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店的妹子们将视线移到他俩身上。关明宇仿佛被戳破了小秘密般,羞得落荒而逃。被他留在店里的言野:“......”这是他和邹翔的第一个情人节,该怎么过,他也没经验。于是给邹翔发了条消息。——wild:情人节想怎么过?——蠢狗:你叫我一声老公就行。——wild: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蠢狗:我滚了。一会儿邹翔发了一张小黑的照片过来。——蠢狗:小黑在拉肚子。——蠢狗:我先送去医院看看。言野抓着包就往宠物医院跑,心急火燎地跟自己儿子生病了一样。邹翔在门口那椅子上等着,言野跑了一身细汗,取下围巾坐过去。“怎么样了?”言野问。“等着查粪便。”邹翔说,把怀里的小黑掂了一下。小黑怏怏的,抬头冲言野叫了一声,又趴下去把脑袋搭在邹翔胳膊上。言野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情人节的约会地点,竟然是在宠物医院。街道上弥散的玫瑰花香,被宠物医院里毛孩子们的味道盖住,两人肩并肩坐在塑料凳上,看着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捧着花从门口路过。言野突然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冷得我宫寒当场发作。下巴突然被捏住,邹翔把他的脑袋转过来,面向自己。“男朋友在旁边,眼睛乱看什么。”日光灯在邹翔优越的轮廓下投成一片柔和的阴影,眼睛里溢着笑,食指和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言野软软的腮帮子。这半年脸红的次数在逐步飙升,不管是暧昧期还是热恋期,言野都觉得,自己拿这人实在没办法。“眼睛长我自己脸上,你管不——”话音被截断,邹翔两个指头用力,捏了一把言野的脸颊。言野像金鱼吐气般,噗了一声。“哈哈哈!”邹翔笑得眼睛都没了,伸手擦了把眼泪。“操!”言野怒了,“你再笑一声?”“不笑了。”邹翔忍住,肩膀还是不断抽动,“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哪——”言野正想说话,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赵芝兰。“有人说今天在车站看到了齐兵。”赵芝兰说,“我怀疑他回来了。”言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联系你了吗?”赵芝兰久违地激动:“没有!老娘如果见到他了,一定会打断他的狗腿!”黄佳梅和齐兵都分别露出踪迹,这对于言野和赵芝兰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两个人分明回来了却躲躲藏藏究竟是因为什么。还有黄佳梅,以她懦弱又单纯的心思,还有那一根筋的性子,已经做过决定的事情是谁都扳不回的。是什么促使她回到这里,又回家拿走了自己送她的礼物。言野突然察觉到,黄佳梅可能后悔了。又或者,她私奔的事情另有隐情。由于突发事件,情人节言野实在没心思过了。“对不起,我妈她......”言野转头,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没关系。”邹翔捏了捏他的手,“发你一个东西。”邹翔给言野转了个音频文件,言野疑惑地戴上耳机,结结巴巴的钢琴声传来。“这是我第一次练习的时候录下来的。”邹翔说,“就在金鑫商业街那边,有家琴行。”他包住言野的手,滑动进度条:“这是最后一次练琴,在萧彩那儿录的。”耳机里的钢琴声已经变得流畅,虽然还是干干巴巴,但是和音频开头比起,可谓天壤之别。“干嘛,邀功啊。”言野脸上浮现出一点笑。“不是邀功,是邀宠。”邹翔站起来,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抱着小黑去拿检查报告。言野搬出了邹翔家,他得在家里守株待兔,等着黄佳梅再次出现,邹翔对此无可奈何。舍不得和朝夕相处的男朋友分开,一人一狗忍受孤独寂寞冷,于是以拍视频为借口,登堂入室。学习任务重,有太多科目的题要刷。他们想出一个办法,两人做同一科不同的卷子,做完后交给对方阅卷。阅卷时不看答案,直接以做题的方式帮对方修改。这样,不管是对方的错题还是自己的错题,都能留下更深的印象。由于言野要求严格,从高三上期,每节课他和邹翔都在做题。这学期开始,老师讲课的时间越来越少,上课时基本就是发卷子,做一节课,第二节 课评讲。赵芝兰给他发来消息时,他正在上数学课。