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北惯是个得寸进尺的,那头舸笛愣神的功夫, 就已经伸出自己的爪子把对方的手给握在手里了。姜逸北:你看我这奔波了一天, 累成这样, 怎么也不见你疼疼我?舸笛心知和这人比脸皮的话, 自己这辈子都没胜算的。但是让他就地投降, 又有点心有不甘。他也没抽手, 反而笑着问, 你倒是说说,想我怎么疼你?此时已经是黎明,隐约有些晨光,舸笛的脸在这份影影绰绰之间, 朦朦胧胧的。原本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原本就是个长相清秀的,现在取了眼前的绢布, 头发披散,这一笑越发的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动人好看。差点没让姜逸北的魂儿飞出体外。原本凭着皮相就能做这魅惑人的生意了,偏偏嘴上还要撩一句。姜逸北感觉自己像只大耗子, 大半夜偷偷摸摸来揩油, 结果被人逮了个正着,正欲和这个主人打个商量分点灯油吃就行,结果被人拎着一把扔进了粮仓里。就算姜逸北摸进来的时候没想个什么歪的, 此时也不免有点往歪路子上跑了。舸笛的手还在他手下, 虽不像什么软玉温香, 但是捏在手里姜逸北却觉得比那些勾人多了。他有些不自觉地摩挲着舸笛手指上的茧, 那种触感是粗糙的,带出来的那点痒,痒得仿佛直接爬进了心里。姜逸北也不是不知道舸笛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自己要真得寸进尺,这人估计得连夜出不染城,然后此生听着自己的名字就要绕行八百里。拉人下水嘛,终归得一步一步来。可,道理大家都懂。此刻姜逸北就觉得自己踩在某条不可说的边界线上。越过去就是销魂蚀骨的欢愉,但却有可能今生也就只此一次。进一步觉得不值,退一步觉得不舍。舸笛尚且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直接将姜逸北打入了这般境地。一时还有些纳闷这人怎么不说话了。姜逸北回过神,瞧着这模糊的人影,笑道,你这么哄我,可是要吃大亏的。舸笛:哦?吃什么亏?吃的亏多了。我想你怎么疼我,你不知道么?姜逸北没敢说,怕把人吓跑了,只觉得心里无限愁苦。这瞎子管杀不管埋的,等日后落自己手里了,一定要好好讨回来。一边拿着日后来搪塞自己,一边看着这瞎子的脸,任由自己的遐想一路狂奔,还能空出心思哀怨道,疼是不指望你会疼我了,我知道我家心肝儿向来都苛待我的。舸笛听着心肝儿这几个字,实在是这好不容易适应了白月光,又适应了媳妇儿,合着这称呼还带升级的。姜逸北掐量着尺度,无赖道,我是真乏了,折腾了一天了。借你这地儿躺躺,不算过分吧?舸笛:过分自然是不过分的。但,这不是某些人自己作的么?谁让姜逸北整天媳妇儿媳妇儿的,要是没这一茬,舸笛把人当朋友,早让人上来睡了。姜逸北也不等舸笛回答了,自己往床上爬。舸笛实在无奈得紧,要不你在这儿睡,我去你房间。你这是逼着我跟你一起换房间,姜逸北也不解衣服也不掀被子,就在这床边沿占了窄窄的一点儿位置,我又不动你,你瞧你紧张的。舸笛突然想起,曾几何时,自己第一次知道这人有断袖之癖的时候,这人也是拽着自己的袖子道看不上你,紧张什么。舸笛心道,我暂时哪天真信了你,我就离断袖不远了。姜逸北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不妥。今日不动明日不动,那日后总是难说的嘛,于是又忙着找补道,不过你我都是男人,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你知道的吧?舸笛干脆跟着躺下,是,大家都是男子,不一定就是我吃亏。姜逸北听这话就乐了,那可是好,我不怕吃亏,你只管过来。两人都躺下了,舸笛方才回忆起之前要告诉姜逸北什么。都怪这人之前突然一句心肝儿,又厚脸皮地在这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直接把正事打出了十万八千里开外,弄的他差点忘了。舸笛这才捡起许久之前的话头,将孔遥三叔与展安之事简要说了说。姜逸北听闻之后哪里还躺得下,虽然心知展安与三叔两人在场应当是吃不了亏的,但是担心这种东西却是不受控制的。刚刚死乞白赖地要来的福利,这时也不得不往后靠。他从床上起身,道,我得过去看看,你先睡。