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世佳走后不久,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雨不是很大,似雨非雨,似雾又非雾,朦朦胧胧的飘浮在半空,悄无声息地打湿了脸颊、潮湿了衣服。意识到时,已隐隐有些凉意。
月光仍然很亮。没有乌云飘来,也不见有风吹过,一切都如最初那般好似白天的延续。周围万籁俱静,连一丝虫鸣都未听到,整个世界好像静止了似的。这样的夜晚给人一种虚幻的假象,好像布景一般处处都散发着不真实感。若不是这雨带来些许凉意,当真会以为正身处虚无的场景中。
然而,这雨又有些奇怪。并非从天而降,更像自四面八方涌来;也不落在地上,只在空中四散飘浮,无风自动,又无孔不入,整个暗城都被笼罩其中。
雨中带着些许花香气味,幽静清甜,沁人心脾。但这花香,却又如同此时的夜空一般缥缈虚无,毫无真实,闻之不能让人精神焕发,反而意识低沉、昏昏欲睡。
这俨然是一种不正常的反应。
安娜觉察出了异常,心中暗道:有毒!随后振奋精神站起身来,只觉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双眼模糊,又举步维艰。终于摇摇晃晃地走到院门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打开院门。凝目细看,结果让她大吃一惊。
门外空地上早已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暗城民众,一个个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像是沉入了深层睡眠,又像是被人勾去了魂魄。纵有个别尚未躺下,但也是摇摇欲倒,站立不稳。这样的军队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什么抵抗之力?
一时间,暗城重又进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安娜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担忧不已。如果这时敌方攻进城来,那么暗城必将任人宰割。然而,杜世佳尚未归来,她自己又如此这般,别说能为暗城做些什么,恐怕连自救都不能。而更糟的是,她的这种情况正在愈发变得严重,意识正像高空而坠的大石一般迅速模糊下来,终于强抗不住,眼前猛地一黑,瘫软在地。
失去意识后的安娜,立刻进入了另外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好像是梦境。在这种状态中,她是清醒的。但这似乎又并非梦境,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正躺在院门旁,伸手去扶能感觉到重量,还能把自己抱起来放回卧室,也累的气喘吁吁。不仅如此,她看到自己身上沾满了污泥,还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白色长裙换上。整个过程处处都充满着真实感,就像她是一位旁观者,确确实实地做了这一切。
随后,她走出了院门。但院外的景象却又不是她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幕了。
院外,魔血甲虫不知何时已再次归来,正遮天蔽日地发出嗡鸣之声,地上的暗城民众皆被扰乱了心智,变得躁动起来,已然溃不成军。
安娜自然大吃一惊。她不明白这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为何会再次上演。她清晰地记得,魔血甲虫在被另外一个自己用笛声镇住后,已经被大少奶奶唤来的黑色大鸟群消灭掉了;她还记得,那首曲子的名字叫《溪流入海》。但现在,魔血甲虫的攻击为何还在继续呢?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梦境中的臆想,而魔血甲虫并未被消灭掉?
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如果那只是一场梦,那么这场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而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杜世佳,另外一个正是自己。
他们两人如雕塑一般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身边的人和事也视而不见,好像意识正停留在其它什么地方。
安娜突然明白了——按照时间来推算,此时他们正在幻觉之中与李婆婆对话。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眼下并非处于梦境之中,而是回到了过去——这里没有虚幻和真实之分,有的只是时间的先后和空间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