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讲大题,犀利的眼神时不时地在人群中扫射。齐兵在我这里。这行字赫然跃于手机屏幕上。书掉在地上,言野顾不得捡,抓着书包就往外跑。他动静太大,正在讲题的数学老师下了一跳,跑到门外吼:“言野,你要翻翘啦?”她还没说完,又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邹翔追着言野的方向跑了。数学老师:“......”“言野,出什么事了?”邹翔追上来。“我妈那个姘头,被抓住了。”言野没走正门,操场那边有一截矮墙,外面是一土坡,上面种着不少蔬菜。这面矮墙,是无数同学的救命墙,迟到逃学都靠它。言野三好学生一枚,还是关明宇告诉他这条密道的。两人把书包扔出去就开始翻墙,结果外面因为下雨,积了一个泥塘。他们溅了一身泥,像两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人参精。到赵芝兰家时,齐兵已经被赵芝兰的大哥打得鼻青脸肿。他被绑在凳子上,看见赵芝兰开门,大吼一声救命。结果进来了一个面露凶光的煞神。言野一进来就一脚踹到他肚子上,齐兵连带板凳,一起倒在地上。赵芝兰站在旁边插着手,看到自己老公被打,只是冷哼一声。赵芝兰的哥哥又把齐兵提起来,齐兵脸上眼泪混着鼻血,狼狈不堪。“老婆我错了,你让他们停手。”齐兵朝赵芝兰喊。“这里没你老婆!”赵芝兰冷笑着,伸手扇了他一耳光。她手臂肉多,又粗,一巴掌扇过去,声音轻脆响亮,齐兵脸上立刻多了一个红彤彤的掌印。“找你那个跛脚的老婆去啊!”赵芝兰恶狠狠地说,突然想到言野在这里,后面的话便没说出口。言野踹着粗气,抓着齐兵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我妈呢!”“我不知道!我早就没跟她一块儿了。”齐兵勉强地转过头,向赵芝兰讨饶,“老婆,我是被他妈骗了啊。她就是因为自己得了病,才缠着我,我还花钱给她治病,我——”“你放屁!”言野一拳揍到他脸上,“你再敢乱说我妈一句!”第54章 赌鬼“她跟我走后没多久,就开始天天跑医院,天天愁眉苦脸,我真是要被她搞疯了,才跑回来的。”齐兵嘴肿着,含糊不清地说。“我妈的联系方式呢!快给我!”言野激动地说。“我给你,你别动手。”齐兵又看向赵芝兰。赵芝兰点了下头,她的大哥松开禁锢齐兵的手,齐兵低头去摸手机,突然抄着板凳,砸到她大哥的头上。“大哥!”赵芝兰吼道,“齐兵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跟你拼了!”齐兵长得敦实,下手极重,赵芝兰冲过来的时候,被他揪着头发,一把甩到墙上。赵芝兰捂着腰痛呼一声,齐兵冲到门边正要开门。言野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你不准走!”齐兵用肩膀把言野撞开:“臭小子让开。”他拉开门,门口竖着一人,正满脸阴霾地盯着他。邹翔长腿抬起,一脚将他重新踹了进去,和倒在地上的板凳摔在了一起。邹翔把门关上,拉着言野看了一圈:“没事吧?”言野眼睛死死盯着齐兵,嘴上说:“没事。”赵芝兰的大哥也缓过来了,怒冲冲地爬起来,往齐兵身上踹了一脚:“你他娘的,在外面乱搞,还拿着钱跑路,现在是不是没钱了?敢回来偷东西!”赵芝兰一张肥腻的脸上是心如死灰的平静,她摸了摸撞痛的胳膊,走到齐兵面前。“你正好回来了,离婚吧。”赵芝兰说,“你净身出户。”“老婆,原谅我好不好,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齐兵抱着她的脚踝喊。赵芝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脚,踩到他手腕上:“别他妈碰老娘,恶心。”她又看了言野一眼:“黄佳梅的联系方式给他。”齐兵还想说什么,赵芝兰尖锐的嗓子咆哮起来:“还不快点!”齐兵颤颤悠悠,把通讯录点开,递给赵芝兰。“你拍个照吧。”赵芝兰对言野说。言野看到号码的一瞬间,鼻腔里有一股酸楚的热流,直直涌上泪腺。他本来还想逼问齐兵,让他交代黄佳梅的近况。但是拿到号码后,他混乱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这里是赵芝兰的家,他在赵芝兰面前,让齐兵说出黄佳梅的情况,怎么想都不妥。赵芝兰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过来,已经算仁至义尽。出来后,他立马给黄佳梅打了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是生硬死板的系统女声。