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我学的是动画制作?”
我原以为那个人生一帆风顺的少年,早就走在了康庄大道上,却没想到在我焦虑烦闷的日子里,苏正阳也一样。
他怎么没告诉我呢?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是不是也经历了很长时间的难过,像我一样。
当然不会的,我否定掉自己的假设,他是苏正阳啊,我可能会一蹶不振,浑浑噩噩,可是苏正阳只会抓紧时间打翻身仗,把剩下的机遇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无论遇到什么,大不了重头再来。
这才是苏正阳。
熬了一会儿,睡意没等来我却有点想上厕所,说什么睡前喝牛奶有助睡眠,全是假的。
义工的房间没有独卫,最近的卫生间在自由活动区和萧绪姐房间的连廊处,才四点,我在床上翻身打滚,最后只能咬咬牙出门。
走廊一片漆黑,两米以外的地方壁灯已经熄灭了,留下一个幽深的黑洞。我站在门前静止了五分钟,还是没能像想象的那样,大步朝前一路冲过去。我觉得我一点也不孤单,黑暗里少说站着十个美瞳女鬼,只要我走过去,他们就会亲切友好的来摸我的头。
无奈之下,我只好敲响了苏正阳的房门。
苏正阳果然睡得猪一样,头发乱翘着,衣服也拧巴的贴在身上。我足足敲了一分钟才把他敲醒,拉着他就往外跑。
十分钟后,苏正阳一边敲我的脑袋一边笑我。
“多大的人啦,还怕鬼,你在学校也让舍友陪你上厕所啊。”
“没,在学校我可以睡前不喝水!”
“那等你毕业了怎么办,你自己一个人住会不会吓死。”
“那我就早点嫁人!”
这话一落地,我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脚,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还是没改呢。
“走吧。”到底还是我先开口,“回去睡觉吧,还不到五点,可以睡一会儿。”
一路上我走的左脚打右脚,身子机械而僵硬,苏正阳跟在我身后,到了房门口,他突然拦住我:“要不别睡了,等等看日出吧。”
“那去我房间看吧,我的房间有窗户。”
宁晨你清醒一点不要再说胡话了。
苏正阳小声嘀咕着:“谁房间没有窗户......”
“啊?”
“我是说,去海边吧,你看过海边的日出吗,我还没看过。”他揉揉头发,眼神错过我看向我身后,“所以,要不要去。”
我们两个都懒得没边,干脆穿睡衣出门,他说早上海边冷,顺手拿了两件外套,两件都是他的,一件白蓝色一件白黑色的简单款式。
小乖察觉到我们出门,也懒懒的跟出来。狗狗的精力比人要旺盛得多,他自己走了几步就活跃起来,没了绳子的束缚到处乱跑,但是从来没有离开我和苏正阳的视线。
跑得太远了,苏正阳吹声口哨,就乖乖跑回来,兴高采烈地伸着舌头过去拥抱他,然后,像是好不容易放下戒心,或说好不容易放下嫌弃一样,也仰着脑袋在我面前转一圈。
“你看他!”我大叫,不知道该因为他的区别对待生气还是该因为他的初步友好开心。
苏正阳哈哈大笑,伸出手摸了摸小乖的长毛,又摸了摸我散下来的头发,打趣:“宁晨,小乖的毛可比你的舒服多了。”
“这叫头发!不叫毛!”他总能把我气得跳脚,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把头发扎起来,在脑后梳了个小马尾,苏正阳一只手捏着我的马尾辫,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笔画,“你头发怎么长得这么慢,才这么长,还没我的手指长呢。”
“等我长发及腰,我就拧根绳子勒死你。”
“哇,真吓人!”苏正阳夸张地大喊,坏笑着一把把我推倒在沙滩上,我爬起来,又被他推倒,再爬起来,再被他推倒。
“苏!正!阳!”我气得大叫。
“哎。”他笑着回应,一脸得意。
“你怎么还像个高中生一样。”
他笑笑,说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这个长度挺好看的,可以不用再长长了。”
上学时避开老师和他拌嘴的日子好像回来了,我从善如流的回怼:“你管我。”
“当然要管!”苏正阳一脸认真,“我怕你勒死我啊!”
海风吹起我们两个的头发,眉前的长发刺进我的眼睛里,让人想流泪。
他可真像个高中生。
我低头,看向自己。我穿的还是高中时的睡衣,那时候每天累得没有时间脱衣服睡觉,经常扯掉外套就倒在床上开始写作业,能换睡衣睡觉的日子都是值得被纪念的大日子。
胸口偏下的位置有很多黑色的笔痕,那是趴在床上写作业,写着写着睡过去时,不小心蹭到的水笔颜料,虽然洗过很多次,但却一直没能洗掉。
水笔颜色,夏昼错题本,伏案时间稍长就会疼痛的颈椎,都是高中留下的痕迹,还有很多很多不易察觉的细节,藏在角落里,等待着某一天忽然被发现,拉着我想到那段过往岁月里的时光。
我们两个把脚伸向大海,半躺着没有说话。
就像是被时光机从高二那一年抓过来的两个高中生,天亮还要继续回去上早读,我的化学作业还没有写完,也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等待新一天的黎明。
“这是不是你高中时候的睡衣。”
“是啊,嗯?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啊,那时候男女生宿舍不是对着嘛,我站在阳台就能看到你们宿舍晾的衣服。”
“哼!偷窥狂!”
“我只是碰巧看到了好吧!”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因为幼稚。”
“喂!”
“好啦,是因为看到你穿过。”
就像这样。
就像这样进行着随时能打闹起来的对话,大喊大叫,不用顾虑旁人的神色,眼里心里只有坐在身边的彼此,小小世界里只剩下两个人,再无其他,已经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