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落。好在堂中的鼓声足够响亮,他的话才没有传对面。却把坐在他旁边的严光给吓到寒毛倒竖,赶紧用力扯了他一把,低声提醒:“士载,疯了,连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一旦你刚才的话被大司徒听见,他绝不会认为你是不平而鸣”“他们吃相如此难看,还怕人说”邓奉被怒火烧得眼睛发红,咬着牙,低声嚷嚷,“先故意安排一场软绵绵的歌舞,让大司徒心生厌倦,然后突然就转向金戈铁马。只要姓王的不是根木头,就肯定能令大司徒耳目一新”“是又怎么样,今天这场酒宴的司礼由崔夫子负责,他顺势关照一下自己的嫡传,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严光急得在桌子下连连跺脚,哑着嗓子低声反驳,“况且即便他不刻意给王固制造机会,王固数日之前,就已经陪着其家长去军中犒师,那时就早已经给进了大司徒的眼睛”“的确,即日之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邓禹在邓奉的另外一侧,也叹息着摇头。“士载你也别看不惯,好歹咱们几个,还有机会坐在大司徒对面。你往前后左右看看,满满一屋子人,除了咱们几个之外,还有谁的父母都是平民百姓”他年纪虽然小,目光却极为锐利,几句话,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并非五经博士崔发一个人无耻,而是大新朝的规矩就是这样。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寒窗苦读数载,每天拼死拼活,最后考进年级前二十名,才有机会坐进诚意堂。而官员家的子弟,却只需要父辈出面给祭酒刘歆秀递一句话,或者悄悄点个头。邓奉听了,顿时哑口无言,满肚子怒气,都瞬间化作了冰水。而坐在邓禹另外一侧的朱佑听了,却笑呵呵撇嘴,“坐进来又怎么样光有机会,没有本事,也未必就能如愿以偿你们看着,这王固今天一定会丢个大脸”“仲先,休要胡闹”严光和邓禹两个一看朱佑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又在憋坏水儿。赶紧扭过头去,低声劝阻。“胡闹,这种场合,我怎么敢胡闹哎呀,刚才水喝多了,我先去如个厕。几位兄弟见谅”朱佑撇撇嘴,笑着起身,直接将严光和邓禹两个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严光和邓禹大急,立刻将目光转向刘秀,期待他能拉住朱佑,或者抬头说一句劝阻的话。谁料却霍然发现,刘秀居然根本没注意大伙刚才在争论什么,甚至都没看场中的剑舞和对面的挑衅,只顾着抓起酒盏,自斟自饮。须臾间,就将面前的一整觥酒给喝见了底儿。“文叔,喝慢一些,今天的宴会估计会很长”严光看得心里一抽,顾不得再管朱佑是否胡闹,凑上前,低声劝告。“没事,反正我今天只是坐在这儿”刘秀笑了笑,轻轻摇头。他平日并不善饮,也没太多的钱去买酒,更怕酒醉误事,荒废光阴。而眼下前途一片昏暗,阴丽华又遥不可及,这杯中之物,顿时就变得可爱了起来。三杯下去,心中块垒就“融化”过半,再三杯下去,肚子里的烦恼也烟消云散,三杯三杯又三杯,浑然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接待大司徒严尤这种级别的贵客,酒水当然不能预备得太少。很快,便有仆从上前,又给他换上了满满的一大觥。刘秀笑着对仆从点了一下头,抬手抓向新酒觥。忽然间,却听到鼓声嘎然而止,却是王固已经献舞完毕,收剑转身,双手搭在剑柄上朝四下致意。“好”顾华、阴武、甄莼等人带头喝彩,一个个如醉如痴。“王师兄好剑法”封狼居胥,封狼居胥,我辈男儿,自当封狼居胥”四下里,喝彩声也宛若雷动。“当”还没等雷鸣般的喝彩声告一断落,突然,中间掺入了一声破锣却是靠近左首偏后的位置,有人用筷子敲起了酒觥,“当当,当当,当当好,好,真的好。手柔,腰软,身段媚”雷鸣般的喝彩声,嘎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音来源处望去,满脸惊愕。