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宽不知道他这种状态算是穿越还是重生，但能肯定的是，他大概不是命运垂青偏爱的天选之子。
也许他搞混了基本逻辑，老天爷不是让他来享受的，而是让他来还债的。
他像极了西天取经的唐长老，九九八十一难，一步一个坎。
先不说熟美人胡御姐和关青涩宫白给甚至欧大小姐等或艳丽妩媚，或窈窕性感的各式各样的女妖精扰乱他的心神。
曾经他以为许可这种尖嘴猴腮雷公脸儿的类型，应该是会七十二般变化无所不能的孙大圣，肥彪才是拖后腿的八戒。
直到许可祭出蜀山剑侠剧本这个大杀器，他才恍然，许可比肥彪更像猪队友。
不是上辈子欠下的恶债和孽缘，还有什么仇什么怨至于许可这样往死里坑他？
就连胡须勇这样带着三千喽啰兵的黑熊精式莽撞人都被三大院线、永胜向家兄弟以及德玛西亚五方联合营造出来团结一致的假象唬住，老老实实的偃旗息鼓，德玛西亚小团队里却起了内讧。
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现在的许可在他眼里就是类似于蛀虫这样腐蚀根基的害虫。
两人面面相觑，陆绍宽被许可期待的眼神看的后背发毛头皮发麻，率先扛不住，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目光闪躲。
端着茶杯久久没有放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心虚个屁？
抬头，眼神不善的瞥过去。
他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许可，或者说，他有充分的的理由怀疑，许可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傻子了。
“老许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把主要精力放在《刀马旦》上，后期制作要你盯着，另外宣发也要你和楠笙姐多操心，最好在音萌回来之前，能赶出一份详细可行的企划书交上来。”
说完，把蜀山剑侠的剧本放到一边，用手指点点，没再多看一眼。
许可的目光随着陆绍宽的指尖挪下去，拉回来，如此往复几个来回，小心翼翼的咀嚼着这番话的意思，不死心的试探道：“阿宽你放心，他们能搞定。”
正是因为他知道陆绍宽对这部戏的重视程度，他才再三的叮嘱工作室的骨干班底，时至今日，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没有考虑到的地方了。
“这样吧！”陆绍宽放下腿，委婉的关心道：“《刀马旦》这部戏拍摄得很仓促，你辛苦了。”
顿住一下，盯着许可蜡黄的脸颊和高高凸起的颧骨，陆绍宽情真意切的拍了拍许可的胳膊，由衷的感慨道：“楠笙姐好几次同我抱怨，你都瘦了。拍戏的时候，更是吃不好，睡不香，不如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一阵，养精蓄锐。”
本来就消瘦干瘪到一阵风就能吹散架的许可，听到陆绍宽深情款款的告白，忽然升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将没有二两肉的胸膛拍的啪啪作响，目光烁烁：“不要紧的，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本来就很瘦。而且《刀马旦》从去年开始筹备，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已经在我脑海里过了几十次，我并不觉得仓促，甚至我从来没有拍过这么省心的戏。”
“......”
