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宽不置可否,摸出香烟自己叼起一根,又散给对方,明知故问道:“潘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想与陆先生谈一笔生意。”潘迪笙也不理会陆绍宽是真不晓得,还是装糊涂,风轻云淡的摸出打火机,擦的一下拨动滑轮,将跳跃的火苗凑到陆绍宽身前,又给自己点燃香烟,然后潇洒的一甩打火机,“咔”的一声脆响,合上。
“什么生意,愿闻其详!”陆绍宽调侃道:“潘生,你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大家都讲我陆某人因为这部戏赔的典房卖地,穷困窘迫,无生计度日,唯有你好心拉扯我一把。”
潘迪笙故作不知,夸张的摊摊手,惊愕道:“陆先生你若穷困窘迫,我是不是应该到街上讨饭?”
“哈哈,潘生果然幽默!”你来我往试探了一会,陆绍宽扭头拍拍宫白给的翘臀,努嘴道:“去看看倾暇方不方便,若是有时间,喊她过来一下。”
宫白给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考虑到有外人在,肯定要伸手拧他的腰眼儿。
小皮鞋跺的哒哒响,摇风摆柳的转身。
潘迪笙下意识望过去,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他告诫自己是来谈正事的,泡妞先不急,有钱何愁泡不到妞。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气氛有些安静,谁也没开口,都吸溜吸溜的喝茶。
到底是潘迪笙沉不住气,率先打破沉默,开门见山的说道:“陆先生,其实我是想请林小姐做我的代言人。”
他看中了熟美人身上的流量,以及身后的热度。
也利用老豆的人脉接触过影视圈的朋友,一开始他以为应该很好拿下,毕竟女星的名声再响亮,但他潘家的名声也不弱,在港岛富豪圈子里,算不得顶级,但也有一席之地。
钱不钱先不说,主要是搭上这层人脉关系,对女星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按照惯性思维,他打算搞定熟美人的经纪公司或者经纪人,几经周折才得知,熟美人根本没有经纪人,人家是自由人,free,免费,众所周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然后,慢慢的他才知道,熟美人之所以有这么高的流量,完全是拜陆绍宽所赐。
刚回到港岛不久,他甚至不知道陆绍宽是何许人也。等搞清楚也明白了,这是一场硬仗,一块难啃的骨头,但如果啃下来了,足够他吃的满嘴流油。
“潘生,其实我本人非常愿意跟你交朋友,我觉得咱们聊得来,但在商言商,潘生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倾暇做你的代言人。”
挑挑眉毛,陆绍宽一点也不留情面的揭穿道:“据我所知,潘生的启动资金并不多,千万别讲因为潘生背后站着潘家,如果这样,今天应该是潘老爷子同我饮茶,而不是潘生你。我这些话比较直白,但你不能否认,事实就是如此。”
潘迪笙讪笑一声,也不解释。
“潘生,你知不知这部戏,我给倾暇开了多少片酬?”努努嘴,陆绍宽伸手比划道:“一百万港币,你可以说我虚伪,说我无耻,但倾暇在我心中,就值这个价位。”
做生意就是如此,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狮子大开口从来吓不走真心实意的买家。
“而且,这还只是一部戏,剧组解散,片酬到手,以后再无牵扯。甚至票房、影片的口碑,不需要演员去操心。
但代言,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代言人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品牌的形象,要配合出席品牌方活动,维护品牌声誉,可比演一部戏要麻烦多了。你说呢?潘生!”
