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的头搁在自己蜷起来的膝盖上,愣愣地抬起头,反问乐媛。
“你自己看不起自己没?自己嫌弃自己没?”
乐媛中间歇息,直起腰,坐到花池的边沿上。
手里掐着一把修理出来的花枝,问二姑娘。
“我……嫌弃自己?”
二姑娘似乎头一回被这么问。
一个人把脑袋又埋进膝盖,好好思虑去了。
乐媛没再追问,放眼去看这花圃里,一丛丛、一簇簇的花草,即使入秋了,依然生机盎然。
望城虽然不是四季如春,却也不是四季分明,冬日里最多下场薄雪,夹棉袄子多穿一件,就能过冬。
所以,即使是望城的乞丐,也比别处的那些人日子好过些。
“想当年,我还没能开起铺子时候,什么都指望着我娘……我娘倒是什么都和我说,高兴的、不高兴的,烦厌的、惊惧的……也不管我懂不懂……或是受不受得住!”
乐媛轻声说着,太轻声了,沉思的二姑娘恍惚着,还以为是风声。
“一家有一家的磨砺,就和那村里人,用的磨面的石磨似的,人和人,不管爹娘还是姊妹,就互相硬生生地磨,谁硬谁就把别个磨成粉……”
“乐媛姐姐,你和我说话吗?我没听清。”
“呵呵,没说什么,自说自话,你想明白了?”
“我好好想了想,还真别说,被她们从小嫌弃到大,我觉着我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二姑娘说着,有些心灰意懒,头虽然不趴着了,却神思不属的,连和乐媛倾诉都忘记了。
“咱们的寿数都是一样的,被限定好了的,你才多大?”
乐媛用手撑着地,抬起了身子,没站起来,蹲着,钻进刚才没弄完的花丛里去了。
“我眼看就十四了,不小了!”
“离着去贵圣湖还有多少年?”
乐媛的声音穿过枝枝叶叶和一丛丛花瓣,传到二姑娘耳朵里,似乎有些遥远。
“……还有四十多年。”她放下曲着的腿,喃喃地应声。
“还有四十多年是不?别人嫌弃你十多年,从此以后,你自己爱惜自己,好好活自己的,怎么着都能多过她们对你不好的辰光了,对不对?”
乐媛说着,突然自花丛里站直了,隔着好几个花池子,笑吟吟地对二姑娘大声说完。
“……好好活自己的?”
“喏!你不是羡慕我吗?我就是这样子过来的呀!”
乐媛把手里修理不要的花枝花叶举起来,冲着云天摇摆几下。
“……那是你啊乐媛姐姐。”
二姑娘也站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脚,往乐媛那边赶。
“慢着点儿,小心使劲儿大了,崩开,疼着呢。”
乐媛劝着二姑娘。
二姑娘却没缓下步伐,似乎赶到乐媛姐姐身边,就能真的和乐媛一样。
“乐媛姐姐,你也嫌弃过自己吗?”
“嫌弃过的……心很难受,没人能帮的了,因为即便有人要帮你,说不准反而是帮你的人让你无比嫌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