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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三)

一路上都是盼晴讲究吃喝玩乐,难得子煦提出要逛灯会,心下虽诧异,却掩不住欣喜,当然连连点头。

回到湖心亭,盼晴对着一柄铜镜左顾右盼,就着嘴唇点了好一会儿胭脂,觉着比方才好看了许多,要是在背后栓那么十来只五彩神鸟,怎么着也能和姚女打个平手吧。为什么人家就有个能随便指婚的天帝爹爹,自己的爹爹活着的时候也是掌管一方的天尊,怎么就……

刚刚兴奋起来的心,直直往下坠,抱着膝盖蜷在湖心亭正中间,望着湖面上逐渐西斜的日光,天怎么还不黑。

“走吗?”身后沉沉一声。

盼晴回过头去,见子煦换了身青色的锦袍,褪了一贯的满身赤焰,没那么盛气凌人,竟又好看三分。

从曲园走出去没几十步,便看到灿灿烂烂红红火火的灯笼满河堤,河堤之下,初生的荷花骨朵在鲜嫩的荷叶上摇晃,挤挤挨挨热热闹闹。

“这是什么灯会?”盼晴扳着手指算来算去,端午刚过,中秋尚远,怎么着都没个灯会的节日。

“今夜红鸾星动,全城的女孩子都出来祈福。”子煦仰头看天,因为地上的花灯耀眼,天上的星汉反倒没往常那么璀璨。

又是个祈求姻缘的盛会。盼晴为了躲边上打闹的几个孩子,往子煦身边靠了靠,手背刚好碰到他的手掌,一愣,抬手指向一片明明昧昧的湖面,“她们在放花灯,我也要放。”

子煦走上前,替她挑了个最大最饱满的,递到跟前,“写点儿什么吧。”

盼晴接过纸笔,顿了顿,摊在子煦跟前,“我字写得难看,你帮我写。”

子煦爽快地持笔,“你说。”

盼晴靠在岸堤的石狮子护栏上,脸上笼了层淡淡的红晕,望向子煦,“你写什么就是什么。”而后只看着他,用那种让他心里皱皱的眼神。

顿了会儿,子煦飞快地写了四个字,回头招呼盼晴来看。

惟盼良人。

盼晴呆了会儿,点点头,“挺好的。”塞进荷花灯里,轻轻推入水中,与浩浩荡荡,几乎能连到对岸的花灯们挤在一起,月老司命真的能如人愿,有求必应,该多好。

“所谓的良人,该是什么样的呢?”盼晴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仰头看子煦。

他不知怎么的,这会儿无法直视她的双眼,“你一定得等个极好极好的人,这样的人虽不多,譬如皓天,但是坚决不能如他一样花心;譬如白哥,但是坚决不能如他一样傻气……”

“譬如子煦上神呢?”盼晴轻轻踮起脚尖。

子煦微微一笑,两边的嘴角不对称的高度,“譬如我?我有什么好的,脾气这么差。”

一群吵吵嚷嚷的女孩子们举着花灯走来,就要冲撞到他们,子煦忙拉住盼晴的胳膊往路边走去。

参天榕树之下,一个胡子白了的老人正在捏泥人,依着面前的人捏。盼晴觉着有趣,扯着子煦的袖子挤到跟前,“帮我捏个他。”

子煦乜她一眼,没说什么,倒真不动了,让老人好照着他的样子捏。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一个惟妙惟肖的小泥人递到盼晴手中,她举着竹签子,看一眼泥人,再看一眼子煦,笑了。

不知不觉,周围围了许多人,看着小泥人子煦都发出啧啧称赞。

好容易挤出人群,子煦也低头查看两眼,嘟囔道:“也没那么像。”

“其实,倒是更像白芦国的颜煦。”盼晴咬了咬嘴唇,手艺人手中差的那么点儿毫厘,都差在了面子上,内里的气质是真像。

“白芦国……”子煦停下脚步,一手按住盼晴的肩,“盼晴,你记得从前渡劫的事情,我们,是不是都在白芦国?”