陆绍宽语塞词穷，幽怨的看着许可，你知不知道你有些不识好歹了？
一般来说，当老板的都会喜欢员工下属坚韧不拔，一往无前。但这种坚韧，绝对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淹死在黄河淤泥里不死心的那种不知变通。
相反，对自己要求过高，吹毛求疵，有时候并不是好事，甚至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画地自限。
再或者说，许可不是尖嘴猴腮雷公脸的孙大圣，也不是肥头大耳懒的流油的猪八戒，而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倔驴。
也不对，再倔的驴也是个拉磨的好手，怎么能不知道变通和调转方向？
后知后觉的，许可总算发现了陆绍宽微妙的小情绪。
“阿宽，你觉得这个剧本......”许可很不情愿的说出后两个字，“不好？”
“不，老徐你千万不要误会，这个剧本很好，非常好。”陆绍宽否认了许可的指责，这个大锅不能背。
还珠楼主的原著《蜀山剑侠传》有天下第一奇书的美名，又是他文学圈里的前辈，必须保持十二万分的尊重和敬畏。
而且许可节选的这个剧本本身也很精彩。
但好的东西，它贵呀！
电影是大众审美，他怕许可愣是给这部戏拍出奢侈品的档次。
原本轨迹里，许可拍摄这部蜀山剑侠应该在两年后，别小看这两年，自人类社会进入电气时代，计算机问世，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
两年，可以带来很多技术上的突破。
这两年的技术突破，放在电影拍摄中，就意味着成本的降低。
相反，提前拍摄，恐怕许可这部戏的预算比原轨迹里还要恐怖。
道听途说，从他上辈子获得的小道消息里得知，蜀山剑侠这部戏的投资高达三千多万港币，八二年的三千多万港币，啥也别说了，许可港岛第一大败家子的骂名算是抹不掉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许可还不死心，抓耳挠腮的绞尽脑汁，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说辞才能打动陆绍宽这个大金主。
在他的构想里，这部戏必然是那种高来高走，白衣胜雪，仙气飘飘的新式仙侠电影。
数遍港岛，论票房号召力，德玛西亚和陆绍宽不作第二人想，而且这部宏伟磅礴的大卡司也意味着大投资。
加盟德玛西亚以来，他对陆绍宽上几部戏的吸金能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最佳拍档》这部让港岛同行眼红的破票房纪录电影都是毛毛雨，在荷里活鼓捣出的那两部戏才是名副其实的赚钱怪兽。
陆绍宽有钱，他没钱，不找陆绍宽找谁？
他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况且，谁不知道陆绍宽在欧美鬼佬那里很有名望，跟荷里活顶级特效制作团队乔治卢卡斯的工业光魔公司熟的很，搞个友情价，很难嘛？
尽管陆绍宽有气无力的靠在沙发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许可依旧我行我素，激昂慷慨的陈述着自己的伟大构想。
小到细节，具体到个别镜头的角度，大到阵容，服化道的选择，特效加持的运用。
在他看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陆大导演出名的机会到了，德玛西亚笑傲世界影坛，成为国际顶流指日可待。
陆绍宽也不答话，自己抠着手指甲。
忽悠！接着忽悠！
往常这些话都是我忽悠别人的说辞，但凡信你一个字，算我输。
生意人可以有梦想，但最蠢的事情就是为别人的情怀买单。
陆绍宽显然还没有大方到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砸下几千万支持许可圆梦。
而且时代变了，武侠片过时了，现在的风向是都市时装谐剧的天下，是长腿大胸靓女的天下。
矫情装B一点说，那就是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古装武侠，还是难度最大的仙侠，别说特技，光是服化道和搭建影棚，就TM能要他半条老命。
马上十月份就要过完了，他还等着迈克尔·西米诺那部《天堂之门》把联艺坑死，他打算抄底联艺，把魔爪伸向荷里活呢。
哪能想到许可要秀一秀骚操作，在港岛搞一部《天堂之门》同人版，为德玛西亚敲响丧钟，彻底葬送他的事业生涯，到时候就是别人抄他的老底。
所以，不管许可如何舌灿莲花，将这剧本描绘的多么引人入胜，陆绍宽坚决的把脑袋摇得想拨浪鼓。
总之，许可追逐梦想他不反对，为情怀奋斗，他也举双手双脚支持，嫌少，他可以扛着熟美人胡御姐关青涩几人的大腿表示赞同，这样诚意够不够？
就是别提钱，谁提钱他跟谁急，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到最后，陆绍宽干脆跟许可打起了官腔，叼着烟卷推心置腹：“老徐，你的要求和想法，我都了解，也很赞同，但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你要理解一下，有什么困难，自己克服一下，我跟音萌还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
“......”
许可一脸懵逼。
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宫白给噗呲一笑，剜了陆绍宽一眼。
许可知道，大概是真的说不动陆绍宽投资这个剧本了，垂头丧气的告辞，下楼。
他刚走后，陆绍宽把烟灰缸拉过来，向宫白给投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很默契的添茶水，将杯子续满，迟疑道：“许导儿都没有说这部戏的预算，你怎么就拒绝了？”
陆绍宽抬头瞄了她一眼，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等宫白给乖乖坐好，陆绍宽一把搂过来，笑着捏他的下巴，埋怨道：“吃里扒外，你这是在替许老怪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