敲打酒觥的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煞了风景,缓缓站起身,冲着王固长揖为礼,“好,真的好,王师兄的舞姿,比起百花楼里的当红歌姬来,也不逊多让”“噗”坐在严尤身边正在仰头喝酒的陈茂稍不留神,张开嘴巴,将满满的一口葡萄酒喷到了矮几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下里,顿时狂笑声轰然而起。学子们一个个前仰后合,看向王固的目光里,充满了戏虐。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王固前一阵子狠狠的得罪过一次的苏著。而后者也是不折不扣地皇亲国戚,无论家世背景,还是财力人脉,都比王固差不了太多。王固虽然反应慢了些,却也知道对方是故意搅局,将自己比作了以色侍人舞妓。顿时火冒三丈,猛地将宝剑一提,剑锋遥指苏著的鼻子尖儿,“苏师兄可是瞧不起王某的身手不妨下来,王某愿请教当面”“来就来,苏某怕你不成”苏著甭看在刘秀面前不敢兴风作浪,但面对跟自己同样的纨绔子弟,还真是毫无畏惧。将酒觥朝矮几上一丢,空空着两手就走入了场内。先抱拳向严尤等人行了个礼,然后朗声说道:“苏某并非有意拆王师兄的台,只是觉得,大司徒之所以能百战百胜,首先凭的是知己知彼,算无遗策。其次凭得是能得将士们倾心拥戴,沙场上人人死不旋踵。像这般挥着把宝剑四下乱砍,只配庆功时给大司徒助兴,却未必能派得上用场。否则,当年战国时统领大军的就该是聂政、豫让,而不是孙武、乐毅。一统六国的就是太子丹与荆轲,更没始皇帝和王剪将军什么事情”“啊”没想到苏著这个纨绔子弟嘴里,居然也能说出如此有理有据的话来,众人顿时又是一愣。脸上的笑意和愤怒,瞬间有一大半儿都变成了佩服。“住嘴不要胡说你,你到底上来跟王某比剑的,还是专门上来卖弄口舌”眼瞅着主动权迅速向苏著倾斜,王固急得眼睛发红,挥舞了两下宝剑,大声质问。“我已出剑,莫非王师兄没看到么”苏著笑著向后退半步,然后不屑地摇头。“出剑,你的剑在哪”王固听得满头雾水,瞪圆了眼睛四下搜寻。将苏著从头顶搜到了脚后跟儿,也没看到对方将宝剑藏在了什么地方正诧异间,却看到苏著大笑着拍手,“别找了,你只懂得匹夫之剑,当然看不到苏某平素所修,乃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注1“轰”四下里,大笑声又起,紧跟着,就是雷鸣般的喝彩。“好,苏师兄说的对”“好,苏师兄好一个诸侯之剑”“苏师兄你这三寸舌头,绝对抵得上一把宝剑”王固被笑声与喝彩声,吵得两眼发直。好半晌,才隐约想起了,苏著的话似乎出自某一卷杂书。而书的名字是什么,作者是谁,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苏著的做人信条里,从来没有“留情”两个字,欺负王固读书不用心,继续大声补充。“与此剑相比,王师兄你的匹夫之剑,无异于斗鸡。看似威风八面,一旦上了战场,结果必是丧师,辱国,其罪百死莫赎”注1 出自庄子,说剑。第一百二十章 少年壮志不言愁“哈哈哈”周围的学子们越听越觉得有趣,一个个笑得直揉肚皮。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作为即将卒业的太学生,只要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稍微用点心,就不会错过庄子aiddot说剑这样的名篇。而王固今天却从始至终,都没弄清楚苏著的话到底出自何处,恰恰验证了他胸无点墨这个事实“姓苏的,休要逞口舌之利。有本事,你就跟王师弟当场切磋”“王师弟,他在拿庄子的话诓你。别跟他废话,直接跟他手底下见真章”上阵终须亲兄弟,“青云八义”中的顾华和阴武实在无法忍受王固继续给他们丢脸,干脆跳起来,大声指点。二十三郎王固,这才终于发觉自己丢了大丑,顿时气得两眼冒火。把宝剑向前一递,直奔苏著肩窝,“我管你练的是什么剑能赢,才是好剑”“啊”苏著没想到对方在大司徒严尤面前也敢下狠手,顿时被逼得连连后退,“且住,你已经输了。苏某刚才说过,你这种剑术无异于斗鸡你,你真的敢往我身上刺姓王的,老子甭看赤手空拳,也未必就怕了你”“大不了,老子给你偿命”王固连续三剑,都没伤到苏著半根寒毛,禁不住恶向胆边生。