盼晴点点头,他终于问了。

“那,就是说书爷俩讲的那两个,我是……你是……”子煦没有说出声,只用嘴唇微微动了动,示意那两个名字。

盼晴又点了点头,目光顺着他的下颌,低到他剧烈地起伏的胸膛。

“我们,不,他们,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盼晴撇了撇嘴,“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只是,颜煦许诺,那一辈子没能做好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来偿还,永生永世好好爱她而已,可笑吧?”故作轻松的样子。

肩头被他的手掌用力握了一下,而后松开,这次,他终于不嘲笑凡人发誓时的自不量力,用低到几乎听不到的嗓音道,“可惜,神没有轮回。我已经和姚女订婚了,这一生,我都会和她在一起。”拍了拍她的肩膀,恢复方才愉悦的语调,“出来这么久,饿了吧?那家店特别有名。”说着走到前面。

盼晴垂头立在原地,左边是花灯的光晕,右边是湖水被照亮的粼粼波光,她立在狭长的黑暗中,双肩微颤,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没有眼泪,她哭不出泪来,却比哭出来难受百倍。泥人的竹签握在手中,越握越紧,几乎能把手掌勒出血来。

他带她出来看花灯,原来为了说这些,难为他有心了。

“盼晴,来坐。”远处子煦朗声道。

她慢慢走出黑暗的阴影,一步步走向光亮喧闹、顾客满座的店堂。

子煦要了四个招牌菜式,替她斟好酒,之后自己先举起酒杯,“这一路,多亏有你,盼晴,我这个做师父的,没能教会你什么,反倒倚仗你不少,先干为敬。”仰头喝下。

盼晴挑挑嘴角,想挤个笑容,嘴唇却一直在颤抖,拼命咬住牙,不发出呜咽的声响。

店小二上菜上得极快,子煦不停帮盼晴夹菜,于是她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这样也好,不用说话。

“我怀疑魔兵在合虚山下无忧谷聚集,已经让白哥上天调集天兵天将,明天我就启程去合虚山,战场太危险,你自己回天上去。”相对无言坐了好一会儿,子煦又给盼晴碗里夹了几片卤牛肉,才慢条斯理地说。明明不啻惊雷,盼晴倒好像麻木了,不抬头,只静静听着他的安排,“你可以回司命星君那儿,也可以在我的府邸小住段日子,等打完这一仗,回去带你上天帝那儿帮星渊天尊正名。”

“好,谢谢。”盼晴放下碗,“吃饱了,回去吧。”

子煦跟着她走出店家,他们身后,一片狼藉的八仙桌缝隙里,直直插着个竹签,上头一个威风凛凛的泥人立着。

还没进曲园的门,一只青鸟斜冲下来,落在子煦肩头,他吃了一惊,急忙解开青鸟腿上的信笺,草草扫一眼,“魔兵聚集得这么快,我现在就要启程了,盼晴,你保重。”

盼晴急急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我,我恐高,不敢独自踩云头。”把她独自丢这儿,猴年马月才能再上天。

子煦瞪大双眼,情势紧急,也来不及分辨她是装的还是怎么的,召来一朵云,拉着盼晴一齐上去,“到了合虚山,我叫白哥送你回去。”

坐在柔软的云上,盼晴脑中一遍遍回顾当年爹爹娘亲殒命的情形,为什么,他们要聚集在无忧谷呢,“一直说合虚山上通天界,可他们怎么上去呢?”

