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个寒假我一直窝在家里,家里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我爸工作忙,我姐比我爸更忙,我已经一年没有看见她了,我也并不想见她。
其实我高考总分并没有很差,英语的超常发挥拯救了化学的败落,让我仍旧达到了一本分数线。
我妈帮不上忙,仍然希望我这样的心性能当个医生,以后过着风吹不着雨晒不着的工作。
我爸倒是为我操碎了心,我的分数处于危险地带,报二本吃亏报一本不稳,他整理了各个报考软件的资料,询问了很多同事,写满了一张纸的推荐专业。
我通通不在乎。
我只记得我是要学影视编导的,像是中邪一样。
然而当我翻遍志愿报名书,发现这个专业消失不见时,我姐冷淡的告诉我,影视编导是艺考生专业,让我选别的。
“你都知道!你怎么不早说!”化学和专业的双重打击让我对我姐发了火。
她明明知道的,可她却不告诉我,看着我怀揣着一个实现不了的目标什么也不说,躲在一旁看我笑话。
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
都是她在看穿我。
都是她在训斥我。
我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朝她拍过去,她一闪身,躲开了,没和我计较,第二天就回了学校。
其实烟灰缸落地被吓傻了的是我,我一直认定我姐的权威性不容辩驳,从小到大唯命是从,一个烟灰缸扔过去,我姐没吓到,支持我发疯的勇气倒是跑的没影了。
纵使我再心大,面对志愿也万分认真,我身无长处没有兴趣,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拼命爬过去,尽头却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告诉我此路不通。
华安地区的升学率很高,少有人会走艺术生的道路,桦实的老师又讲究升学率平均分,把艺术生看成邪门歪道,所以报志愿前,我从没听说过艺术生专业,甚至不清楚文理生专业报考的不同。
所有人只告诉我们好好学习,考高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我们,考高分之后的事情。
我没有埋怨老师,没有埋怨爸妈,甚至没有埋怨随口一说给了我幻想的苏正阳,但我就是埋怨我姐,气的敢用烟灰缸砸她。
我真的说不上来为什么。
继前两年扫福字集红包的热潮后,家里三姑六婆又迷上了视频软件的百万答题,一到七点就拉着我们这些小辈陪她们闯关。
深受其害三姑六婆,包括我妈。
她和几个阿姨拉了一个家庭群,凭“你们这些小辈脑子好用”这一条理由,侵占了我所有的晚间时光。
她们不懂口红色号,不懂诸葛亮骂王朗,不懂小船过河,我随便说了一下氢氧化钠是碱性,她们就觉得我可了不起了。
我姐之前坐在客厅里,说她拥有漫长寒假觉得很无聊,当时我还腹诽跳脚,现在也成了没有作业的寒假的大学生。
可能是老了,每天被我妈拉着扫红包、扫福字、求敬业福,之前觉得极其无聊的事情也能培养出一点兴趣,进而开始羡慕这种打发时间的小日子。
在我挣扎并享受的过了大半个月之后,睁开眼,我姐出现在了客厅里。
那一刻我就知道这种好日子到头了。
我姐正在剥柚子,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她从哪买来的柚子。
我还没睡醒,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姐,她看我一眼,眼神慢慢落回手上,把刚剥好的柚子放在盘子里,然后才朝我嚷嚷。
“都几点了还睡,过几天就拜年了,人家上门串亲戚你也穿着睡衣见人?”
我没回话,悻悻的躲回房间换衣服。
坐在床上把脑袋往毛衣里面塞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和我姐那道裂痕,已经过去了。
我姐的出现永远意味着变数、惊喜、雷厉风行和出人意料,除夕过了没多久,我就被她拐带着前往了济州岛。
已经坐上了客车,我姐还在电话里一本正经的和我妈说,她就是带着我去BJ玩几天,让我看看劳动人民的工作状态,进而激发一下我向上进取的斗志,总之没一句实话。
我妈开心于她能力超群的大女儿终于愿意管管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二女儿,笑的花一样送我们出门,一脸天真的嘱咐我们好好玩,钱不够了和她说,管够。
如今我上大二,我姐已经有了正式工作,虽然我至今不清楚她是做什么的,但我能判断出,她有钱!可有钱!
不得不说,这个和有钱人的旅行让我充满期待。
但我们刚到目的地就走散了。
我姐上厕所留我在原地看行李,远远走来一伙人,扛着各种设备仪器,像是拍戏的剧组人员,引得很多人侧脸去看。
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和我姐差不多大,男生长着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一边走路一边吹口哨,看站位倒像是管事的。
女生长得很美,五官精致,不笑有些淡淡的疏离感,是现在很受追捧的长相。
重点是我看着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走近我,棒球帽摘下来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来,是之前在楼道里背课文的那个姐姐。
她察觉到我直愣愣的目光,对视了两秒后,认出了我。
我被美貌冲昏了头,光顾着和她说话,走了五分钟才想起来,我把我姐弄丢了。
漂亮姐姐叫郑可心,连忙问:“快给她打个电话,带着手机呢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手机我倒是带着,可是高三暑假一时气急删掉了我姐的电话号码、微信QQ所有联系方式,到现在吃亏的居然是自己。
我打电话给我妈,意料之中没人理我。
站在路边等也不是办法,好在郑可心他们要去的旅店不远,她和领队的男生交代了一下,男生看了我一眼朝她点点头,带上了我这个拖油瓶。
旅店是个小别墅,大小不过十余间屋子。老板是地道的韩国人,不会说中文也不会说英文,带头的男生出示了身份证明就要搬东西进去,老板急匆匆把他们拦下,手忙脚乱的比划了半天,双方也没有弄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发现我居然能听懂大概的意思。
“老板说,还有客人没有离开,你们只能先去东面的房间,西面的房间还要等一会儿。”我扯了扯郑可心的袖子,小声地告诉她。
郑可心把我的解释转达给领队,又招了招手,叫我简单的翻译了几句话。
我忽然觉得其实学汉语也不全是错误。
他们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把房间安顿好,我姐仍旧没有给我打电话。
领队的男生看了看天气,扛起设备在门口测光,不一会儿喊了几个人说开始拍摄,两三个人拿着几样设备出来,郑可心换上了一身颜色清晰的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