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宁情的课案肚里放着一封信,没有署名,信上写着酉时末,在学垫门口有事相商,强调宁情单独一个人来,不然作罢。那信上的字迹与陈季礼的十分相似。宁情那时和陈季礼的关系也很微妙,因为落水的事情,宁情心里堵得慌,两人之间属于互不讲话的关系。即便如此,按照陈季礼性格不会如此扭捏,不坦荡,看起来有点怪异。所以宁情把信给了慧娴看。什么话不能当面讲,散学后也行,非要等到天黑,还在人烟稀少的学塾门口。慧娴决定陪宁情一同前往。于是两人按照信上的时辰提前了许多来到学塾,慧娴肯定不会现身,她隐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确定能瞧见宁情。若是陈季礼来她就放心了,毕竟他的人品是可以信任的,大不了脸色难看的责备几句,并不会伤害宁情。天渐渐暗下,秋风略过,有些寒凉。从学塾侧面的小道上走出一个人影,手中还提着一个好像食盒的物件。即便是夜色遮住看不清面容,慧娴也一眼认出。是陈仲义和陈季礼共同的好友王竟铭,他身高中等,体型有着少年特有的单薄,见到宁情时,脚步略有迟疑。当时一晃而过的感觉,慧娴也没有多在意。王竟铭与陈家兄弟关系亲厚,是十几年的好友,按照陈仲义的说法就是无话不谈,就差那层血缘的亲兄弟。他眉眼细小,嘴小而薄,长在一张尖瘦的脸上,看起来就十分精明,加上嘴巴欢快,又坐在同样性子欢脱的宁情前面,两人经常嬉戏打闹。自从知道慧娴与陈仲义的关系,就一口一个二嫂的喊她,慧娴对他的印象颇好,是个性格活络的少年。那字迹倒也好解释,王竟铭与陈季礼的字迹确实有些相似,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连教授他们读书写字的先生都是同一位,自然同习了瘦金体。这时的慧娴已经发现王竟铭对宁情有意,其他人可能还没看出来。他约宁情,莫非是要表露心思,怪不得神神秘秘的。慧娴这么一想,也想通了,少男少女之间你喜欢我,我喜欢他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她看见王竟铭出现后,宁情似乎也有点诧异,听见她说:“怎么是你?”王竟铭说:“是不是挺失望,以为是陈季礼吧!”宁情也不装,笑嘻嘻道:“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在白天说,非要在这黑灯瞎火的晚上说?”那时的宁情很天真,一点没有把王竟铭的关系往别的方面想。不知道为何王竟铭手上有学塾大门的钥匙,两人说话间他就把大门打开了。慧娴听见王竟铭说:“外面冷,去学堂里面说,还有好吃的。”宁情略微迟疑,还是跟了进去,进去前往慧娴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是让她放心。慧娴想着王竟铭提着食盒,大约向宁情表白心意,想到宁情和陈季礼,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的,万一成不了亲,想这王竟铭也是好的,至少是真心实意喜欢宁情。于是就放心的在外面等着。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学塾已经被夜色染成一团浓墨,慧娴想着应该差不多要出来了,这时学塾的门外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慧娴就着一点稀疏的月光仔细一瞧,这是不是李霜霜吗?她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只见她朝门缝往里探了探,环视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然后从腰间拿出一物,哐当一声轻微的锁扣之声。不好,李霜霜把他们两个锁在学塾里了,即便慧娴马上去喊人把他们救出,可夜幕之下,无人的学塾,孤男寡女这样的事传出去,与陈季礼的婚约肯定会被退掉。王竟铭娶她还好,若是王竟铭的父母不同意宁情进门,宁情这辈子就算毁了,以后在苏城别想抬头做人,连带宁情的父母也会无颜见人。霎时间,慧娴已经想到各种可能性,哪一种对宁情来说都是致命的后果。由不得慧娴多想,不能让她走,慧娴寻了一下四周,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棍正好合适。当追上夜幕中的李霜霜时,她有了察觉,正想回头之际,慧娴手里的树棍早一瞬袭击了她的脖颈,下一刻,李霜霜就在慧娴面前软了下去。当时的慧娴心里只想着拿李霜霜腰间的钥匙,其他一概不顾,现在想起,慧娴都不知道当时娇弱的她哪来那般力气。