黄佳梅关机了。更可能是,她再次换了号码。她明明和齐兵分开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家?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浮上来,就如齐兵所说,黄佳梅真的生病了。如果这个猜想正确,那么黄佳梅曾经那些不合理的举动,言野始终想不通的事情,突然就串成一条线。从黄佳梅决定和齐兵私奔前,她就知道自己已经生病了。以言野对她的了解,黄佳梅跟着齐兵不是为了让他出现帮她治病,而是她对自己的病没有希望,所以急切地想要在言野高三之前离开他。大概黄佳梅就是单纯的认为长痛不如短痛,希望言野高三时能稳定地参加高考吧。“邹翔。”言野垂下手,迷茫地叫了一声。“怎么了,你妈没接吗?”邹翔低头去看他的眼睛,却发现言野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希望被抽干。“我不知道她怎么了。”言野伸出手,将整个身体靠在他身上,“你抱着我,我没力气了。”面对男朋友突如其来的撒娇,邹翔没有欣喜,心脏反而像被一只小手揪着。言野紧紧地贴着他,拿脸去蹭邹翔的肩膀。他突然有点明白,邹翔为什么喜欢做这个动作,因为这是一种寻求安全感的方式。“我妈真是个傻逼。”言野说,“我爸这么聪明,怎么取了她这样的老婆。”邹翔没说话,等着言野发泄。“你知道她跟人私奔的理由是什么吗?”言野说,“估计是不想当着我的面病死吧。亏我还想好了,考金融专业,以后赚大钱带她环游世界。”肩膀上的脑袋突然颤抖起来,言野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不断下滑。“我妈死了我就没妈妈了。”他呛了一下,边咳嗽边哭,“她还躲着,我连她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努力有什么意义。”言野突然像小孩一样号啕大哭,两人站在大街上抱在一起,本就引人注目,他一哭,看的人就更多。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如一只落水的小兽,紧紧攀住唯一一根树枝。“你得好好读书,不为她,为的是你自己。”邹翔说,“还得考金融专业,工作了带我环游世界,成吗?”“你想得美。”言野闷声说,“只帮你付一半钱,另一半自己出。”“行,为了另一半钱,我也要好好学习好好考试。”邹翔像哄宝宝般拍着他的背,“我们回家刷题好吗?”言野两只红肿的眼睛瞪着他,邹翔大概是跟自己学坏了,张口闭口刷题学习。二模时,言野考砸了。年级排名表上,他落到了全年级第三十二名。言野看到成绩时一点都不惊讶,考试眩晕呼吸急促的老毛病随着齐兵的出现,再次触发了。武莉把言野叫到办公室,看着他的试卷,半晌没说话。“言野,你说过,你在哪里都一样。”武莉终于开口,“我不想你这个好苗子砸在我手上。”武莉抬头:“是不是11班的环境不适合你复习?”看着焦急的老师,言野低声说:“不是的。武皇,我家里出了些事,我会调整过来的。”这是言野第一次对武莉说家里的事,武莉吃惊之余又有些感动。“这段时间分秒必争,是关键中的关键。你们的心情一定要调节好,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也不要懈怠。”武莉说,“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老师能帮的一定会帮你。”言野笑了笑:“谢主隆恩。”武莉把卷子给他:“退下吧。”放学时已是月明星稀,由于逐渐入夏,天黑的时间逐渐变晚,但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天亮前出门天黑后回家。“这次比你考得高,有没有什么奖励?”邹翔觍着脸问。“奖励你一个巴掌。”言野最近很难提起兴致,邹翔变着法逗他开心作用也不大。“我们好久没有——”话被打断,言野朝着校门拐角冲了过去。“妈!”拐角处有个人影,像受了惊的兔子转身就跑。可是她腿瘸,还没跑多远,就被言野捉住。“妈!”哭腔因为激动的情绪,硬生生地被截断,带出嘶哑的余音。黄佳梅呆呆地站在原地,早已泪眼纵横。“妈!你为什么不回家!”言野抓着她,“我已经见过齐兵了!他说你病了!”“我没事,你别听他胡说。”黄佳梅慌忙擦掉眼泪,“我跟他就是一拍两散,他倒打一耙。”言野根本不相信她的话。黄佳梅瘦了太多,去年她还算是骨肉匀称,现在的她就像一只竹竿。言野不想用人皮骷髅去形容她。“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言野忍着冲黄佳梅大喊大叫的欲望,“你以为瞒着我,我就能安心的读书吗?”