姜逸北走了两步,又觉得磨了这么久,直接走了实在是不划算,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道,那个,这位置能先给我留着么?舸笛:那就是不能了?姜逸北失笑。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道,我对你不够好么?个没良心的。他出门奔了三叔的房间,进门之后就听床上有人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敲门?姜逸北一颗心落地,笑道,下次就会了呗,这么大年纪别老是上火对了,展安呢?唐三叔也没睡着,直接坐了起来,披上了衣服,去柳先生那儿了,擦了点皮,没什么大事。姜逸北点头,又问道,那孔遥呢?唐三叔道,住下了,三楼。姜逸北啧了一声,似乎遗憾得紧,没死啊?唐三叔:他死了九渊门就成了一盘散沙。姜逸北:姜逸北走过去,扶了一张完好的凳子坐下。觉得三叔这话有些出乎意料。原来唐三叔居然还记挂着九渊门的么?孔遥这种追杀了他这么多年的,都可以放过。这已经不是记挂的程度了,这是为了九渊门没了底线了。唐三叔道,我听孔遥说起了,那人把九渊门留给你了?姜逸北笑了一声,就好像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一块破玉而已,我随手地上捡的。这也能把门主给我,这破门派不完都天理不容。唐三叔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可真会捡。一捡就捡这么金贵的。运气好么,没办法。姜逸北嘚瑟道,我这次出门还捡了个媳妇儿呢。姜逸北自己提到舸笛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甲片。这甲片是舸笛出不染城之前送给他的,姜逸北就挂在脖子上了,他要是没记错,舸笛也是说的这甲片是捡来的。虽说当时姜逸北也没信,但是此时结合自身这句胡诹。突然有些好奇这甲片的来历了。说起来舸笛还有个机巧匣在自己手上了,这段日子太忙,都快要忙忘了。唐三叔自然是不会去照顾某人这点少男情思的,我倒是觉得你接手也不错。姜逸北:唐三叔:挺合适的。姜逸北:老糊涂了就多睡觉,少管我们年轻人的闲事。唐三叔: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损老糊涂了。为了证明自己实际上还是老当益壮,下意识就想去床头摸自己的拐杖。一拐杖杵死这群不孝顺的!姜逸北坐在凳子上,后背靠着桌子,一副坐没坐相的德行,我干了什么缺德事,他们不知道就算了,你应该知道啊。唐三叔摸拐杖的动作一顿。唐三叔静了片刻,才道,不是正好,九渊门干的就是杀人的生意,挺配你的。姜逸北嗤笑了一声。唐三叔想了想,突然补了一句,从你干的这点破事,就能看出你是他亲生的。姜逸北听到这个也没什么反应,不在乎似的道,得了,我这种人渣难得想做点好事,就让我在不染城给你养老呗。唐三叔没声音了,这还能说什么?不管姜逸北这句话真的假的,听在心里都是舒服的。更何况唐三叔本来就把姜逸北当成半个儿子在养,他要是现在逼姜逸北回去承接九渊门,那也就和世间那些逼孩子考功名的人没区别了。姜逸北站起身,招呼道,得了,你俩没死就成,我先回了。姜逸北确实困得紧,虽然之前说了让舸笛给他把位置留着,但是现在天都快亮了,估摸着舸笛应该快要起床了,自己过去也蹭不到什么。干脆不去讨人嫌,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一觉睡到下午,早午饭都没顾上吃。沈右藏蓝水那边已经去盘查这些人是如何进的不染城了。结果出去转悠了一天,沈右给舸笛带回来个人。最开始舸笛听沈右说抓的人中间有一个说自己不是来作乱的而是来找人的时候,舸笛还以为是晏师随着这群人混进城了。结果沈右把人牵出来,舸笛才发现不是。那人一见舸笛,眼泪鼻涕一大把,年岁瞧着怎么也有三十多,本来就是有点圆润的长相,这么一来简直就是不能看了。舸笛听着声音,没能判断出来到底是谁,不觉有些疑惑。结果听得那人哇的一声,扑过来抱着舸笛就哭,我的小笛呀,我差点见不到你了舸笛:????舸笛:那个,你是?舸泰周啊!舸泰周!!那人抱着舸笛的腿,仰着脸,莫云深让我来找你我差点就死在昨天了说着眼泪就又冒出来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莫云深就是云叔。舸泰周在玄机阁那一块儿出现过,是个胆子贼小的玄机阁高层。