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假的啊”
她终于放下戒备笑起来。
我给她讲起大一第一个国庆假期,放假最后一天总有一种七天作业如山,我还一点没写,明天班主任就会在教室门口检查的惶恐。
“你知道吗,我都上大学了,还是害怕的想要通宵补作业。”
我晃动着杯子里的奶昔,说着一些不着边的事情。
“我也害怕,我怕我考不好。”
“我当初也没有考好。”我笑了,已经能很轻松的说出来。
“可是......可是......这不一样。”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不一样。”
小姑娘激动起来:“就是不一样!我想去BJ,想学园林设计,以后就在BJ工作,我要是考不好这辈子就毁了。”
这样的话,当年我是不是也和我姐说过。
“你刚多大这辈子就毁了?未来还有好几十年要过,每天都有新的变故,怕什么。”
我把我姐训我的话原封不动的扔给她。
“就算走错一步都不要紧的,为什么那么着急把生活捋顺啊。”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很犟气的眼神。
“生活其实挺有意思的,一眼看到底岂不是太无聊。”
真的,我没办法向她传递我这半年的喜悦,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人生充满变故,随时都有岔路口,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也没有能毁掉你人生的高考大题。
大二下半年,我过得非常混乱,语言学课程很多,加上上学期没有报选修课,这学期两门选修课压身,时间满的不能再满。
那些说什么,上了大学就轻松了,上了大学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考试闭眼过,上课根本不用听,甚至告诉你上了大学就会瘦下来的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经常抱着电脑出门,下课就没了踪影,在外一待就是一整天,手机没电干脆关机,六六和叉叉联系不上我,经常惹来一通骂。
我又买了一个和“夏昼”差不多大的本子,专门用来记录随时会想起来的,那些已经消失不见的事,每天都忙成狗,但每天都是一只开心的狗。大半个学期忙下来,愣是累瘦了不少,就是脸依旧圆圆的,没有遗传到我爸的半点精髓。
一年一度的宿舍高温“蒸人”开始后,晚上我经常抱着凉席板凳到楼道里打字,写的头晕眼花时,就会经常想起林亦博,那个拼命的女孩子,那个夏天躲到阳台上背书的女孩子,她当时是抱着怎样的情绪?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虽然我们兵分几路散落在全国各地,但那么多社交软件,找到一个陌生人都不是多么费力的事情,更何况是去了解一个原本熟悉的人。
就算董希封闭式管理,我也知道她每个学期的课表,就算叉叉复读,她也能隔三差五在群里说句话,就算是我刻意躲开苏正阳,也难免知道他的一些消息。
这个真的是难免,毕竟网络世界,真的。
但是却没人了解林亦博,她毕业后退出了宿舍群、班群、删掉了所有人的QQ,直接人间蒸发。
我想过关于林亦博的,很多个版本的结局,但最终仍旧把她的最后一面,匆匆带过,没有留下过多的笔墨。
这才是林亦博啊。
她活的像是大合照时总是站在后排角落里的串场角色,永远隐匿于人群,从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她的成绩拉着她远离孤傲、脱俗、这些高贵的词语,只留下一个含义不明,甚至根本不恰当的倔强二字。
我不知道她的父母,亲人,又或是那些看笑话的旁人,有没有人说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我总觉得她的人生是进行时,我们都会偷懒躲闲,可她不会,永远不会。
她的所有光亮都展示给了自己,我们这些看不见的外人,通通不重要。
至于苏正阳,好吧,我也该说一说苏正阳。
我们的确说好了要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可也像所有遗憾的必备桥段一样天各一方,我留在了华安学着“万万没想到”的韩语系,他回到了家乡,梦想成真,不知道多快活。
我知道,那样多的并行志愿、专业选择、调剂概率的情况下,我们何去何从只能听从老天爷安排,固然我们想要留在一个城市,终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把这样的想法放在前面,稍稍忽略了,也许他一开始就想要回到家乡的可能。
就这样?
就是这样而已。高中时我觉得自己只能陪他两年,结果真的如我所料,生活总归不是童话,分开有一万种“合情合理”的理由,大多数理由一点也不戏剧性,更不动人。
我从青岛回来上楼去找他,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门前高挂出租的白纸黑字,它比我先知道苏正阳的离开。我打电话给苏正阳,他低声告诉我说,房租到期了。
再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应该是客套的祝贺词吧。
苏正阳沉默许久没说话,我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我没有声嘶力竭的质问什么,发疯的喊着“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上大学的吗”,又或是“那我呢?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苏正阳怎么会知道,我的通知书已经在路上,何去何从,我自己心里都没底。
暑假后期他去学车,他妈妈坑人,驾校地点在城市另一边的郊区,他每天大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坐两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驾校还不一定能排上队,晚上累的不成人形再坐车回来。好几次,他排不上白天的队只能晚上去练习,从半夜十二点一直练到凌晨五点。
“他啊,比上学的时候还悲惨哈哈哈哈。”
这些,我都是从班长那里知道的。
他们宿舍倒是常聚,兄弟哥们撸串喝酒时,想到已经回家的苏正阳,一时兴起打了个电话,一阵嘲笑之后就全明白了。
我不想打扰他,那时候我的情绪又极其不稳定,动手打了我姐之后,神情恍惚的每天看《还珠格格》度日,录取通知书进门那天刚好看到知画生孩子,我握着录取通知书,看着永琪握着她的手,说要和她好好过。
我妈因为我走了狗屎运开心的很,又因为我愁肠百结的面色心里不安,我妈看到通知书后在我旁边站了好久,最后说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要是生了孩子就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