黄佳梅心绪波动,刚才跑了几步,几欲晕倒。咬着牙撑到现在,不愿儿子发现。邹翔突然扶住她的肩膀:“阿姨,我们先回家。”黄佳梅转头:“你是?”邹翔给了个笑:“我是言野同桌。”言野同桌不是关明宇吗,什么时候换人了?黄佳梅不敢问,但是这一刻,她发现她已经错过自己儿子的成长时光。乍见黄佳梅后,除了欣喜,更多的是愤怒。回到家中,言野终于冷静下来。“你得了什么病?”言野问。“胃......”黄佳梅犹豫地说。“是胃癌吗。”“......”黄佳梅沉默片刻,咬牙,“是。”言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漏一拍,他深呼一口气:“去年五月发现的?”黄佳梅点了点头。“有病例吗?”言野问。黄佳梅低头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给他。言野翻了一下,发现自己看不懂,于是拍下来发给了彭校医。彭婉心很快就回复了。——是胃部良性肿瘤。胃上的肿瘤相对来说治疗起来比较轻松,只要不扩散,即使是切除一部分胃,以后慢慢将息,会逐渐长好的。言野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妈,齐兵说你用他的钱去看过病,治疗效果如何?”“胡说!我和他走后,根本没去看过病!”黄佳梅激动地说,“明明是他用我的身份证借钱赌博——”黄佳梅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言野。“你说什么!你没去看过病?”言野把病例摔倒地上,“良性肿瘤被你拖到现在!你为什么不去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小野,我们家没多的钱给我看病啊。”黄佳梅哭着说,“妈妈是你的累赘,所以妈妈不想拖累你啊。”“那齐兵呢!”言野说,“他为你抛弃家庭,又知道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带你去医院?”“他就是个骗子,他堵了一大笔钱怕被老婆发现了,才带着我跑路的。”黄佳梅说,“我跟他走后不久,他翻出我的病历本。从那天开始,对我的态度完全变了。我没地方去只能跟着他,他又开始在网上赌,带出来的钱也输光了。”言野不敢想象,黄佳梅这一年过的是什么日子。除了主动坦白的这些,她一定还隐瞒了一些他听后就会勃然大怒的事情。他不想再问了,现在首当其冲的就是让黄佳梅去治疗,以及解决她的贷款问题。利滚利,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齐兵借了多少?”言野问。“十万。”黄佳梅说。“贷款利息呢?”“不清楚。”言野低头用手机查黄佳梅的征信。没有。齐兵借的是不上征信的贷款,这种贷款一般是灰色性质的,借出来很容易,要还上比天难。并且,这种借贷机构的背后,往往是黑恶势力。第55章 压力言野不敢想细想还不上钱的后果,去赵芝兰家时,齐兵已经不在了。“我妹已经把那个狗娘养的扫地出门,以后这里跟你们没关系,别再来了!”赵芝兰她哥说。“齐兵他用我妈的信息借了贷款,我要找他要钱。”言野说。“别想了,他没钱的。他回来就是为了偷存折,被老娘抓到了。”赵芝兰走过来,“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实的,这种人学坏就改不过来,染了赌瘾,谁也救不了。”最后赵芝兰给了他两个地址,说齐兵有可能在那儿。“他老家,在村里,不过他应该没脸回去。”赵芝兰点了根烟,“另外一个在电厂那边,听说他租的。”言野找到齐兵的时候,是在电厂附近一条破旧的巷子。地上铺的是流着脏水的青石板,从缝隙中渗进地里。旁边低矮的住宅楼,有通向地下室的阶梯,地下室弥漫着潮气和一丝腐朽的臭味。齐兵就蜗居在这里,房间里一穷二白得不需要锁门,门一推就开了。言野已经不抱有让齐兵还钱的希望,只想让他把借款的机构和利息说出来。齐兵躺在一张旧床上,看到有人,猛地坐起:“谁?”言野站门口没进去:“你用我妈身份借的贷款是哪个公司的。”齐兵一看言野不是来讨债的,松了一口气躺回去。他眼中闪过狡猾的光:“告诉你可以,不过要给钱。”“齐兵,我听说你借了很多钱,应该没脸回家吧?”言野沉脸看他,“你可以跟我耗着,只要你用我妈借款的那家公司找上我,我就把你老家的地址告诉他们。”这些小贷公司,背后的人可能是同一个,信息互通,齐兵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齐兵抓了抓油腻的头发,终于妥协:“我说!利息是42%......”“我艹尼玛!”言野上前要打他,“你用我妈的身份借高利贷,我艹尼玛!”