。

从前那丫头在他跟前叽叽喳喳惯了,虽说粗蛮无状,到底还是讨喜,如今骤然少了她的身影,他十分不习惯。

“朕让苏详去寻的巫医,有没有消息?”

“回皇上,没有。”陈福低下了头,月怡公主这病,到底谁能治呢!等寻到了那虚无缥缈的巫医,公主都不知道在不在了。

聂延璋忽说:“就是要远去蓬莱寻仙,朕也不惜代价。”

陈福笃信笑着:“皇上安心,您有此决心,上天定然怜惜皇上一片真心。”

聂延璋挥挥手说:“去瞧瞧月怡吧,若她不在……朕入了夜,再去看枝枝。”

“是。”

陈福先去了月怡宫中,可巧了,月怡竟然出现了!

他喜不自胜,先说皇上如何思念她,又说元若枝入宫的事情。

月怡似乎很是虚弱,精神不济的样子,撑着栏杆,望着天上的太阳,抬手遮了遮眼睛,轻声咳嗽着道:“许久没见她了,正好本宫去见一见她。”

陈福笑着跟上去:“皇上也正有此意,只是怕奴婢去了点眼。”

月怡笑道:“好了,你回去吧,本宫自己去。”

陈福连忙赶去给聂延璋报信。

闻洛从外面进来,一眼就认出了月怡,疾步走过来,默然片刻,才跪下嗓音沉重地唤道:“公……主。”

月怡扶起他:“你这样守规矩做什么,本宫尚不习惯。起来。”

闻洛站起来,月怡冲他微微一笑。

不知是日头太大还是什么缘故,他竟觉得公主面色十分苍白,明明昨日星怡公主出现时,还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也勉强一笑,说:“奴陪您出去。”

月怡噗嗤笑道:“你别这样笑,太难看了。”

闻洛百感交集低头:“奴不笑了。”

“走吧。”

月怡抬步去了秀女住的宫殿,见元若枝。

她去得不巧,此时秀女们都在院中闲谈,她一过去是众目睽睽。

月怡受了秀女们的礼,便去了元若枝房中,又让人守在外面,和元若枝单独说话。

元若枝在窗下绣东西,见了月怡,起身去关了窗户,行了礼,便看着月怡的脸,忧心忡忡道:“公主,你这是生病了吗?”

月怡摇头,笑道:“你怎么入了宫,变得这样多礼了。”

元若枝握着月怡冰凉的手,用力地搓了搓,眉目不展开。

月怡反问安慰道:“放心吧,本宫没事,只是觉得冷。”

元若枝心头一跳,这都盛夏了,月怡怎么还觉得冷……这不是吉兆,前世她死之前,亦觉得周身很冷。

两人沉默相对。

月怡苦笑:“好了,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越来越觉得乏力了。不是身子乏力,是脑子乏力。每次醒来,都好累。我好想睡,我恐怕……以后醒不来了。”

元若枝瞪大了眼睛,不一会儿,眼眶就红了,更加握紧了月怡的手,哽咽道:“公主……”

月怡低头笑着,眼泪簌簌地流:“似乎应该是这样的是不是?星怡现在长大了,你不知道,她都已经懂得怎么敲打宫女了。”所以她也该走了。

“我这次来,是想把皇兄托付给你。这话虽然说得多余,可我还是要说。枝姐姐,母后不知道怎么去疼皇兄,我也不懂得,只有你懂得。若我日后真不再出现了,皇兄就只剩你来疼了。”

元若枝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答她,只觉得嗓子眼儿都堵得疼。

月怡勉力一笑,又故作轻松地说:“枝枝姐在秀女里人缘不好啊,怎的她们都在对面秀女的房中?是你懒得搭理她们?还是她们不想理你?”

元若枝摁掉眼角的眼泪,淡笑说:“都有吧。”

毕竟有几个秀女常得太后打赏,自然有许多人亲近她们。她因选秀过程中屡受厚待,身上又有一道众人皆知的疤痕,本不适宜入选,自然引得大家孤立。

她很不在乎地说:“大家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日子了,无妨的。”

月怡点点头,嘱咐说:“宫里里人最是爱捧高踩低,欺软怕硬。我同皇兄以前没有少吃那些宫女太监的苦头,以后等你打理六宫的时候,务必要刚柔兼济,不能一味地像你对待我跟皇兄一样那样善良。他们会吃了你的。”

元若枝说:“我知道了。”

月怡起身道:“本是受皇兄所托过来看你,现在也看过了,我要去向皇兄回话了。”

元若枝跟着站起来送月怡。

月怡说:“你留步,免得看见外面那些秀女说是非。”要是换做以前,她当然可以直接教训回去,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大有力气去教训她们了。

元若枝知道月怡的苦心,便只送她到门口,就把门关上躲在房中伤心垂泪。

月怡离了秀女宫殿,闻洛问她:“公主可是要去见皇上?”

月怡攥紧了拳头,带着恐惧下了决心:“去见太后。”

闻洛抬头瞧着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公主……”

月怡大步往太后寝宫去了。

此时,太后正在见钦天监司监禀报天象。

“太后,天府星有异。近日臣观得天府星异常明亮,导致周围群星无光!”

天府星,乃是皇后星宿。

太后皱着眉,喃喃自语:“可皇帝并未选皇后,此次选妃,只选妃嫔,与天府星有何干?”

司监也觉得茫然,只说:“紫微星似也有异动。”

紫微星是帝王星,太后心都慌了。

嬷嬷忽慌慌张张在太后耳边低声道:“太后,奴婢有事禀报。是……和选秀有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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