她丢掉手里的树棍,从李霜霜的身上搜出钥匙,跑回学塾门口,哆嗦着打开锁头,同时也朝里面喊宁情的名字。可当她推开门,走进学堂,都没听到宁情的回应,看到平素敞开的学堂门,此刻紧闭,里面有微弱的光亮着,慧娴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她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应。她顾不得礼仪,推开学堂其中的一页门,下一瞬,慧娴气血攻心,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宁情醉倒在地,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意识模糊。王竟铭已经褪去外衣,伏贴在她身上,同是面色带着不正常的红,眼睛里放出淫、邪的光芒,对于慧娴的推门而入毫无察觉。“王竟铭你个畜生!”慧娴冲到两人身旁,奋力把王竟铭从宁情身上拉开,王竟铭到底是男子,一个甩手就把慧娴掀翻在地。下一刻竟然又往宁情身上扑去,完全成了没有礼义廉耻的动物状态,慧娴知道凭她的力气是没办法拉开王竟铭的,只好拿起身旁的凳子,手起凳落,王竟铭哼都没哼一声,便瘫倒在地。慧娴放下手里的凳子,上前踢了两脚,没有醒来的迹象,探了探鼻息,有气。看着桌案上散落的酒瓶,还有两盘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食物,慧娴心中更气,这是有预谋而来。一个下药,一个锁门。根本目的就是毁宁情的清白,然后他们两个各取所需。真是不顾宁情的生死,自私自利到令人发指。想到外面躺着的那个,害人的终究要尝尝自己酿的苦酒。慧娴一不做二不休,出去把李霜霜拖了进来,压在王竟铭的身上,又把桌案上余下的药酒灌进李霜霜的嘴里。做完这一切,慧娴把神志不清的宁情搀扶起来,出了门,把大门锁上,钥匙挂在上面。慧娴可以想象第二天一早,精彩的画面。说到这,慧娴喝了口茶水,目光瞥向对面坐着的陈季礼,此时,陈季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知是对李霜霜的,还是对王竟铭的,还是对慧娴的。第62章 李霜霜害怕了福全金楼。陈季礼看了眼招牌,径直走到掌柜身旁,“我要见你们的东家。”掌柜问:“请问您是?”“旺祥商行陈季礼。”一听是苏城鼎鼎大名的旺祥商行,掌柜立刻点头哈腰,把陈季礼迎往后面的账房。陈季礼进门之时,王竟铭正在欣赏刚收的古玩,对于这件宝贝他喜欢至极,心情也是极佳。听见声响,王竟铭抬起头,见到来人,面上的喜色逐渐收敛。掌柜明显觉察出逐渐凝重的气氛,赶紧就退了出去。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半晌。还是王竟铭先打破沉寂,尖着嗓子,皮笑肉不笑,假意客套,“这不是陈兄吗?今日怎么有空光临?真是稀客,稀客啊。”可明显没有待客的诚意,坐在椅子上连身都没起。陈季礼也不在意这些,寻了个椅子坐下,昔日的亲兄弟变成如今生疏的模样,放在谁心里也不好受。“我来向你证实一些事的。”陈季礼开门见山,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他还是想听王竟铭亲口所说,想当年是何其信任的人,正是信了他的话,才对霜霜所言不疑。王竟铭不以为意地笑出声,看着陈季礼,他还是那般自大,眼高于顶的欠揍模样,可女人们就是喜欢这样的。话说每个少年都有一个心尖上的人,王竟铭心尖上的那个人就是宁情。有些得到了或许不会珍惜,当一辈子得不到,那便是终身憾事,到老的那天,也会在闭眼睛那刻,如其他重要事件一起在脑海里过一遍。现在王竟铭早已成家立业,当年看重的事情如今变得无关紧要,那个女人已经是他的妻子,虽然每次想起心里依然遗憾,若是当年不糊涂,不傻得冒油,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见王竟铭久不作声。“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对宁情生出心思。”想到当年他竟然想那样对宁情,陈季礼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准你喜欢,就不准其他人喜欢了,我当年就喜欢宁情,想得到她怎么的了?”王竟铭一副抖狠的语气,有几分流氓脾性。陈季礼知他只是耍嘴皮子,冷哼一声,“枉我当年那般信任你,把你当成亲兄弟,但凡从你嘴中说出的话,我从不质疑。”陈季礼的一句亲兄弟让王竟铭胸口顿疼。可是想到他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心中还是不甘心。