“合虚山内里从幽冥河直通九重天。”

盼晴歪着头,她知道这个说法,可她绞尽脑汁也进不去传说中直通天地的那个通道,若是她找着了,老早顺着合虚山爬上去了,哪里还需要试尽那么多法子。

无忧谷一如盼晴离开时的一样,白雪茫茫,颓败一片,远远的,看得到乌泱泱的光泽,比乌云更有杀气,是魔兵的铁甲。

“子煦殿下!”头顶传来如雷的声响。

盼晴一仰头,发觉天边目光所及之处,银灿灿晃得眼花。

子煦抬头,望不到边的兵士,看不到游手好闲的白哥,瞥一眼身边的盼晴。

盼晴凑近他,“大人,大敌当前,专门差兵士送我走,万万不妥,军心为重。”

“你跟在我身边,一步都别走开。”子煦微微低头,耳语般的声响。抽出腰间的墨阳剑,“全体待命,三军将军上前来。”

天边的兵将们,迅速地在忘忧谷上空围成了层层叠叠的圈,谷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子煦立在山头,与左中右三路天将讨论战术。当他终于转过身,重又举起剑的时候,谷上空是震耳欲聋的叫喊,盼晴也一把抽出青冥针,她的父母死在苍籍的乌钢索之下,她也想出一份力。

虽然天兵先前一直隐在云中,可魔兵们似是料到这场包围,早有准备,一声令下,瞬间变换队列,无数的巨弩对准天空,射出的利箭带着紫色的邪气划破天空、扯破朵朵云头。血雾瞬间笼住无忧谷。

一个、两个、三个……盼晴盯着掉落云头的天兵天将们,他们有的直接被箭射中,有的则落下去被魔兵的长矛贯穿身体,数着数着便数不过来了,他们,都要死了吗?

盼晴抓住子煦的臂膀,然而他只盯着脚下的山谷,看着那些队列的变化与厮杀的战况,至于死伤的那些将士,已经入不了他的眼

☆、神魔鏖战(一)

天兵的营帐扎在与合虚山半山腰相齐的云海之上。子煦将盼晴安置在离自己不远的军帐中,之后便返身到战局当中。

盼晴害怕掉下云头,只能坐在帐中,一点点往外头挪,双脚垂在云雾当中,一望就是一天。战场如此近,却又有足够的距离让她置身事外。

她想下去,像自己无数的族人一样去战斗,像子煦所有的随从那样去战斗,等了好多天,终于等到子煦返回营帐,她拉住他,却被他一口回绝,“那儿用不到你。”他的双眉紧锁,满脸倦容,盼晴松开了手,让他早些休息。

她有时候能连坐许多天,不睡不闭眼,只等他回来说简短的几句话,哪怕只招呼一声“盼晴”也好。然而,战局越来越焦灼,无论她等得多久,他都不抬头看一眼。有好几次,她坐在帐边,眼皮子不住打架,熬不住了睡过去,醒来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下方仍是刀光剑影,和睡着前一样,她暗暗懊悔许久,竟这样和他错过。

她觉得自己应该欣喜,天上那么多神女仙子,甚至包括与他有婚约的姚女,都没有能像她这样,亲眼见到统领千军万马的斗神子煦。她们绘声绘色讲述的、心心念念痴恋的,都是口口相传的子煦,然而盼晴将他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情都刻在心里,那么专注、那么果断、那么威严、那么睿智,盼晴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越来越不起眼,然而他又让她移不开视线。

他重任在身,无暇顾及她。盼晴抱着膝盖坐在云边,下面的火光与呐喊,恍如白芦国的战火,又如安临城灯会,他说了,此生都会和姚女在一起。他们之间隔的不远,然而盼晴不是天帝的女儿,无法驾起云头,也就无法跨越这短短的距离,所以,子煦就远到她永远无法企及。

在疲惫与困倦中,她看到那个伟岸的背影,甚至自私地想,若是这场仗打个天长地久,就像上古时期的几场大战一样,也许他们会被永远困在这里,那也是好的,她得不到他,但谁都得不到他,都是一样的,至少,她还能离他近些,他们身在同一场战局,远远好过回到天上,各奔东西,几百年后,还要从聒噪的喜鹊那里听到他大婚的喜讯传遍三界,届时她只能像个最平凡的小神那样,无论是喜是悲埋在心底,或者心有不甘,四处去和人说自己曾和他有过怎样的缘分,都一样落了俗套,都一样是和他永别了。