猛地换了个招式,目标由肩窝变成了苏著的胸口和梗嗓。这下,苏著可就麻烦大了。手中没有任何兵器,想要招架都无从招架得起。只能凭着灵活的脚步和身体来回躲闪。眼看着,他就要真的血溅当场,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霹雳般的怒喝:“够了都给老夫住手。同门相残,算什么本事”“住手,都给老夫住手”祭酒刘歆秀也气得满脸铁青,拍着桌案大声怒斥。“贵客面前,你们两个还嫌丢人不够多么”“你他娘的少管”王固正在气头上,本能地就想威胁说话者少管闲事。猛然间,却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大司徒严尤,顿时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踉跄数步,扶着宝剑大喘粗气。“孽徒,还不向向大司徒谢罪”五经博士崔发护短,第一个冲上来,背对着严尤,朝王固大使眼色。“学生刚才一时怒火攻心,惊扰了大司徒,不敢求饶,愿领任何责罚”王固即便再跋扈,也不敢跋扈到当朝三公的头上,立刻还剑入鞘,喘息着朝严尤行礼。“小子行事孟浪,还请大司徒见谅”苏著眼珠一转,干脆跟王固站成了一排,主动向严尤赔礼道歉。“唉,你们两个无赖顽童,彼此同窗多年。平素父辈都日日相见,何必闹得如此水火不容都退下吧,下不为例”严尤心中对王固好生失望,却耐着其父亲和叔叔的面子,不方便当众斥责。叹了一口气,淡然挥手。“谢大司徒”王固怏怏地又拱了下手,低着头,快步返回自家的座位。两眼当中,不知不觉间又充满了怨毒。“学生记住了,下次绝不再犯”同样是被斥退,苏著的心情,却比王固好了足足一百倍。笑呵呵地给严尤做了个揖,然后像凯旋的将军般,高高翘起下巴大步往回走。严尤把二人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又轻轻摇头。今天他之所以接受刘歆秀的邀请前来赴宴,目的就是检验一下本届即将卒业的学子成色,顺道从中挑选几个真正的人才,将来做种子培养,以免大新朝的将领青黄不接谁料先跳出来一个王固,表面光鲜,肚子里装得却全是干草后跳出来一个姓苏的纨绔,巧舌如簧,眼睛里头却没有半点儿大局。如果本届学子都跟王、苏二人一般成色,今天这顿酒宴,就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必要了。想到这儿,严尤干脆不再等刘歆秀再弄什么花样,自己主动长身而起:“不光是他们两个,在座诸君都是太学里的翘楚,应该懂得,陛下重金聘请名师教导尔等学问,并为尔等提供衣食,绝非想提供一个地方让尔等争强斗狠,更不会愿意看到尔等手足相残”“是,我等谨遵大司徒教诲”众学子不敢怠慢,纷纷站起身,在各自的矮几后朝着严尤长揖而拜。“嗯”严尤的目光迅速从众人头顶扫过,然后板着脸补充,“知道就好同窗之谊,犹如手足。有时甚至比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还要亲上三分。为了一点儿虚名,就手足相残,此行与禽兽何异”“大司徒说得是,我等将引以为戒”“大司徒的教诲,我等一定牢记在心”众学子闻听,再度躬身受教。“嗯”很满意众人的态度,严尤的脸色缓了缓,轻轻点头。“能不能记住,不光看嘴上说,还看将来如何相处老夫管不了那么远,但老夫麾下,如果有人胆敢互相倾轧,因私废公,老夫定将其军法从事”众学子听得心中一哆嗦,连忙又纷纷拱手。严尤见大伙多少还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忍不住又越俎代庖,替刘歆秀强调了一番做人和做事的基本道理。然后,才双手下压,示意大伙自行落座,同时,带着几分期许说道:“陛下矢志重现三代之盛,是以才大兴太学,以举国之力,养天下贤才。尔等当中,日后必然有人出将入相,成为国之栋梁。是以,切莫把大好光阴,浪费在彼此之间的争风上。两只井底之蛙,打破脑袋,又能赢到多少好处。携手跳出井外,才能看到天空地阔”众学子被他说得脸上发烫,讪笑着再度拱手称谢。严尤笑着还了个半礼,缓缓改换话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