“你不是喜欢李霜霜吗?为何我就不能喜欢宁情,我当年是真心喜欢她,想娶她为妻,你呢,一边与李霜霜眉来眼去,一边对宁情来而不拒。仗着自己有副臭皮囊就左右逢源。你知道自己喜欢的女人爱的是自己亲兄弟那种感觉吗?”“那么多女人,你为何偏偏娶了我喜爱的。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是一个男人没有真正的爱上一个女人,真正的爱上那就是心头肉。”“你娶了宁情,便是挖了我的心头肉。还与你做兄弟,看你们恩爱,我可不会傻到虐自己。”王竟铭一口气说出憋了多年的话,心里痛快许多。“你他娘的还真有本事,让两个女人为你死去活来。”王竟铭把玩着手中的古玩,似乎愤愤不平。两人又沉默半响。“说吧,想知道什么?”估计是陈季礼的那句亲兄弟,又或许是憋了多年的话终于说了,王竟铭心里逐渐释怀,有些事情他也想让陈季礼知晓,当年撒谎是为了得到宁情,现在宁情已经与他无缘,那些真相也要浮出水面。看着陈季礼一脸疲惫,大约是过得不痛快。“宁情与我和离了。”陈季礼从未向任何人承认过和离一事,可在王竟铭面前就轻易说出了口,也许是想让一个人痛骂一番。王竟铭一听,乐了,这真是个令人开心愉悦的事情。“那臭丫头终于受不了你了,我还以为那丫头会死心眼一辈子呢。”王竟铭语气轻松很多,十分幸灾乐祸。“嘿嘿,宁情的小脾气就是让人爽快,活该,陈季礼,你真是活该,夫人都跑了才记得来找我,真是迟钝。”“曾经那么把女人不放在眼里,以为都会围着你转,谁受得了你那趾高气扬、理所当然的臭脾气,宁情先是年幼,不懂分辨,就知道看脸。真正过日子就知道你这样的不实用,哈哈哈哈……”王竟铭忍不住地狂笑。“哼!我会接她回来,你别高兴太早。”陈季礼黑着脸警告。“活该,活该。”王竟铭又长篇大论的一一数落着陈季礼当年那些破事,说了有一个多时辰,陈季礼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直到王竟铭说起宁情落水的那件事,“我当时可看得清楚,是李霜霜把她撞下河的,估计李霜霜没想到宁情会水吧!不然我也不会镇定地躲在一旁看戏。”“宁情那小丫头也将计就计,故意装作不会的模样,朝李霜霜呼救,她应该拿不定自己的落水到底是李霜霜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果然,李霜霜即不呼救,也不想法子救她,就在岸边看着宁情,等她溺水。这女人的心毒起来可真毒。”王竟铭感慨。“后来李霜霜发现不对劲,过了许久宁情还在水里扑腾,并未如愿的沉进水底,这时又有人朝河边走来,李霜霜怕事情败露,被人指责,才迫不得已去拉宁情。”“后面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两人被救起来以后,李霜霜先发制人的反咬宁情一口,说是好心救她,反而被宁情拉下水,差点被淹死。由于那群人的作证,证明李霜霜确实是去拉宁情而落水,你相信了他们所言,责备了宁情。”“后来宁情对我说,当时确实是故意拉李霜霜下水的,她太生气了,还想让我帮她证明。当时那样的情景是我乐于见到的,我才不会去作证。”陈季礼怒视着王竟铭,没想到曾经多年的兄弟竟然是这样的人,“你不说就是想让误会升级,你看着大家对宁情误解,你和李霜霜的行径有何区别?还在我面前说宁情心思不纯,原来不过是想让我厌恶宁情,你好得渔翁之利。”“不好吗?你跟李霜霜,我和宁情,本来多公平,可惜因为你的家世好,有张是女人都爱慕的脸,就可以同时拥有多个女人的死心塌地。”让王竟铭最生气的是他得不到的,有人还是被逼的,真他、娘的气人。……陈季礼从王竟铭那里出来,看着时辰,二哥此时应该已经回府,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问二嫂。二哥和二嫂刚巧在用晚饭,见他来,招呼着坐下一起用饭。刚坐下没多久。厅堂外,有焦急的声音传进来。“少爷,您快回府看看,落梅院的那位在闹自杀。”陈季礼一听,人命关天,起身告辞。慧娴喝了口茶,幸灾乐祸的对陈仲义道:“这老三也真是难为人家,接进府,也没个名分,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姑娘不是姑娘,夫人也不是夫人,苦了这些个下人,连称呼都不知道如何称呼,竟然是落梅院的那位。”陈仲义摇头,想起季礼前些天找他喝酒无意中透露的心思,“其实老三就是太守承诺,太想对每个人都周全,觉得当初答应了穆先生,也许诺过李霜霜,却没有做到,后来李霜霜又因为宁情败了名节,一直对李霜霜存着愧疚之心。在他认为这是在为宁情犯过的错赎罪,可他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反而闹成如今的模样。”