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不语的路遥，终于有了动静。
她动了动有些腐朽的手指，慢慢开始舒展自己的身体，随手将额头的碎发撩到耳后。
伸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她已经在这坐了一天一夜了。
她似乎，还不愿意从沉浸的世界里走出来。
直到前面走来一个老妇人，她的视线定格在那老妇人身上，心里就像落了什么东西一样，久久没有反应。
那是师母吗？
这才过了一天的时间，她的头发怎么又白了？
一天一夜而已，她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岁。
“你还打算在这坐多久？”师母的声音十分低沉，沙哑中又隐忍着某种情绪，她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我放纵你在这坐了一天一夜，你现在告诉我，你想出了什么？”
她想了什么吗？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呆在这里，静静地守着老师的尸体。
她虽然嘴上不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老师希望她守在这里，老师希望看到她。
路遥收回视线，随后看向停尸间的大门，门口坐着的老大爷冲她笑了笑，“丫头，赶紧回去吧，你坐在这里守着，这是抢我饭碗啊！”
她只是……
想再陪陪老师而已。
“如果他看到你变得这么颓废，一定不会承认你是他的学生！”师母脸上尽是严肃冷漠的表情。
路遥错愕地看向她，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想一直坐在这里，只是有些事想不通而已，我想着老师在这里，他可以提醒……”
路遥的话戛然而止，自嘲地笑了笑。
她又忘了，老师再也没办法帮她什么了，此时此刻，他是躺着停尸间里，一具冷冰冰尸体。
停尸间里的灯光惨白，房间里喷洒出来的冷气，逐渐侵蚀她的脚踝，仿佛有人在轻轻抚摸她，在提醒她，无论脑子再怎么清醒，你要时刻保持冷静。
她似乎听到个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出声，“从今往后，你师母就交给你了。”
她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目光灼灼地看着师母，看着她头上，一夜之间多出来的白发，还有脸上淡淡的泪痕和皱纹。
她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从前都拎得清的关系，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越来越拎不清了。
你可以缅怀死去的人，可以惋惜死去的人，可你不该忽略活着的人。
活人就不痛苦了吗？
不。
活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人到晚年，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为悲哀的是，孙教授一生无子，脾气也执拗，导致没多少亲戚亲近。
如今死于非命，只留下师母一人孤苦伶仃。
他将路遥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培养，只要是不瞎，都可以看出他的想法。
但是现在呢，路遥几乎已经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她可以坐在停尸间门口，几天几夜不吭声，不吃饭，不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