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李秩悄然凑过去,一剑刺穿此人的后心。“你” 岑鹏愤怒地扭过头,露出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岑鹏,是刘縯。他居然又活过来了,活在岑鹏地身体里。他,他是刘秀的大哥。刹那间,李秩被无边无际的悔恨笼罩。握着血淋淋的宝剑踉跄后退,“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是”“嗖” 一只火箭射了过来,照亮周围更多熟悉的面孔。他的父亲,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他的家人,还有,还有那些被他利用完了又舍弃的家丁。每个人,都痴痴地看着他,向他伸出干枯的双手。“不怪我,不怪我。不怪我” 李秩吓得丢掉宝剑,转身就跑。脚下忽然踩空,整个人掉下了万丈深渊。“啊” 他惨叫着从龙床上坐起,浑身上下,冷汗滚滚。正欲喊奴仆给自己倒一杯酒来压惊,却愕然发现,几支火箭,从窗外射了进来。“来人” 一脚踹开被吓醒的美妾,凭着武将的本能跳下床,抬手抓向挂在墙上的宝剑。还没等手指与剑柄接触,亲兵队正李忠,已经带着满身的血污,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大人,走,快走朱鲔,朱鲔带着岑鹏、柳郁等人杀进来了。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把拉住李秩的衣袖,李忠转身再度奔向门口。还没等双脚迈下台阶,数支弩箭已经凌空而至,刹那间,将他射成了一面筛子。“啊” 被心腹队正的鲜血溅了满脸,李秩果断后退,先一脚踢关寝宫的门,随即俯身捡起从李忠手里掉下来的钢刀。更多的弩箭,凌空而至。将屋门砸得啪啪作响。被吓了傻了美妾,本能地伸出双手,试图去抱李秩的大腿。却被他反手一刀,直接砍成了两半儿。“朱司马,你,你为何要谋害老夫” 将桌子,床榻,绣墩等物,一股脑赌向门口,李秩扯开嗓子,厉声向外边发出质问,“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数十支火箭,从窗子射进来,照亮地上血淋淋的尸体。丝绸幔帐上,很快跳起了火苗,紧跟着,木制的房梁上,也冒出了滚滚浓烟。李秩被浓烟熏得无法呼吸,先抓起一只绣墩,狠狠砸向了窗外。随即,一个鹞子翻身,跟在绣墩后穿窗而出。窗外冲过来的敌军措不及防,挥刀朝着绣墩乱剁。他大笑着跳了起来,一刀一个,将几名敌军全都砍翻在地。紧跟着,三步两步冲向宫墙下的柳树,双脚踩着树干高高地跃起。只要能跳出墙外,他就有机会杀去军营那边,跟自己的嫡系配合。朱鲔麾下的爪牙,远少于他。即便今夜突然发难,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他也有足够的把握,将此人击败,然后碎尸万段。一支长槊,悄无声息地从半空中砸下,正中他的肩膀。李秩的身体在半空中顿了顿,轰然落地。咬着牙爬起来,他再度扑上皇宫侧门。准备凭借武艺,杀出一条血路。才跑出十几步,数支弩箭,已经从背后射穿了他的身体。“呃,呃,呃” 李秩痛苦地转过身,试图看清凶手的面孔。却看到,大司马朱鲔带着周珏、张宝等人,高举着火把,从门口蜂拥而入。而白天时在自己面前忍气吞声的柳郁,则与另外几名熟悉的身影一道,熟练地将箭矢推入大黄弩的弩槽。“姓李的,你也有今天” 最后一名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大将岑鹏。先纵身从墙头跳下,然后举起长槊,遥遥地指向了他的胸口。“李某,李某” 猛地吐出一口血,他背靠着墙壁,努力让自己不要立刻倒下,“李某是想为了你们大家谋一条活路, 才,才不得已出,出此下策。刘秀已经杀到了洛阳城外,尔等,尔等执迷不悟,早晚死无葬身之地”“那就不劳舞阴王费心了” 朱鲔从柳郁手里接过大黄弩,近距离对准李秩的眼睛,“吞并了你的部属,朱某凭借城墙,足够耗到刘秀粮尽而退的那一天。”“你,你” 李秩无法反驳对方的话,挣扎着侧转头,避开闪着寒光的弩锋,“你,你休要得意。