她害怕的白哥始终没有来,大约被天上什么事情缠着,更有可能是追人家仙子太过入神,或者是信送到便罢了,毕竟这是场硬仗,他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不管怎样,她都很高兴他不来。

脚下每天都极其惨烈,盼晴惊讶于自己从头一天的胆战心惊,居然能够适应到现今这样坦然,虽然心头郁郁,却不再一惊一乍。

子煦一直面色如常,他大约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盼晴这样想着,却没料到他也有失态的时候。

那个白天,所有魔兵突然向西南面蜂拥而去,不顾另几面的围攻,只一个劲要攻出一个出口,天兵们抵死不肯后退一步,于是脚下便是尸山血海,盼晴站得高看得清,西南面的包围圈薄得只有区区几层,终归是顶住了。

那个黄昏,西面高叠着层层的尸身,在血红的夕阳下,惨烈又悲壮。夜幕降临,才发觉是个朔月之夜,漆黑无光。

盼晴目送难掩黯淡的子煦回到他的营帐,便低头回了自己帐中。他安好,便是最叫她安心的。收拾停当,刚要睡下,却看到营帐上一个影子,继而门帘被掀开,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

她先是拥着被子,待看清是子煦,忙钻了出来,却怔了怔,白哥终于来了,他这是要遣她走?于是坐在床榻边不愿起身。

浓重的酒味,这样生死攸关的战场,他居然在喝酒,不是一杯杯小酌,而是提着一坛酒。他仰头猛灌一口,咽下去,满帐都是清冽的酒香。“盼晴,你害怕吗?”

连忙摇头,她当然不怕他,而因为有他,她也不怕脚下无法计数的魔兵。

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字不吐,立在门边,定定望向她许久,始终不再言语,末了,“不怕就好,很快就结束了。”转身离开。

盼晴呆坐了会儿,光线太过昏暗,她没能看清他的神色,也就不知道他醉酒后这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觉醒来,他已经重回战场。昨日天兵们尸身堆就的山丘依旧在那里,而且经过一夜的整理,似乎更高了。兵力吃紧,于是子煦索性将这尸山当作天然的屏障,不再派任何兵士死守。

盼晴抱着双膝,心中冰凉凉的,当真紧张到这个地步了?这些已经逝去的天兵们,只不过起阻挡的作用,魔兵们被围了两年多,别说是不会动的尸身,即使是刀山火海,为了一线生机,也会冲出去。

果不其然,冲锋的号角响起,魔兵们仍旧使用那一招,冲向西南面,其他几面被天兵们绞杀得七零八落,然而西南却快速地破开一条口子。那些洪水猛兽般的魔兵叫嚣着嘶吼着,从窄小的道中喷涌而出,不妨白雪皑皑的山林中,利箭如雨点般密集——全是埋伏的天兵拉开的弓/弩。

天兵们的圈子越收越窄,唯一的出口被弓/弩压住,魔兵们有的冲出去被射杀,有的返回被斩杀,还有更多的,挤在中间,相互踩踏。

随着包围圈终于汇聚到中间,最后一个魔兵被剿灭。

虽然仍旧飘雪,两年半的血雨腥风终于停了。忘忧谷中先是一片死寂,继而雷鸣般的欢呼。

这就赢了?盼晴立在帐中,前一天还不分上下,这会儿居然一个敌军不剩。她看到众军之首的子煦,稍稍抬头瞥了一眼营帐的方向,继而低头部署事宜。

伤亡惨烈的右军率先返回天界。盼晴仰头看那些银色的铠甲,蒙上血污,沾上无法摆脱的低沉。

悬在空中的营帐缓缓地落到地面。两年多没有着地的盼晴,踩在厚厚的雪上,险些脚底一个不稳,摔倒在雪地里。

隔着一片洼地,子煦在对面看着她,和她目光相接的一瞬,又转头吩咐左军将领。

被魔兵杀死的天兵们,已经殒命。中军将士将他们的尸骨收入无极鼎中,据说鼎的里面,是上古时代混沌的气,他们这些神,如果要追本溯源,最早都生于混沌之气,所以殒命后让他们重又回归混沌之气

