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嘛,吃软不吃硬,最受不得激将法,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到了咱们北影来访问?”
话还没说完,被卢孟没好气的打断:“什么咱们北影,那是我们北影!”
“好,你的,都是你的。”李翰翔翻了个白眼,低声解释道:“人家本来是有资格出席茶话会的,而且是最有资格的几个人之一,要不是闹出口号那档子事,能轮得到你们北影接待?”
卢孟沉吟着,伸出手指纠正李翰翔语句中的错误:“别,咱们北影。老李,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外人!”
“......”
李翰翔大脑宕机,词穷语塞,好灵活的立场标准,爱了爱了。
整理了一下被打断的思路,李翰翔眨眼道:“进来之前,我见食堂门口的宣传板的大画报上写着今晚大礼堂有日苯文艺界代表交流座谈会?”
见卢孟眼神警惕,稍稍往后退了一部,李翰翔追问道:“你就说有没有这件事?”
“可你说过,陆绍宽同志有过前车之鉴......”
“你把心放肚子里,别看阿宽年龄小,却是个心眼儿比你我都活泛的人精,同样的亏不会吃两遍,总之你放心吧。”拍拍卢孟的肩膀,李翰翔推心置腹道:“生意人,知道分寸的。”
卢孟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放心。”
“......”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
一个风轻云淡,能吃能喝,一个忧心忡忡,满怀心事。
陆绍宽疑惑的看了又看,瞧出了卢孟的心不在焉。
扭头朝李翰翔递去询问的目光,李翰翔避开,端着酒杯和别人碰杯去了。
“卢院长!”
“陆先生!”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齐齐愣住。
“卢院长,您先说!”
卢孟有些抹不开,清清嗓子,等大家都停杯放筷,才从陪同接待的众人里指出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学生,提议道:“沈丹苹同学,你唱首歌,让陆先生指点一下,他可是港岛数一数二的音乐人。”
活泼漂亮的女同学落落大方的站起来,眯眼笑笑,露出几颗小虎牙,衣着很有年代特色,土红色绣花套绒夹袄,藏青色的确良裤子,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垂到肩膀上。
“陆先生,我给您唱一首......”
声音很甜美,却透着利落和爽快,不做作。
“同学,快坐下,不兴这一套。”在沈丹苹还没来得及开唱之前,陆绍宽苦笑着打断了,尽管他知道校方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挑了这样活泼漂亮的女学生加入到接待团里,仅仅是考虑到同龄人之间可能更有共同语言。
沈丹苹有些失措,捏着手埋头,一双大眼睛里水汽朦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接风宴有些冷场。
卢孟狠狠瞪了沈丹苹一眼,扭头陪着笑:“陆先生,别见怪,学生还小,不懂事!”
这句话说的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严格意义上,沈丹苹和陆绍宽是同龄人,相差不到四岁而已,说沈丹萍不懂事,也不知道陆绍宽会不会多心。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陆绍宽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中规中矩的助兴小节目总给他一种违和感,就类似:小亮,给大伙整个活儿。
至于那位泫然欲泣的女学生,陆绍宽就更没有心思去安慰了,这是京城电影学院,艺术家的摇篮,谁知道是不是校方精心编排了一出大戏演给他看。
总之他这点微末的道行,又喝了酒,还是谨慎点为妙。
哪怕对方漂亮,可人,是个难得的大美女,陆绍宽也没多少心思。
相对保守的社会风气,提醒他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一个不小心就是英明毁于一旦。
饭后,陆绍宽被安排到北影自己用来接待贵客的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也只是相对豪华一点的教授宿舍,只不过不对外开放。
很有年代特色的筒子楼里,王克泡茶,陆绍宽和李翰翔两人大剌剌的对面而坐,大茶几上摆着粗犷的搪瓷茶杯,老干部同款。
李翰翔捧着搪瓷茶杯喝了一口,吐掉茶叶末,咂嘴拍腿可惜道:“那姑娘不错,你不知,散了以后哭的那叫梨花带雨呦,校领导都不好意思呵斥了。”
“或许吧,不过舔狗不得好死!”陆绍宽可没心思温声细语的安慰劝解,让姑娘怀疑自己的用心不说,也有违他陆大导演泡妞的宗旨。
身价倍增,自诩上流人,对美色的心态也陡然转变,从死缠烂打,到主动出击,再到现在的愿者上钩,这是身份财富以及地位变化带来的底气、淡定和从容。
“舔狗不得好死?”李翰翔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呢喃了一句,朝陆绍宽投去询问的目光。
舒舒服服抻了个懒腰,陆绍宽自顾自笑道:“我举个最直观的例子,比如咱们两个是同事,翔叔你是我的下属员工,我是你直属主管,你每月薪水一千块,我呢,每个月五千块,而且咱们两个的人生观和爱情观截然相反。
发薪当日,我用五百块买了一身新衣服,五百块买了一只看起来很唬人的手表,用五百块约一个按摩会所的技师出来请她食大餐,然后又说好当天晚上到对方住处做一次五百块的全身按摩。”
李翰翔皱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剩下的三千块呢?”
“你!”陆绍宽努努嘴:“借给你了。”
“喂,话不要乱讲啊!”
“举例子呀,别忘了你在这个剧本中是我的下属员工,我将剩下的三千块借给你,加上你自己的薪水凑够四千块,咬牙狠心,你在珠宝商场买了一条三千九百九十九块的项链送给女神,又花了一块钱坐公交车,亲手将项链送给女神,结果女神表示今晚要加班,收下项链之后你连手都没摸到就被推出门外,只能灰溜溜的徒步走回家。”
顿住一下,陆绍宽眼神揶揄,坏笑道:“然后当天晚上,我在技师家中享受着技师的全身按摩,忽然看到对方脖子上的项链不错,好奇问了一句。技师冷笑,翻着白眼嗔道;你说这条项链啊,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SB送的,好像四千块呢!”
“......”
李翰翔满脑门子黑线,久久无语,端着搪瓷茶杯愣了半天,闷声道:“贴切!果然是舔狗不得好死!”
陆绍宽丢过一只烟过去,开口道:“翔叔,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李翰翔没好气的甩过去一个白眼,嘟囔道:“你要买项链送女神啊?三千块够不够?”
“......”
陆绍宽哀怨的说道:“湾岛的林海音女士,翔叔熟不熟悉?”
“不算太熟,但还能说得上话!”李翰翔追问道:“你想做什么?不会是真要送项链吧?”
这次轮到陆绍宽满脑门子黑线,额头拧成‘川’字。
“我说过准备在内地拍一部电影的嘛,这部戏我准备改编林海音女士的那本《城南旧事》,至于授权方面,请翔叔你帮帮忙!”
室内陷入安静,李翰翔端起搪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翘起二郎腿,就在陆绍宽即将等得不耐烦,他才缓缓点头,吐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