那,那刘玄,决,决不会念你的功劳”“刘秀就会念你的功劳么舞阴王,莫非你到了现在,还不明白,朱某为何会抢先一步,杀进你的老巢里来” 朱鲔笑了笑,轻轻摇头,“同样是帝王,谁会比谁善良多少”“你,你胡,你胡” 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忽然消失殆尽。李秩圆睁着双眼,缓缓栽倒。“砍下他的脑袋,号令全军。有不服号令者,杀无赦” 朱鲔没有机会射出最后一矢,遗憾地将大黄弩丢还给柳郁,高声吩咐。“遵命” 柳郁终于扬眉吐气,将大黄弩丢给身边的弟兄,快步上前,一刀砍下了李秩的头颅。“大司马,长安被围,陛下那边音信皆无。” 岑鹏手持长槊,缓缓走近。看着朱鲔的眼睛高声提醒,“我等与其”“君然,你心里念着刘伯升的情,朱某非常清楚。” 朱鲔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迅速打断。“但朱某心里,却忘不了陛下的相待之恩。今夜之事,多亏了你提醒,朱某才能抢先一步发难,诛杀此贼。你若是现在想要去投奔刘秀,朱某绝不阻拦。可是朱某,只要陛下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主动献出洛阳”第六十六章 陌路穷途万里愁 六第六十六章陌路穷途万里愁 六“大司马” 岑鹏还想再劝,眼角的余光里,却看到有人在暗处悄悄地又举起了弩弓。无奈之下,只好一转身,倒拖着长槊快速走出了宫门。柳郁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却不满足,凑到朱鲔身侧,用极低的声音询问。“大司马,要不然我带着弟兄们偷偷跟上去,用弩箭”“让他走”朱鲔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打断。“如果不是他送来消息,李秩明天准备在宴席上动手,你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可他如果去了刘秀那边,将城内虚实尽数告知,咱们守城肯定又要平添几分艰辛。” 柳郁对朱鲔的妇人之仁好生不解,红着脸喃喃地提醒。“他不说,你以为刘秀就不知道城内的虚实么李秩已经跟外边暗地里勾搭了那么久” 朱鲔又瞪了他一眼,恨恨地摇头,“况且岑君然做事向来谨慎,你又如何判断,他没有留着后手真正双方在城内冲突起来,再加上刘秩的爪牙趁机闹事,这洛阳城,那还用得着刘秀来攻”“这” 没想到,刚才朱鲔和岑鹏两人之间看似简单平和的对话背后,居然暗藏着如此多杀机,柳郁顿时额头上冷汗滚滚。正后怕间,却听到朱鲔再度幽幽地叹气,“岑君然重情重义,又生性孤高,你不去害他,他也不屑拿着咱们的人头,去刘秀那边邀功。他走了,再带走城里那些刘縯的旧部,洛阳城守起来反而更会容易许多。唉,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带着李秩的人头,跟老夫去震慑他麾下的弟兄,刘秀得知李秩事败被诛,接下来,肯定装模作样替他报仇”“刘秀,他为何要给李秩报仇按道理,李秩是他的杀兄仇人。岑鹏将李秩的企图告知我等,甚有可能,是他在背后暗中指使” 柳郁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大声追问。朱鲔却没心情替他解惑,带着麾下亲信们,直奔城内的军营。凭借其本人的威望,仓库里的铜钱和李秩那颗血淋淋的首级,倒也没费太多力气,就彻底接管了后者麾下那十多万大军。也不怪那些弟兄们有奶便是娘,李秩这个人名声实在太差,平素对麾下弟兄又过于刻薄。他若是活着,凭借舞阴王的封号,以及麾下一批嫡系爪牙,还能勉强控制住大军。而他既然已经身首异处,身边的爪牙大多数被朱鲔、柳郁等人联手斩杀,其麾下的弟兄们,自然也没心情替他报仇,更不可能自发组织起来,对抗朱鲔的收编。于是乎,经历了一场火并,洛阳守军的实力,非但没有被削弱,反倒因为统一了号令,约略有所增强。第二天,面对河北汉军的疯狂进攻,居然防得有模有样。朱鲔见状大喜,立刻又派人抄了李秩的家,把全部所得,都换成了铜钱和布匹,赏给了作战卖力的将士。如此一来,守军的军心更为凝聚,凭借高大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以及完备的防御设施,竟然持续数月,都没让进攻方踏上城头半步。