盼晴望向那口方鼎,回归混沌之气已经是令人悲伤的归宿了,可她的爹爹和娘亲,连这样的归宿都没有。揉了揉眼睛,看到一双战靴在自己跟前。

“明天就可以回天上了。”他低头看盼晴,该说的,能说的,他们各自都说过了,现在盼晴也只能低头听他的话,“就可以去见天帝,为星渊天尊正名了。”他顿了顿,没有等到她的回音,“盼晴!”他的战靴将脚底下的雪踩实,发出“咯咯”声,直戳心底。“你不高兴吗?”

盼晴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捏了拳,“嗯。”转身背向他,抬头打量直冲云霄的合虚山,一眼望不到顶。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这儿遇到魔族了,上一次是法力无边的苍籍,这一次是无穷无尽的魔兵大军,他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上天。而上一次,爹爹和娘亲葬身火海,苍籍却没有死,非但不死,他的九尾乌钢索甚至直戳星汉,那一次,若不是子煦元神化成的童子替盼晴挡了那一下,她可能早也殒命了。

他就站在她身后,甚至听得到呼吸声,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明明,有过那么多的纠葛,他却什么都不记得,即使讲给他听,他也什么都不想承认。

常年积雪的合虚山,早就不分什么山阴山阳了。可盼晴分明觉着,两侧的积雪是不一样厚的,一边蓬松着,另一边则压实了许多。

身后一阵喧闹,祭奠完殒命将士尸骨的中军,也队列齐整地返回天界。

山谷瞬间空旷寂寥许多,这样的凄凉。

子煦走到盼晴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打量合虚山,沉默了会儿,向身边的副将道:“找人到那边山上看看。”

左军们也开始整理队列,盼晴的心被他们的呼号挤压着,她和子煦的时间,所剩无几。

“砰”一声,随着一个天兵刀剑的无意一戳,山阴炸起一朵紫色的花。盼晴急急就近处的山坡蹲下身,这才发觉子煦的一条手臂揽过她的肩,将她按在他的胸膛之下。

“子煦殿下!”传来惊惶的叫声。

子煦几步跳出去,发号施令的速度极快,快到盼晴都没有来得及思索是什么意思,先前聚集在一起的左军瞬间在山野中分散开来。

那道紫色的屏障,大约有什么障眼法,被天兵的刀锋无意间划开,显了原型。

☆、神魔鏖战(二)

几丈高的紫色屏障,被天兵刀剑砍过,腾起如海涛般的波浪,却严丝合缝。像隔着一条竖流的河,那侧是一个深不见头的黑色山洞。

盼晴想起万年前,苍籍周身也是这般紫色的结界,像极了妖艳的罂粟花。爹爹挥剑划开一道口子,恶战就此开始。她低头看看自己腰间,没了爹爹的青冥剑,还有这把青冥针。传说集远古天地之灵气凝成的青冥钢,只有那么丁点儿,只够星渊的一把剑,别的也许还有零星散在茫茫世间,极其珍贵。

她右手刚按在剑鞘上,被子煦捉住手,小巧的青冥针就被他拔走。他示意天兵们全部退后,望了一眼跟着他的盼晴,副将急忙拉住她一齐后退。

子煦将青冥针上举,闭目运气。从北而来的雪花,逐渐转圈,继而围绕着子煦和剑,在他的上方,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剑尖似乎开了个常人无法看到的口子,雪花急急地往剑尖涌。

“他有调集江河湖海风雨雷电的本事?”盼晴吃了一惊,那本是真龙族的技艺。

“子煦上神师从星渊天尊的时候,几乎习得了天尊所有的技艺。”副将压低声音同她说。

爹爹真是个不小气的师父,这么比比,子煦倒什么都没教盼晴,真真是个小气的师父。

随着青冥针指向紫色屏障,漫天的雪花凝成尖利的刀锋砍过去,发出尖锐的声响,出现一条浅浅的裂缝,周遭兵士全都叹气惋惜,却发觉才刚刚开始,雪花前赴后继地涌向裂口,千刀万刀似的劈过。