娱乐圈明星,当然好听一点叫影视圈明星,有文化的占比很小,恰巧这个世界上,文化人坏起来才让人瞠目结舌。
所以娱乐圈黑也不仅仅是因为明星,明星更多时候是被推出来,享受花团锦簇鲜花掌声的同时,也要背锅扛雷。
明星身后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比明星黑多了,搞大众传媒的比经纪人经纪公司还黑,越是有脑子的人越坏。
整个生态圈遵循食物链有毒有害物质积累的规则,营养等级越高的物种,坏水儿越多,尤其是大脑这种关键部位。
甚至有时候,明星的婚丧嫁娶都要接受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的安排,背后都有庞大的团队出谋划策。
在德玛西亚,陆大导演就是熟美人的专属经纪人。
只不过由于目前公司的松散结构,旗下艺人基本属于那种放羊式宽松管理。
对熟美人的广告代言邀约,陆大导演十分谨慎,因为这一行太容易暴雷,产品质量有时候会反馈到代言明星身上。
而且代言不能随便接,某种程度上,代言跟明星的人设、戏路、咖位、公众形象、都有双向影响的直接关系。
甚至某些时候,演员拍几部烂戏情有可原,毕竟可以甩锅给剧本、导演,灯光,化妆、搭戏的演员,甚至天气原因,心情不好。
烂或许不是一个人烂,大家一起烂,能有个心里安慰。
只要道个歉,痛哭流涕保证改过自新,还是粉丝心目中那个勤奋敬业,洁白无瑕的爱豆。
但代言,不好意思,砸了就是砸了,自己挺着。
代言毁掉一个明星,远比一部烂片毁掉一个明星更容易。
这里边涉及到市场营销心理学方面的东西,品牌方找到代言人,瞄准的往往不只是代言人的粉丝群体,品牌方关注市场上所有产品受众、以及潜在客户。
而电影的受众心思相对简单,除了真爱粉就是放松娱乐的吃瓜群众,真爱粉自然忠心护主,哪怕爱豆演技烂得象狗屎,也能自圆其说,找出闪光点。
吃瓜群众顶多牢骚两句,下次不看这个演员的戏。
电影的渠道是院线,逻辑关系不同,相当一部分人是先接受明星才肯走进院线,带着粉丝看偶像的立场偏见,自然能得过且过。
通俗来说就是溜粉,粉丝就是拿来溜的,溜粉太简单了,明星的一个通告,一个绯闻,甚至出席活动时的几句发言就能让粉丝原地高朝。
但代言产品受众更在意的不是代言人,而是产品本身,体验产品的时候要将产品和代言明星剥离开,明星是明星,产品是产品,我用产品,明星我就不指望了。
如果产品不行,又自然而然的将产品和代言明星融合成一个整体,一块骂。
而且代言广告的投放渠道一般是电视,或者其他传媒方式。
电视观众,或者报纸观众,甚至无意间看到公车、车站广告牌的观众可不好溜,你溜他?他还琢磨着溜你呢。
这种效果不可控,一直是各大公关公司为之头疼的无解死穴。
而且造假成本太高。
运用相当的技术手段,票房可以造假,点击率可以刷,产品口碑怎么刷?难道要一个一个的买通所有产品用户?
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想像溜粉一样引导电视观众?别做梦了,早点洗洗睡吧!
就拿后世大家调侃的葛大爷为例,奥运前后的一个酒类广告堪称天价代言费。
羡慕嫉妒都没用,厂家财大气粗,代言费在厂家看来都是毛毛雨,广告投放的时段更让人咋舌......
每分钟的单位是亿元人民币。
人家花得起这个钱买时段,更不在乎给多少代言费,多少都给得起。
内地企业有多土豪?什么古驰、阿玛尼、范思哲、香奈儿的天价代言,往后稍稍吧,不在一个等级上。
所以说明星咖位之类的,不是粉丝吹出来的,葛大爷有多少粉丝?
谁见葛大爷的粉丝天天将自己的身份挂在嘴边到处宣扬,肯定比肖、徐之流的小鲜肉少,但那俩个拧在一块也不够资格跟葛大爷坐一个桌吃饭,甚至倒酒都得预约排队。
熟美人现在没有这种咖位,但陆绍宽打算将她捧到这种咖位。
沉吟一会,试探道:“潘生的钟表行,打算做一般商品,或者是奢侈品?”
见潘迪笙不答话,他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如果涉及到商业机密,只当我没有开口好了。”
“陆先生说笑了,不瞒你说,其实我打算做奢侈品。”潘迪笙自嘲的摇摇头,自从放出过豪言壮语之后,惹来不少讥讽的目光,甚至老豆的故交好友都准备看他的笑话。
或许是相同的年龄,同样面临被嘲笑的处境,让潘迪笙天然带着亲近,推心置腹道:“我的启动资金确实不多,我老豆只借给我一百万美金,而且对我租下了中环置地广场的大胆行为颇有微词,但我有我的考虑,别人讲我是年轻气盛也好,无知无畏也罢,我还是要讲,凡夫俗子的看法,何必去在乎?”