慧娴道:“现在知道真相会不会有些晚?”陈仲义夹了口菜,放到碗里,“只要有心就不晚。”……陈季礼走进落梅院,屋梁之间一条白绫悬挂在半空,下方一张圆口凳子倒在一旁,内间传来嘤嘤的抽泣声。陈季礼太阳穴有些疼,门帘内的女人他一直是怜悯的,每次面对她都会让他心生愧意。可……那孩子的死去,让他简直无法接受,她怕是不知道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个孩子,他都替她心疼惋惜。那夜她生不出来孩子,母子不保,稳婆下了猛药,那药对胞宫损伤大,喝下去再想怀孕的几率变得渺茫。见陈季礼进来,靠在床头的李霜霜哭得更凶,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悲色。婆子和丫鬟看到陈季礼来了,就退了出去。陈季礼望着床上的女子,联想到她的行径,却不知道这份悲痛里面真假又含了几分。“没死就好好的活着。”第一次听到陈季礼如此凉薄的语气,李霜霜面上一僵,连哭声都停顿下来,不敢相信一向温柔的陈季礼会如此待她。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情,她本就担心会被怀疑,可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因为宁情回了苏城,以往她的事情陈季礼都是派人去处理,现在他已经亲自前去。她害怕了,这个孩子就是他们之间的绊脚石,必须处理掉,一个男人哪里会心甘情愿的养别人的孩子,哪怕他对她还有一些情意,李霜霜也不敢赌。孩子再生就是,她还年轻,以后可以和陈季礼生很多。不过让她担心的是,孩子没了以后,陈季礼并没有像以往来宽慰她,甚至看都未曾来看过一眼。这样让她怀疑那大夫是不是说了什么,所以她今日必须演一出戏,受不了失子之痛的她,上吊自杀。她一哭,陈季礼就会心软,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可陈季礼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李霜霜的心颤抖不已。“那孩子本不该没的。”李霜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知道了?不可能,一个不足月的孩子,连大夫都说不一定养得活,没了便是没了,死无对证。这么一想,李霜霜很快镇静下来,逼出眼中泪水,欲滴不滴,盈满眼眶,看着姣美可怜。“季礼,你说得对,那孩子本不该没的,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尽心,哪怕我日以继夜的守护着他,还是让他离开了我。”“季礼,让我去死吧,我活着还有何意思?我十二岁突遇家变,父亲被投进牢里,从此寄人篱下,从官家小姐沦落成一个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卑微蝼蚁,他们使唤我就如使唤仆人一般,好不容易遇上你,我以为我的好日子来了,可……又是这样一个结局,如今孩子又没了,你也如此这般的对我,放任我在这落梅院里尴尬地偷生,我没有了希望,已经走投无路。”李霜霜抓住陈季礼的衣衫,满脸泪水的逼视着床边的男子,“季礼,让我去死吧,我活着还有何意思?”陈季礼面色淡然,拨开她的手,转身往外走去,“你收拾一下,城南我有一处院子,你且暂时住下吧。”李霜霜惊恐地伏在床沿,一脸不可置信,“季礼,你是不是误会我了,”第63章 有个风流父亲李霜霜惊恐地伏在床沿,一脸不可置信,“季礼,你是不是误会我了?”“误会?”陈季礼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脸色平静得叫人看不清情绪。“你是不是怀疑孩子的死是我造成的?”陈季礼看着李霜霜,“你还想否认,是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一切都能瞒天过海,胆子就越来越大,以至于连性命也敢罔顾。”“没有,我没有。”李霜霜确实被吓到了,他是她最后的靠山,此刻这座靠山要倒了,她能不害怕吗?“季礼,你要相信我,我骗谁也不敢骗你。我对你的这么多年是心意,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一直盼着嫁给你的。”“不要试图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我一直念你可怜,是个孤女,命运多舛,才对你万分怜悯,你呢,居然心思如此不纯良,你对那孩子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说到此处,陈季礼故意扫了一眼外间候着的婆子和丫鬟。