邹翔抱住言野的腰:“别跟他浪费时间了,先把事情解决好。”言野红着眼喘气,逐渐平复下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与从前大相径庭的中年人,走了出去。邹翔说得对现在首要的是解决钱的问题。十万万,一年后利滚利,按照齐兵说的算法,也就是十三万,黄佳梅还等着看病,言野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他和邹翔虽然在拍视频赚钱,但是最近学业繁重,质量也随着状态下滑。为了不影响口碑,他们已经减少了产出的频率。并且,不是每次视频都有商家赞助,虽然网站也会有补贴,但就目前而言拍日常vlog只能补贴家用,还不是赚大钱的途径。邹翔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不需要。”言野打断他。言野知道邹翔想说什么——他想让邹睿志帮忙。邹翔最近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再加上邹睿志说过,医生检查过他的脑叶没有问题,所以他的失忆是心理上的自我渴求。邹翔的原生家庭,有钱到什么地步,言野根本无法想象。但是去年国庆以后,邹睿志就再也没给过邹翔一分钱。也许拿钱出来填补黄佳梅这个小小的漏洞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言野不愿意邹翔为了他,将好不容易维护的尊严踩在脚下。“高利.贷是违反国家规定的。”言野说,“我们可以拒绝归还超出利率,但是我担心他们会用非常规手段。”胡爷的脸浮现在言野面前,他害怕又冒出个张爷、李爷、赵爷。“我们第一次去找校医的时候,她说她在刑侦队待过。”邹翔说,“问问她有没有门路解决。”彭婉心了解事情原委后,答应帮他们咨询前同事。言野终于腾出手带黄佳梅去医院。黄佳梅原本不愿意的,但是在言野不参加高考的威胁下,她终于同意了。等待胃镜结果时,黄佳梅一直忍着泪。她是个喜欢哭的人,一点小事就能哭一宿。她这一生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把言野生下来,医生说孕妇哭多了对胎儿不好,她就忍着不哭。后来言野出生了,她没了顾忌,又恢复了本性。但是现在她忍住了。她害怕看到那一纸死亡宣告时,自己的眼泪会让言野崩溃。“情况很糟糕,她四分之三的胃全是癌细胞。”医生说,“但是好在目前没有扩散现象,立即动手术,把病变的部分切掉。”“医生,你是说我妈能治好?”言野问。“目前看,是这样的。”医生推了下眼镜,“但是具体情况,还得看手术时的情况。”胃打开后,可能会出现胃镜没有发现的扩散,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最后是这样说的。彭婉心那边,也回话了。“需要你们尽可能多地提供证据。”她说,“最近国家在严查这块,证据越充分,对你们越有利。”言野再次找到齐兵,要求他配合提交证据。齐兵本就提心吊胆,听到言野忽悠说国家出手干预后,他就不用还款了,一下子像找到救命稻草,把之前借款时签的霸王条约,以及这些公司的地址,全部交出来。彭婉心给了反馈,这事已经交到相关部门,高利贷公司近期就会被打0黑端掉,让他们放心。与此同时,黄佳梅的手术也圆满结束。飓风终于停止,言野重新被吹回正轨上。黄佳梅手术自费部分花了三万多,这笔钱来自于他和邹翔的小金库,两人一起赚的钱,就这样被他花了大部分,他十分过意不去。“钱可以再挣,等你以后赚大钱了,环游世界的另一半花费我就不出了。”邹翔说。言野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最近医院学校两头跑,虽然请了个护工,但是还是不放心。晚上就睡在陪护床上,吃东西也是胡乱吞些,脸又瘦了一圈。邹翔看着心疼,把人抱进怀里亲了亲,像个抱着蜜罐的大狗熊。三模的时候,言野的成绩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水平。高考迫在眉睫,11班黑板旁的倒计时,数字正在一天一天地减少,转眼就变成了个位数。最后几天,老师不让大家复习了。上课的时候,尽可能地让同学们放松心情,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考试。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给大家说了一些近期的国家新闻,以便同学们写作文的时候加入其中,成为加分的亮点。“近期国家严打非法放款的高利贷公司,以放款次数和放款金额来追究刑事责任。与此同时,还挖出了藏在这些非法公司后的黑恶势力......”