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拿起遥控器调音量:“电视小点声,你爸还在睡觉呢。就吃这些,不吃肉?要不妈给你炖个排骨吧。”
“别!”我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自从我高中住宿,每次回家前我都会打电话给我妈报菜单,学校清汤寡水的菜和寺里的差不多,我妈的饭菜是我全部的精神寄托。
但自从高二以来,电话内容就从“我要吃什么”变成了“你可千万别做什么”,一连一整年,每次回家都是一桌子水煮肉、炖排骨、小笨鸡,导致有一段时间,我闻到肉味就犯恶心。
吃完饭,我爸刚好从卧室出来,和我妈问了一样的问题。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没等我回答,他继续道。
“写作业啊?不应该啊,你又不是你姐。”
他说的真诚而肯定,一边说一边认真的摇头。
我很像踩他脚,但他不是苏正阳。
只要是放假,无论是三天小长假还是寒假暑假,写作业前我总要列一个详尽的计划表,美名其曰按部就班。
我姐直接戳穿我,少来,你就是多此一举装模作样,好像不列点计划你就写不了作业似的。
我决定没听到,照旧开始切割时间。
八点到九点写数学作业,九点到十点是生物,然后是物理、英语、语文,下午三点开始写苏正阳给我布置的化学卷子。
结果十点二十了,我还在和一道数学题死磕。
我定计划一向是凭感觉不重实际,以我的水平怎么可能一个小时完成两张卷子,而且数学老师是疯了吗,居然留了两张数学卷子。
着手生物作业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我刷刷涂乱了计划表——跟不上变化咱就改变计划。
就在这时,我妈乐呵呵的进来,手拿着根粗壮的山药。
“闺女,超市里没年糕了,我做拔丝山药吧。”
“辣炒年糕和拔丝山药能一样吗。”我满脸黑线,“再说你又不会做。”
我妈:“不会我可以现学啊,不就是拔个丝嘛,有什么难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我在她身上居然看到了我姐的影子。
我姐以前也常和我说,不就是合并同类项吗,不就是比较压力大小吗,不就是初中那点化学知识吗,有什么难的?
生物还没做完,我妈喊我吃饭的声音已经穿过两道门,她喊了三次得不到应答,立刻来敲我的房门。
我沉浸在内质网和高尔基体的海洋里,忙得头都不抬:“妈我待会儿就吃,就剩两道题了。”
我妈急了:“待会儿就拔不出丝了。”
我的意志力在食物面前就是一朵成熟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闻声立刻放下笔,屁颠屁颠的飞了出去。
我妈的手艺果不是盖的,拔丝山药秒杀辣炒年糕。
小时候吃宴席,老家规矩无论红白喜事都要宴请亲戚邻居,八大碗、热菜凉菜汤菜,再加上海鲜拼盘熟肉拼盘,满满一大桌子,次次像是中华小当家里的满汉全席。
有一次邻居家小孙子满月酒,东家阔气,请来了一位自称祖上是伺候宫里人的名厨操办宴席,没想到这次不是吹牛皮,大厨手艺的确是好,荷塘虾片真好吃这句话简直长在了我的舌头上。
我妈不厌其烦,被迫学会,味道居然不输大厨。
拔丝山药很快就被我和我妈瓜分,见我开始往嘴里塞炸鸡块,我妈起身给我接了杯水:“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我装作不在意的解释:“习惯了,学校吃饭时间特别短,我在学校吃饭比这快多了,直接拿勺子往嘴里扒,都没时间嚼,在家我还能用筷子呢。”
我发自内心的希望我妈能够和我一起控诉学校,然而我妈又摆出了那副和平大使的模样。
“学校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是学生,节省下的时间都可以放在学习上......”
在我妈的观点里,我不喜欢的菜就是营养之王,我不喜欢的制度就是为了学习,我不喜欢的老师全是良苦用心,哪怕他打人能打散一把扫帚。
学校是为我好,包括西红柿炒番茄,真的。
她选择和平,而我不是我姐,我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