李霜霜心下一颤,眼神慌乱,那两个贱人难道出卖了她?陈季礼嘴角一勾,“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什么冤枉二字,那只会让我恶心,对自己的亲子尚且如此,其他就更不用说了。李霜霜,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季礼,”李霜霜赶紧拉回慌乱不已的心,哭诉着,“我发誓,我没有害孩子,是他太小了,你要相信我,不要听下人胡言乱语,我们这么多年,你相信她们也不愿意相信我吗?”“哼~”陈季礼冷笑一声,声音渐大,传到外间,“这府里终究我才是主子,谁胡言?谁说真话?我若是想分辨,岂能分辨不清?”外间的婆子心下骇然,这主子怕是爬不上位了,若是此刻再不主动承认,怕是以后想承认也晚了。望着身旁的小丫头,小丫头早就吓得腿软,见婆子望她,知婆子不想受李霜霜威胁,立刻点头响应。婆子往前数步,在门帘前跪下,“少爷,老奴有罪,老奴不该受主子的威逼而欺瞒少爷。”“你个老东西,给我闭嘴。”李霜霜声嘶力竭地阻止,陈季礼居然对她使用诓诈,让她始料不及。婆子继续大声道:“孩子是她怠慢而死的,老奴可以作证。”小丫鬟也赶忙跪下,“女婢也能作证,孩子经常吃不饱,主子把孩子的羊奶喝掉,不让奴婢发现。哭了,闹了,就把被子往孩子脸上一捂,还不让奴婢进门照看,孩子的哭声真的让人心疼,被子一捂,声音就没了。”“女婢还不小心看到过几次,主子夜间把孩子的衣物脱了,光着身子裸、露在外,被发现后还说是孩子自己踢开的,就算奴婢年幼愚钝,也知孩子那么小,哪里有力气踢开,明明就是主子故意让孩子受冻,折磨孩子,让人觉得孩子就是月份不足而养不活的。”“我平素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们一个个居心不良,是要活活逼死我吗?”李霜霜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可还是不肯承认。陈季礼冷冷道:“收拾好东西,明日送你出府。”看着陈季礼离去,李霜霜绝望地匍匐在床上,眼中露出狠厉之色。……清水畔宁情的小院落,秋色渐凉,日头被云层遮住,像一层面纱罩在上面透不过光亮。天色被映衬得灰蒙蒙的,给人不清爽的沉闷感。“娘?为何就不能同花老板走近?万一女儿就是愿意嫁给他呢?”面对花老板的提亲,她不想让一个对她好的人伤心,因为她感同身受。哪个女子不想被人捧在手心宠爱,若是成天守在一个毫无感情的丈夫身边,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压抑而死,那些所谓的好日子对她来说又有何用。爱与被爱,如果只能选择其一,以前的她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爱,不管那个人爱不爱自己,她觉得真心以待,一定会换来他的感应。可如今的她,会选择后者,她会努力爱上花老板,做一个贤惠的妻子伴随着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花老板对她的帮助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是母亲说不能她就会妥协的。张如兰一听,大为光火,“你从小就自作主张,其他我都依了你,这次这个花老板是万万不能嫁。”“您得告诉我原因,一句不能嫁,不能说服我。”张如兰沉吟片刻,知道不说真相,宁情是不会听劝的。“你记得当年在陈府被歹人掳进林子的事吗?”那件事情怎么不记得,被关在府里抄书的日子,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不会……宁情目光转向张如兰。“娘,那事怎么扯到花老板身上,我们那时候根本互不认识啊?”张如兰叹了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就要和你爹拼命了。”语峰一转,“这话说起来,你和这花老板也算是有过姻缘的。”宁情眼睛睁大,她和花老板??姻缘?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爹不是一直担心你的婚事吗?那次陈家长孙的满月宴,你爹就和杨老爷……就是花老板的祖父杨商越同席,那时候花老板的未婚妻因病没了,杨老爷便在席间托人给他孙子做媒。”“你爹啊一听大喜,他们杨家在福清城已经积累了几代人的财富,根基稳,人脉广,家底殷实。