刘秀眼见此,心中追悔莫及。可李秩已经身首异处,暗地里跟他早有往来的岑鹏,也被朱鲔“礼送”出了城外。他想要拿下洛阳,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强攻。看自己麾下的将士,和城内的守军,哪一方先挺不住,哪一方能笑到最后。强攻就意味着拿命去填,孙子兵法中说的清清楚楚: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河北汉军虽然训练有素,士气也远远高于城内守军,可数量却只有守军的四分之一。万一伤亡过大,实力下降过快,肯定会被朱鲔抓到可趁之机更为致命的是,到了此刻,他还不能放弃。他之所以能凭借区区数万兵马,就横扫河北,并且压得周围群雄不敢主动领兵来犯,凭的就是百战百胜的威名。万一他露出败相,那些眼下选择袖手旁观的家伙,肯定会像闻见血腥味道的鲨鱼般扑将过来唯一的选择,好像只有死磕到底。哪怕抽空整个河北的青壮,也要将洛阳踏在脚下。然而,河北各地,刚刚才开始恢复生机。此时此刻,将大批的青壮被强征入伍,送往洛阳,无异于自掘坟墓。更何况,河北大地上,自从他亲征之后,也是暗流汹涌。郭圣通的舅舅,真定王刘杨一直在跟樊崇那边暗通款曲;被他留在渔阳坐镇的彭宠,据说也在偷偷招兵买马“主公,邓禹将军,派人从渑池送来急信” 就在刘秀愁得鬓染秋霜之时,中坚将军杜茂,忽然举着一个牛皮做的公文口袋,急匆匆地冲到了他的面前。“打开,读给我听” 刘秀心中烦躁,皱着眉头,大声吩咐。“遵命” 素有文武双全之名的杜茂答应一声,快速掰断公文口袋正面的蜡封,解开皮绳,从里边取出一张绢书,大声朗读,“长安被赤眉所破,刘玄坦胸负利刃请降,受封为畏威侯”“啊”仿佛走到路上,忽然一脚踏入了鼠洞,刘秀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当场摔倒。刘玄投降了,这个窝里横的蠢货,居然厚着脸皮,投降了赤眉军樊崇轻松的拿下长安之后,兵力和名声都必定大涨,粮草、辎重方面,也瞬间补齐了短板。毫无疑问,接下来,此人就会带领赤眉军挟大胜之威,直接扑向洛阳邓禹和马武那边,兵力只有六万出头,未必挡得住樊崇以倾国之力来攻。而自己这边,又顿兵于坚城之下,根本无暇抽身。当初为了报杀兄之仇,借刀杀人的后果,彻底显现了出来。原本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彻底翻转。万一被樊崇所败,含恨退回河北,自己如何对得起那些战死在城下的弟兄,自己又如何面对邓奉、朱佑、冯异等人责备的目光“恭喜陛下,即将如愿以偿” 见刘秀听了消息之后,忽然变得神不守舍,杜茂果断躬身下去,高声道贺。“诸公,朕知道当日不该固执己见,一心给兄长报仇。” 刘秀的脸,迅速涨成了紫黑色。咬着牙,向杜茂躬身谢罪。“所有过错,皆由朕一人承担。你去把将士们都召集到中军来,朕先下诏罪己,然后想办法率军返回河北,以图将来”“陛下,陛下,末将,末将真的是在向您道贺” 被刘秀的举措,吓了一大跳,杜茂赶紧侧开身体,高声补充,“刘玄投降了赤眉,我军攻取长安,天经地义。道义方面,再也没有任何缺失”“你刚才真心向朕道贺不是在借机讽谏”刘秀也楞了楞,带着几分狐疑反问。随即,摇了摇头,怅然而叹,“道义上,的确再也没有缺失。可如今朕被拖在洛阳,四周强敌环伺。哪还有力气,再增派兵力给仲华,让他去收复长安”“陛下,莫非忘记了,岑将军率部归来时,曾经跟您说过的那句话” 杜茂终于明白了,刘秀为何神不守舍,笑了笑,用非常小的声音提醒。“岑君然他,他说过什么话” 刘秀猜不出杜茂究竟想表达什么,强压下心中的忧虑,侧头追问。“岑将军那天夜里,率部出城投奔陛下。曾经说过,朱鲔有誓,只要刘玄活在世上一天,他就不会交出洛阳” 杜茂笑了笑,缓缓给出答案。“啊对,他的确曾经说过” 刘秀心中大喜,随即,又苦笑着摇头,“问题是,刘玄那厮,豁得出去脸皮。樊崇一时半会儿,怎么找得到合适理由杀他”“陛下恕罪,末将曾经听人说,在起兵反莽的诸位刘姓将领之中,以刘玄的血脉,最为纯正无论是谁拥立他为帝,都可号令天下诸侯。” 杜茂又笑了笑,迅速给出了第二个答案。第六十七章 陌路穷途万里愁 七“呜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