言野坐在座位上,想起彭婉心前两天说的话——“你上次让我帮忙查的公司已经被端掉了,不过背后水太深,盘根错节,我有点担心他们会临死反扑。”邹翔见他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言野回过神,把书递给他:“帮我抽背一下单词。”这几天比什么时候都关键,他努力这么久,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其他事情功亏一篑。言野收敛心神,做着最后的努力。高考前一天,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着心脏。一整天,所有人都是慌慌张张魂不守舍的样子。武莉站在讲台上,最后一次提醒同学们戴好考试文具以及准考证身份证。“老师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武莉说,“同学们,高考加油!”11班沉寂着,压力像巨山吊在头顶,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与之同时,离别的愁绪也随着武莉的话席卷而来。高考后,他们将离开三中,有的人也许会留在c市,有的人会去更远的地方。不少人看向身边的同学,他们朝夕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家人还长,每一次欢笑每一次争吵都有对方的影子。有多愁善感的女生,已经小声地啜泣起来,旁边的人忙不迭地安慰着。邹翔朝言野伸出手,言野用余光瞥见了,把手放过去,马上被紧紧握住。他们的考场不在三中,学校放了半天假,让他们先去踩好路线,以免第二天考试迟到。大家是一起去的,乌泱泱的一片,原本沉默的少年们一起在校外游荡,没过一会儿再次恢复了欢歌笑语。“明天早上我在桥头等你,我们一起坐车过去。”分别地时候邹翔说,“今天好好休息。”“嗯。”言野点头,“明天见。”黄佳梅已经急着出院了,一是她恢复得还可以,二是她舍不得一天天流逝的住院费,三是言野明明要高考了还天天往医院跑。她偷偷出了院,让言野发了一顿脾气。好在这事医生考虑到她的情况以及她身体恢复的程度,也是同意的,所以言野没有强迫着黄佳梅回去住院。他一回家,黄佳梅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小野,你准考证还有文具都带好了吧?”言野看着黄佳梅比自己还紧张的表情,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到了第二天,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才重新升起。言野在黄佳梅的唠叨中吃完早饭出了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一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蠢狗:我已经到桥头了。言野撑伞看着短信,加快脚步往大路上走。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还没开门的麻将馆后窜出来,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里。第56章 拉着你面前是几个穿着背心裤衩的男人,言野倒在地上,手掌撑在被雨水打湿的泥土里。“我钱包在书包里,给你们。”言野抬头说。一个光头呸了一口,蹲在言野跟前:“小子,你以为哥几个就是为了你包里的几张零票子?”他拿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给言野看:“这个合同见过吧?你妈欠下的。现在我们大哥的公司名变更了,要你重新签一张。”他抬手,旁边一个人递来一叠印好的合同:“把这个签了,就放你去考试。”他说的是合同,其实就是一份单方面地借条。上面的利息比齐兵之前借到的还要夸张。这些人凶神恶煞地围了一圈,偶尔有人路过,往林子里一看,立马吓得转头假装没看到。形单影只的小老百姓没胆子跟一群法外之徒斗争。“签不签?”这合同说什么也不能签。言野只是扫了一眼,就被那些霸王条款震住,如果签了,他就像一根绑了缰绳的毛驴,不断地被高利贷公司压榨。光头看出言野的想法,对按着言野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把他拉到更深处,这下,真的没人能看得到受困的言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