巨响之后,屏障炸裂,而后消失无影,留下空荡的山洞。不等子煦抬手,副将已安排好阵列,两列两列往洞中去,临了还不忘吩咐两个传令的上天去禀报这一新战况。

子煦将青冥针递到盼晴手中,“你在这儿等……”

剑一回鞘,盼晴头也不回地跟在眼前的队列后跑进山洞,听得后面子煦步履紧随。

合虚山从外面看,不过一个时辰脚程就能转山一圈,然而走进这山洞,才知道内有乾坤。左军涌入洞口跑出去约两个多时辰,才勉强看到亮光,前方忽的传来惨烈的嘶吼声。

盼晴右手再一次握住剑柄,却又被子煦按住。他快了半步,走到她前方,“女孩子家家,别一门心思想着打打杀杀,跟着我就好,不要冲在前面逞能。”在她手臂上重重一握,敛了方才玩笑的意味,“听到没有?”

被他握疼了,“嗯”一声,这才被松开,忙抚了抚被他掐住的地方,突然这样严肃,吓她一跳。

终于走入那一片光亮中,盼晴一手扶额搭凉棚,才适应突变的光线,看到的是一个合围有好几里长的空地,古树参天,花草缤纷,同洞外完全不相同的气象,却压抑至极,因为周围巨石嶙峋,高耸而望不到顶,这才意识到,这便是上通天界下通幽冥的那条通道,沿着四周的山崖一直向上爬,就能上天了。

青色的山崖上,层层叠叠的铠甲,全部都是魔兵的身影,一直绵延到视线望不到的地方。

弓箭手立刻即位,闪耀火光的箭矢射向攀爬的魔族,一团团挣扎的黑影从空中坠落,砸在古树鲜花上,溅出血污。

带着邪气的利箭瞬间从山崖上的各个岩洞中反击,最先冲到空地中心的天兵即刻毙命,进入空地的天兵们四散找寻掩护躲藏。

盼晴在一块土坡背后蜷缩着身子,隔着几步远,子煦背靠一棵苍松。

“蹭蹭”尖利的声响刮过盼晴的心,她听不得这钢索剐蹭岩石的声响,浑身颤抖,抬眼看到子煦也是一怔,他探出身去查看,只一眼便回过身,面色阴沉,“盼晴,听我的指令,让你跑,就沿来的路出去。”

“我自己出去也没什么用……”

“你在这儿,我还得照看你,你出去就帮了大忙。”他不等盼晴分辩,斩钉截铁地道:“不要待在这儿让我分心。”

分心,居然会让他分心,盼晴一时间心中潮潮的,乖巧地点头,等到一个时机,向来时的洞口跑去。

震天撼地的巨响,被突来的气浪击倒在地,九尾乌钢索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次睁开眼时,又回到方才土坡的背后,子煦一手揽住她的腰。回望来时的路,一道崭新的紫色屏障。

“这是个圈套?”盼晴望着满眼受伤殒命的天兵,内心惊惶无措,从来没有过完全战胜苍籍的时候,每一次击退他,都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一次,是要用整个左军来陪葬吗?

山清水秀的山中谷底,转眼就尘土飞扬,血腥满布。耳边只有厮杀、呻吟,和九尾乌钢索的声响。先前子煦藏身的老树被连根拔起,带起迷人眼的尘屑。远远的,盼晴隐约看清一个身影。

一身半新不旧的袈裟,转动佛珠的样子,正是那个云游僧。盼晴的脑中突然充满了寺庙、僧人、佛塔、浮岛的影像,白芦国作恶的魔兵不也隐藏在如是山如是寺中吗?那个禅房后种满罂粟花,从未露面过的住持,难不成就是这位云游僧。