第67章 小叔好幸亏沈右是张木头脸,看到这么个场面也没露出什么表情来。舸泰周实际上年岁只比舸笛大上七八岁, 但因为辈分大的关系, 舸笛得管这人叫一声叔。有亲缘关系, 只是不知到底岔开了多少层。此人是个本分的, 哪怕舸翁亭接手了玄机阁, 他也还是在老老实实地只做机巧生意, 不掺和江湖事。现在抱着舸笛的腿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实在是看不出半点长辈该有的样子。舸笛一听是莫云深让他来的,慌慌忙问道,云叔可还好?舸泰周哭得接不上气,老半天才在各种噫呜呜噫之中掺上了一句受了些伤。舸笛扶了半天才将人扶起来, 安抚了好一会儿,才从这位叔叔嘴里知道个大概。原来是舸笛手刃舸翁亭那日,舸轻舟带人回来, 与云叔起了冲突。双方交手原本云叔是占上风的,没想到那个叫做邵一师的丫头横插一杠,且使得些阴诡手段, 直接导致云叔重伤落败。且双方人数相差悬殊, 也占不得便宜,云叔只险险逃出一条命去,消匿无踪。结果被舸泰周下天架山的时候遇上了, 云叔刀架在他脖子上, 让他带自己下山, 结果威胁到一半自己晕过去了。舸泰周这人怂了半辈子,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哪儿来的豹子胆,明明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却还是一边抖一边把人给藏起来了,还带回了自己的明月镇地界。莫云深醒来后,因为自己重伤,不方便过来寻舸笛,便让舸泰周拨出人手,兵分两路,一路联系还在玄机阁中藏着的部下,看舸笛是否还在天架山之中。另一路便派他们过来不染城,想着舸笛若是能从天架山出来,十有□□会来这里。云叔这人虽然被舸泰周救了命,却对这个胆小如鼠的人算不上怎么恭敬,该嫌弃人怂的还是嫌弃人怂。脸一沉就能把舸泰周吓得缩成一团窝进墙角。舸泰周在自家实在是没活路了,逃出来躲清静。满心以为来不染城就在门口递个帖子,问问城内有没有个面相清秀的盲眼少年什么的,有就让他跟着自己回去。是个轻松差事。哪儿知道刚巧遇上了进城匡扶正义的,迷迷糊糊地就跟人进来了,边走还便心道怎么跟听说的不大一样?怎么不从正门走?。舸泰周抽抽搭搭的说完,好歹算是慢慢把泪给止住了。此刻坐在舸笛面前,告诉舸笛,云叔请他去明月山,也就是他现在待着的地方。沈右在旁边听着舸泰周说完全部的话,也得了不少哪些人如何进城的讯息。此时听说两人要走,此时便木着脸插了一句,可要我相送?沈右想着这山高水远的,舸泰周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靠谱的。至于舸笛,他也是知道的,就是个不认路的。放这两人上路实在是不太靠谱。但是此事却被舸笛却谢绝了。现在都看得出来不染城不稳,将身为护卫的沈右带走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舸泰周却没在意这个,当即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他算是怕了不染城了,昨儿一天见着的血比他过去的半辈子都见得多。现在这座城在他心里跟魔窟没什么区别,恨不能自己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出去。舸笛却没有立刻答应,虽说他也心急着见到云叔。但是这不染城之中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所以便先推了一下,让舸泰周先行在客栈休息,不得出去乱走。然后便拉了沈右带路,去寻了一趟柳倚春。舸笛不说非要将身上这毒解了,他是觉得自己终归得知道还有多少时日,也好规划接下来的事情。到了回春馆,因为昨儿的那场乱,柳倚春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到舸笛,才抽出个空来,将人拉到了内室,将沈右留在了门外。柳倚春听闻舸笛又要出城,愣怔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劝说的想法都没有了。横竖劝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什么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