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说我的脸,看上去就有些不近人情。”他搔了搔头发,带着与那张冷峻线条的面容不符的笑容:“这张脸和我娘亲的几乎一个样,也不是我能选择的了的。”
“是吗?虽说不能选择,你看上去却蛮高兴的。”木莲轻声道:“明明长得也不是很像,却非要说一模一样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你真的很依赖你的母亲呢。”
破军有些奇怪,她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可能会见过他早就过世了的母亲。随即反应过来,她一定是把雨樱当作了他的娘亲,少不得辩解道:“不不,我不是说过了么,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娘亲。她是我看中的女子,无论是什么都好,就是不可以是我的母亲,我也从来没有把她当作母亲看待过。”
正在悬崖峭壁上,摘着一种奇怪蘑菇的木莲脚下一滑,朝着沼泽坠落下去。破军足下一点,将她接住,从指尖飞出的光将木莲未能摘下的蘑菇斩断,落入了他握着的篮子中。
“好端端的,怎么走神了呢?这样多危险?如果是你一个人,少不得要受伤的了,万一发现不及时丧了命,可就更糟了。”
木莲大大的眼睛凝视着他。
尽管她的脸被遮挡着,但是她的眼睛,实在是太过有神,从那双明媚的眸子中就能看得出她的喜怒哀惧。
她漆黑的眸子中笑意,掺杂着某种惊愕,还有——同情与怜悯。
虽然她的情绪很容易就能读懂,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却很是让他茫然。
“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想来是不会出这样的意外的。”她淡淡道:“我的什么情绪,都在这双眼睛中了,我想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用同情的眼神看你。”
她与雨樱一样,都有着近乎恐怖的,能够穿过皮肉的敏锐,破军本也打算问这问题,一言不发地将她放在地上,静待下文。
她凝视着黑绿色的沼泽,沉默了许久,幽幽道:“我也有过与你差不多的情绪吧,所以我能够懂得,这是一种多疯狂,多不容易被理解,自己又多想坚持下去的感情。看到你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就会想起往昔自己的心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呢。”
破军一向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她停滞了很长时间,他也没有咄咄逼人去追问而是耐心地等待她再次开口。
“我,也有个绝对不想承认他是我父亲的父亲存在。虽然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确确实实就是父亲对女儿的感情,我也想回报以同样的情感,用孝女的身份在他的身边。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生命的唯一,他教我法术,教我礼节,教我言行举止,那样地毫无保留地宠爱着我。而他,偏生又是个无法好好照顾自己生活的,我很多时候都在想,他离开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生活。想成为这样的他的生命的支柱,不知不觉,成为了唯一的路标。想要在他的身边,他不能缺少我,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自我催眠。明明知道,真正的需要心灵支柱和依靠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自以为对方离不开我,其实,只是我离不开他而已。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想要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渐渐的,连原本能够轻易出口的‘父亲’都说不出来了,就像是在和自己赌气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破军以为她是读到了自己的记忆,而委婉地劝说自己。但那空虚的眼神,却明显是经历过,才能露出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