或许是说服了自己,语气也逐渐变得自信,一字一句道:“虽然现在高档手表的客户群体相对小众,但我相信港岛的发展前景,而且客户需要培养,没人肯做,那就我来当这个出头鸟好了。”
他打算用说服老豆的这套说辞说服陆绍宽,但他搞错了一个逻辑,他老豆会惯着他,陆绍宽不会。
“想法很好,我本人也比较支持潘生,但代言费,一分都不能少。”陆绍宽伸出食指,笑道:“三十万一年,美金!”
“......”潘迪笙摇头,苦笑道:“陆先生实在......”
“很为难?抱歉!”话锋一转,陆绍宽叹气道:“潘生,其实我也很为难,你既然打算做奢侈品,大概也懂一个道理,一般商品降价打折,能促进销量,带来盈利。但奢侈品降价打折只会无人问津,甚至会失去奢侈品中奢侈两个字,瞬间跌到尘埃里,变成一般商品。”
抬抬眼皮,笑着打趣道:“倾暇对我而言,就是奢侈品,我不会让步,希望潘生理解。”
顿住一下,拍手道:“我看不如这样,干脆让倾暇以代言入股,三十万美金,我吃点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好啦。”
“......”
潘迪笙几欲抓狂,哭丧着脸无可奈何的耸肩道:“陆先生,账不是这样算的......”
“喂,我很有诚意的。”陆绍宽不耐烦的摆摆手,露出坏叔叔笑,蛊惑道:“如果倾暇持股,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我自然会关照。”
他掰着手指给潘迪笙展示:“德玛西亚的通告、丽的的通告,甚至以后我拍戏如果用到道具或者取景,肯定会照顾自己人,你不吃亏的。”
抬头,睥睨之气毫无保留,自信中带着几分癫狂,不屑的撇撇嘴:“潘生,以后港岛的女星,只看德玛西亚就够了。”
港岛这样的花花世界,遍地是金钱,满街都是女人,到处都是凯子。
女人要钓凯子,自然为了好处,名表珠宝这类亮晶晶金闪闪的东西,带在手上脖子上又有身份,又灿烂,肯定是女人的第一选择。
而女星同款,必定更会让女人们趋之若鹜,哪个靓女没有明星梦?骂女明星肮脏无耻的是她们,恨不得取而代之的也是她们。
豪宅再好,总不能天天背在身上,美女又不是乌龟或者蜗牛。
至于钞票?哪个娇滴滴的美女上街会背着成捆的钞票,那是暴发户土包子,大家都是一张卡,谁知道卡里有几多?
三毛五毛,千八百万,不还是全凭一张嘴?
你若不穿金戴银,哪怕再信誓旦旦,谁会相信你手里这张小卡片里有百万巨款?
别傻了,大多数正常人的心理都是以貌取人。
刘玄德那样礼贤下士慧眼识人,遇到相貌丑陋的庞士元不还是失之子羽后悔不已?
好马配好鞍,靓女金闪闪,美人和名表珠宝更配。
凯子要泡靓女,自然首选也是名表珠宝,房产股权价值太高不说,而且哪有名表珠宝听起来浪漫,女人很吃这一套的。
这一行,潜力巨大。
陆绍宽更担心的是,潘迪笙会用钟表行来洗黑或者灰钱,他看好这一行,眼馋,想插一手,但又不想惹满身腥臊,自然要安插一个耳目,监督账目流水。
潘迪笙这样搞可能无事,但他陆绍宽仇家遍地、得罪人无数,也这样搞,说不定就有人使坏。
虽然大家都这样搞,但谁知道谁倒霉?
老天爷随机选取幸运观众的时候,可不考虑这些。
所以,他不求控股,不吃独食,但求不被人蒙骗,被人当枪使。
潘迪笙摇头,遗憾道:“陆先生,我要再考......”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脚步声,还没换下服装的熟美人着一身硬朗笔挺的藏青色中山装,迈着方步走进来,嘴角挂着自信又不失礼貌的淡笑。
潘迪笙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半句话被咽回嗓子眼儿。
后来成为港岛大亨、亿万富翁的潘迪笙在接受媒体专访时讲述过这次跟陆绍宽的合作:“我原本是打算忍痛拒绝的,阿宽当时提出的条件太苛刻。
但林小姐的出现,让我改变主意。
我记得那天我去《刀马旦》剧组探班,林小姐还没来得及换下拍戏时的服装,她一露面,我就知道,她是最佳人选。
任何讨价还价在那种气质、那种独特的美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我有一种惭愧,如果再不知好歹,拒绝阿宽的条件,是对林小姐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