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绪姐把整个民宿全都交给了我和苏正阳,几乎很少到前面的大堂来。民宿卫生有专门的阿姨管理,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登记入住、解答客人问题、照顾四月和小乖、以及给萧绪姐做饭。
虽然住宿价格很贵,但房子却永远是客满的状态。每天早上我和苏正阳会到附近的菜市场和海鲜市场买好一天的食材。九点多回到房子,等待客人退房阿姨清扫,然后迎接新的客人入住。
林城是内陆城市,小时候吃海鲜还是很奢侈的事情,只有在中秋节或是红白喜事上才能见到红彤彤的螃蟹和满身盔甲的皮皮虾。小孩子对于没见过的食物好奇心是很重的,海味端上桌立刻被各家家长分给身边的小孩,一人只能拿一个,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后来大了一些,海鲜不再那样贵重,但内陆的孩子仍旧会抱有说不出原因的尊重,之前大家在青岛,我们被美食街上商贩扔在脚下的大龙虾吓得嗷嗷喊叫,但心里却开心的不得了。
台北也是像青岛一样的城市,萧绪姐长年生活在这里,对海鲜毫无兴趣,每次点的菜都是我和苏正阳的家乡菜,我和苏正阳经常以买不到食材为理由,用海味替换掉其中一两道。
当然,和萧绪姐撒谎的人是我,但是出主意的是苏正阳。
因为要在前台照顾客人,我有了充足的理由不去厨房帮忙,苏正阳每天都哀嚎着抱怨不公平,然后拉着小乖陪他做饭。
哦,忘了说,我这些天才知道苏正阳怕猫。
那天我把四月从笼子里放出来,苏正阳立刻穿上外套躲得远远地。
四月还不到一岁,是萧绪姐在门前倒垃圾的时候捡到的,大冬天里四月脏兮兮的缩成一团,走路都摇晃,萧绪姐陪着她等了好久等不到猫妈妈,只好把她带了回来。
起初四月非常乖巧,不吵不闹,每天蹲在大堂玩玩具,来了客人立刻一脸惊慌的躲到萧绪姐身后,被萧绪姐捧出来给客人看,然后朝着客人委屈的叫两声。
然而等她确定自己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后,她就开始横着走了,清醒的时候上蹿下跳,不是拆玩具就是咬逗猫棒,或许是跟着小乖长大的缘故,还学了一身拆家的狗毛病,没事就翻垃圾桶,从厨房掏鸡蛋壳玩。
不仅如此,她还咬人,逮到谁咬谁,龇牙咧嘴的吓唬人,不过不用力,很懂分寸。
我原以为关着四月是怕她伤到客人,后来才知道是为了照顾苏正阳。
“你别让她靠近我啊。”苏正阳卷起袖子给我看他肩膀上的疤痕,“我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大花猫抓伤过,看到猫就浑身鸡皮疙瘩。”
我自然不会听话的,知道这件事后成天抱着四月吓唬苏正阳,尤其是他让我进厨房帮忙的时候。
他喊我帮厨,我抱起四月,他气的拉着小乖进厨房,然后不甘心的再次喊我帮厨。
乐此不疲。
四月似乎是知道我是她的友军,虽然对客人还是凶,但并不讨厌我。四月醒着的时候脾气大得很,谁也管不住,但睡着之后就很乖,我可以摸她的小肚皮,把她抱在怀里当玩具。
要不不养狗了,以后养一只猫也不错。
萧绪姐给她买了牵引绳,带子上写着“摸一摸三百多”,我趁她睡觉给她穿上,绑得紧紧的,她醒后藐视的瞪我一眼,不到一分钟就钻了出来。苏正阳在一旁大笑,引得潘四月踩着猫步走过去,吓得苏正阳赶紧闭嘴。
养猫吧,还是要养猫,我在心里暗暗下决心。
两点过后是我们两个最清闲的时候,入住的客人已经安顿好,厨房里也已经收拾干净,我们两个随意找本书趴在大厅或是活动区,不说话,房间里只有书页声和风铃声,人看一会儿就会睡过去,醒来准备吃饭,天马上就黑了。
七月中旬萧绪姐终于完工,一大早就背着帐篷开车去找朋友了,说是要去野外露营。苏正阳趁机耍赖不做饭,我们干脆点外卖,一日三餐都吃肯德基。我给他推荐土豆泥配番茄酱,他表示接受,还说上校鸡块蘸土豆泥也很美味,我难得遇知音,对肯德基的好感度更是提升了很多。
这样美好的小日子终止在七月末,他在厨房里做晚饭,手机放在一旁充电,QQ提示音响起来,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消息框显示着“置文”两个字。
我犹豫了几秒钟,屏幕暗下去。
我站着没有动,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可是等了好久,屏幕却一直没有亮起来,黑色的镜面上,只有我苦瓜一样的表情。
小乖和四月又开始打架,威风凛凛的小乖被一只小猫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嗷嗷直叫,我在一旁看着,心烦意乱。
“宁晨,过来端菜,我一个人拿不了。”
苏正阳的声音伴着狗叫声响起来,很吵,很吵。
我坐在高脚凳上没动,把苏正阳的手机推开,专心致志的看综艺,人家大师傅还会做梅菜扣肉呢,苏正阳会吗,苏正阳肯定不会。
拿不了就多拿几次,喊我干嘛,喊我干嘛。
苏正阳把菜端上桌子,擦了擦手过来数落我:“就知道看电视,让你帮忙也不帮,让你端菜也不帮,小乖都被你带坏了,就知道和四月打架,去,盛饭去。”
苏正阳拿起手机,笑着打了几行字,我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盛饭啊,坐着干嘛,不吃了啊。”
我跳下高脚凳径直回房,走到拐角听到他气急败坏的鬼叫。
“喂,我一个人吃不完啊!”
吃不完你就喂狗吧!
等我生闷气回房锁好门,才发现把手机忘在外面了,我放不下面子出去取,只能抱着笔记本在房间里看电影,翻了足足半小时也没决定看哪个,与此同时,安辰给我打了电话。
他只说找我,苏正阳在外面喊了我好几次我都没理,气得他自己接了电话,没好气的说我在抽风,让安辰待会打给我。
安辰“啊”了一声,也没问他是谁,笑了笑问:“你们闹矛盾了?宁晨姐怎么了?”
苏正阳:“不知道,突然不吃饭。”
安辰:“那你哄哄她啊。
于是在我终于打开一部电影后,听到了苏正阳遥远的喊声:“宁晨!你吃不吃饭,你不出来我就把你那份给小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