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说的“明天再说”,我却并没有等到。
看到消息时已经是半夜,根据他的三言两语搞不清他爸爸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又不方便那么晚去吵醒苏正阳。
就这样担心了大半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我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平是苏正阳会来叫我起床,所以我早把六点五十的闹钟删掉的事情。
想到这儿,我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连忙跳下床跑去苏正阳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乱,行李箱大敞着扔在地上,一直挂在衣架上的双肩包已经不见了,被子乱糟糟的堆在床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铺的满床都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裹着两瓶矿泉水。
这是,连夜收拾行李吗。
走得这样匆忙,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我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只有电子机械的提示音,不停的向我重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我自己,若不是他的衣服还在,我几乎要以为,之前这段日子的相处,都是我产生的幻觉。
而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没有出现,才不会消失。
我魂不守舍的游荡去厨房找水喝,一直低着头给他发微信、发QQ、打电话,那一瞬间我突然原谅了电视剧里关键时刻总是关机的手机,灵感真他妈彻彻底底来源于生活。
我气得想要骂脏话,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小乖察觉出我情绪不对,叼着球冲到一半静止在路上,瞅了瞅决定远离是非,转身去烦四月了。
萧绪姐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一副狰狞的样子,腮帮子鼓鼓的装满了水,眼睛瞪得贼大,直愣愣的瞪着手里的水杯。
“你做饭,还是我做饭?”萧绪姐从我身后飘过,从冰箱里拿起两颗鸡蛋像我示意,“我只会做荷包蛋,全熟的。”
我艰难的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立刻感觉敏感的鼻腔闪过一瞬间的痛感,然后脸上湿润起来,但是嗓音淡定的不像是自己的声音,灵魂出窍一样问她,苏正阳呢。
“你别哭,淡定点,应该没什么事。”萧绪姐扶着我坐下,“我昨晚通宵,他半夜十二点多和我请假,说是他爸爸疲劳驾驶出了车祸,连夜送医院了,他妈一个人应付不了,喊他回去。”
萧绪姐起身拿了两张卫生纸给我:“你也别太担心,好像只是骨折,没有生命危险,具体的他没有和我多说,不过他说他过段日子就回来。”
“过一段日子......”又是不辞而别,像是高三毕业时一样。
又是这样。
“他买的是最早的航班,早上八点还是几点的,我这儿离机场远,他天不亮就出门了......”萧绪姐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这个时候飞机飞没飞,你要不要赶过去看看,没准还能送送他。”
我的脑子现在就是个摆设,全然没有思考能力,闻言就往门外跑,连睡衣都没换,从沙发上抓了一件外套就冲出了门,也没注意是谁的衣服,赶上早高峰堵车,司机师傅一直絮絮叨叨的安慰我让我别着急,他特有的台湾腔一出口,这事儿瞬间就有了偶像剧的氛围。
可是他越说,我越急,我脑子乱的很,什么也想不清楚,只觉得自己要见他一面,不管不顾的,仿佛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之后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很久之后再回想起这一天,我已经无从体会此时此刻的慌乱了,那种无法控制的巨大恐慌到底来源于哪里,他的手机早晚会开机,早晚会回复我的消息,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就算不回来我也可以去他的学校找他,这个年岁找到一个人并不是难事,无非一张机票一段路程的距离。
我一定还能再见到他。
我慌什么?
我联系不上苏正阳,也不知道他的航班号,只能在大厅里乱跑,把每一个值机窗口都看了一遍,很多人也在看我,他们不明白,这个脸都没有洗,头发乱糟糟还穿着睡衣的女孩子在干什么。
一直跑到机场另一段,力气被全部耗尽,我蹲在大厅靠窗的角落里,慢慢平静下来。
落地窗外,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起飞,从一个庞然大物变成一个小小黑点,离我越来越远。
而另一边,人们行色匆匆的拖着行李箱穿梭,滑轮在地板上拉出悠长的摩擦声,广播员的提示音飘荡在人群之上,久久无法落到地面上,像是两股力量彼此压制抗争。
我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个。
九点半了。
我向窗外望去,不知道哪一架飞机是我的目标,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目标。
那些狼狈丢脸的时刻才是生活中的灵感,而像“男主突然出现抱住女主,两个人穿越茫茫人海再次相遇”这种事,就是本故事纯属虚构,一切都是艺术创作。
我的粉色睡裤缩在蓝白色的外套下面,气愤的醒目着,像是在拼命告诉我这个事实。
我钻进机场卫生间,镜子里的人眼圈通红,狼狈凌乱,我在一帮人的注目礼中胡乱洗了一把脸,顶着一脸水珠钻出了机场。
一直磨蹭到下午一点我才回到民宿,中途我去了哪,怎么去的,我已经统统不记得了。阳光明媚的过分灿烂,温度为了提高存在感,不断刷新数值,感觉我顺路边躺下,半小时之后就有烤肉吃了。
等到头皮被烘烤出芝麻味道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了,我在路边买了瓶水,一脸憔悴的回了民宿。
我早就忘了,我们两个义工双双离职,民宿谁来看管?谁来接待?还有萧绪姐,她的的早饭和午饭要怎么办,四月和小乖有饿肚子吗,粮好像不多了。
推门时萧绪姐正抱着电脑缩在前台,见到我回来自然的一招手,像是根本看不到我脸上的失落。
“回来了,这里交给你了,待会有两位客人入住,104房,别带错了,我给你留了一份外卖在厨房,记得吃,四月和小乖我都喂过了,你就不用管了,晚饭你自己看着办吧,自己做还是点外卖都可以,我去工作,没事被吵我。”
说完,她抱着电脑消失在走廊,四月因为最近表现不错,和苏正阳达成了战略友好关系,被准许自由活动,见我回来歪着头看我,蛮乖的样子。
我朝她招招手,她难得没嫌弃,安慰似的蹭了蹭我的掌心。
我已经不是高中生了,生活从独木桥变成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不会再存在为了一个高考其他人都给你让行的特权,所以就算我伤心难过到昏天黑地,还是要乖乖坐在这里完成自己的工作。
萧绪姐肯定早就明白这一点。
我也应该谢谢她,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