子煦已经飞身跃出,墨阳剑直刺云游僧。

“打赢了还不回去,偏要进来送死,成全你们!”那位云游僧看起来嘴唇都没动,可一时间山中满是他的声音,一遍遍回荡,震得双耳隆隆作响。

看不清从哪个方向飞来的九尾乌钢索,向子煦的背后飞去。万年前,爹爹和娘亲的血洒满无忧谷;几千年前,在天上,子煦的元神替她挡了一击,那遍地的红色,成了盼晴最深的梦靥,赤红的热血,热烈得如凤凰花,洒在一丛丛的芦苇之上。她不要再看到被这钢索戳穿的身影。跳出去,挥剑奋力砍向钢索。

一声脆响,钢索偏向另一个方向,直直戳在横躺在地的老树上,居然戳穿几人才能合抱的树干。

子煦飞快地向盼晴一瞥,见她没有受伤,直逼云游僧。

看起来手无寸铁的僧人,嘴角一挑,手中的串珠蹦出一颗,而整个手串却没有散,依旧好端端在他手中转动。那颗跳动的佛珠,转眼成了山一样的黑色烟雾,挡住子煦的剑气,甚至抵挡住他的火。

那是魔,都是这么多年来,云游僧游走天地炼成的魔。那个手串上有多少的珠子,就有多少修炼到炉火纯青难以收服的魔。

盼晴和子煦,被这团无形无状却无处不在的魔,困在空地的西北角。

云游僧大约也想速战速决,将空地里的天兵们全都赶尽杀绝,又几颗佛珠蹦落在地,顷刻显出原形。

苍龙剑法是古老又威严的一套剑法,然而却难敌这无处不在的敌人,盼晴几乎凭着本能左突右刺,疲于奔命,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周身突然一片火海,还没来得及惊叫,被子煦抓着后心,退回身后山崖的缝隙间。

黑色的一团魔,只用片刻功夫就熄灭了这一圈火,盼晴惊恐地看到它直向他们逼来。

“这个洞口被我封住了,它进不来。”子煦宽慰道。

盼晴这才发觉,无意识的,自己死死拉着子煦的前襟,这会儿心下一松,不好意思地放开手,转头看四周,方才是情急之下的一躲,没成想,这缝隙堪比山洞,宽敞得容得下他们俩四下活动。

“坐吧。”子煦招呼她,“进了这种乱局,他们都会想法子藏身的。”

盼晴呆立在缝隙边,这么多天兵,这么快就……

“副将派传令兵上天了,援军很快就到,熬一会儿就能出去。”子煦指指对面一块平整的山石,“睡一觉,明早一切都结束了。”

听他语气冷静到冰冷,盼晴不安地走到坐着的他跟前,“苍籍的屏障这样隐蔽,他们找得到吗?即使找到了,他们又没有青冥针,能进得来吗?这儿每一个修炼成的魔,都很难对付,他们来了有用吗?”

子煦拉住她的手腕,再用一点力气,盼晴大约就要摔倒在他身上,但他松松地握着,仰头看她稚嫩又焦急的脸,“明天一早,这一切都会结束,你安心睡吧,我这做师父的,本领没教什么,要是连徒弟的命都保不住,那还叫什么师父。”

盼晴的双手手腕分别被他宽大的手掌握着,胸中暗流涌动,想抬手摸他的脸,动不了;想张开双臂抱住他,也动不了。只能应下来,这才被放开,返身坐在他对面的山石上。他大约很累了,背靠着山壁已经闭眼,一时间,狭小的山洞中只有他沉沉的呼吸声。

盼晴盘腿坐着,细细地打量他,合起的丹凤眼不见往日威严,反倒像在温柔地笑。他信心十足,没有理由不相信。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来。

明早都结束了,他们也就结束了。

深吸两口气,抱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不怕送命,只怕见不到你。”他的呼吸如先前一样平稳,睡得很沉。盼晴仰起头,看着他微抿的薄唇,终究没有敢吻下去,只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啄,又重重一抱,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倒头睡下。

☆、神魔鏖战(三)

对面传来细小轻微的呼吸,像幼兽绵密尖利的牙齿,轻轻啃噬子煦的心,热切而难耐的情绪在胸腔里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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