这样的好亲事,你爹当然当机立断,马上提出有意结亲的想法,当时你爹还担心人家杨老爷看不上我们宁家,毕竟我们差了人家一大截,没想到杨老爷在看了你后,十分满意,当天就和你爹订了婚约。”宁情听到这,一脸茫然,为何她一丁点都不知道,这婚事爹娘就没当她这个女儿存在过。“哪里想到后来的事情会跟杨家扯上关系,你不是在林子里被歹人掳走,后来你爹报了官,可那官家没银子根本不办事,你爹也没办法,后来还是陈季礼查到了福清城的杨家,说你的事跟杨家有关。”说到这里张如兰停了下来。联想到那三位死亡的新娘,宁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后呢?”“后来的事就是杨老爷出了封口银子,在保证你的安全下,两家退了亲。”宁情陷入沉思。……煜园杨老妇人斜靠在软榻上,腿上依旧搭着那白色的狐狸毛,她最近身子乏得很,胃口也消减许多,大夫说是心情郁结所致,让宽心,不治可愈。她能不忧心吗?眼看着儿子一年又过一年,婚事依旧没着落。那边的老子倒是快活,一天天忙的,不是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几十岁的人了,半点没个做父亲的模样,成日的厮混着过日子。怕是外面又有了新欢,许多天都没有回府。杨老夫人管都不想管了,这辈子她最悔恨的事就是嫁个这个不争气,还风流成性的丈夫。若不是有钧翰支撑着她,怕是早就被活活气死。不过想想这些年,虽然过得艰辛,可她要守住的一样没少,若是钧翰早早成亲,再给她添几个孙子孙女,那她死也瞑目了。想到钧翰,杨老夫人略微有些宽心,盼了多年的事,大约这两天会有了进展。钧翰带着一箱子财产出门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她。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是当年宁家的孩子,还真是有缘分的人兜兜转转还是会转在一起。这次如果再出了什么岔子,那她就要豁出命去博。“老夫人,少爷回来了,说是清洗一番换件衣裳便来见您。”婆子走至她跟前禀报。杨老夫人面色一动,“是成了,还是没成?他可有说?”老夫人心急这事,府中上下都知道,婆子也不敢胡乱猜测,如实报道:“少爷没说,老奴悄悄问了小武,小武说了个一半一半就被少爷叫走了,老奴也不明白。”一半一半?杨老夫人思量着这话的意思。没过多大一会,杨钧翰就来了。杨老夫人坐起身子,让杨钧翰坐在身旁,看着他还湿漉漉的头发,就对一旁伺候的婆子道:“快去拿块帕子来,这头还没干,小心着凉。”婆子应了声,赶紧去拿。“娘,不要紧,又不是小孩子,一会就自然干了,不用了。”杨钧翰拿起一旁茶几上的糕点,放进嘴里嚼着。杨老夫人满眼都是儿子,从他进屋眼睛就未曾离开过。“慢点吃,小心噎着。”杨老夫人接过婆子的帕子,“去给少爷倒杯茶。”说完,就亲自用帕子擦拭杨钧翰的头发。杨钧翰知道杨老夫人似他如命,也不拒绝,只要老娘开心,做儿子的不能抹了老人家的心意。一路都在赶路,没顾得上吃一口,杨钧翰着实有些饿,连吃了好几块,接过婆子的茶水,喝下去,方觉得胸口舒服了些。“怎么样?”杨老夫人终是忍不住,问了。杨钧翰自然知道老娘所问为何?“宁情同意,她娘不同意。”杨老夫人方才已经琢磨出个大概,也没有多意外,不过,手中擦头发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她娘可有说什么?”杨老夫人的问话中多了些许警惕之意。杨钧翰顿了片刻,转头看向身后的娘。“没说什么?怕是还想着让宁情跟着以前的那位。”两人皆沉默。良久……杨老夫人道:“派两个人去清水畔看着,不得有任何闪失,不管未来亲家同意与否,我们都要护那孩子安然无恙。”“已经安排下去了,请娘放心。”杨钧翰目光投在地上,面上露出进退两难之意。他是不是太过自私,把她拉进杨家这块虎狼之地。看着儿子凡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半点都不用她费心,杨老夫人老怀甚慰。正在此时,婆子来报,杨钧翰的父亲杨良裕回府了,不过,直接去了二姨娘房里。杨老夫人目光淡然,没有言语。她与杨良裕是自幼定亲,到了年岁就成了婚,她娘家是黎州的大户,闺名周雪梅,与他算是门当户对,她长相秀丽,杨良裕生得风流倜傥,本是一桩上好的婚事。可惜杨良裕生性风流,在娶她之前就与福清城的两位女子纠缠不清,婚后没过多久新婚燕尔的痴缠日子,他便直言不讳,告知她不久将要纳两位姨娘进府,那时的她差点昏厥过去。第64章 两个男人相见杨良裕是情场高手,对女人千依百顺,温柔体贴,呵护有加,又生得英俊潇洒,当年的周雪梅也同样陷入杨良裕的柔情蜜语,痴心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