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这几句,出自诗经。角弓,因为全诗意境消沉,喜欢读的人非常少。能像朱佑这般信手拈来者,更是寥寥无几。当即,刘秀和严光两个,就收起了笑容,冲着朱佑大挑拇指。邓奉却气得“火冒三丈”,弯腰抓起一团团白雪朝着朱佑当胸砸去,“你才如蛮如髦,莫肯下遗,你才式居娄骄”软绵绵的雪球,当然伤不到人。朱佑长袖轻甩,将雪球挨个扫飞。然后,跳下树桩,到背着手,缓缓向西而行,“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这两句,出自国风。邶风。北风,意境比上一首更为消沉,因此更为冷门。刘秀和严光二人还好,多少还能记得其出处。而邓奉的眼睛里,却明显露出了几分茫然。“这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听起来如此晦气不玩了,不玩了,猪油,算你狠,你肚子里装的全是学问,行了吧”“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朱佑洋洋得意,用力挥了下长袖,大声回应。这几句,就连刘秀和严光,都花了好几个呼吸时间,才终于想起原文出于诗经里头更为偏僻的诗经。大雅。板,更何况比二人差了不少的邓奉明知道朱佑在拐着弯占自己便宜,却不得不拍着脑袋哀叹,“你这头猪,分明一幅脑满肠肥模样,怎么学东西如此之快不光把刘师所教的周礼背下来一大半儿,居然把诗经也背得如此之熟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光看到他吃得多,却没看到他每天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刘秀不满邓奉的“怂包”模样,看了他一眼,大声提醒。“三更睡觉,五更起床三舅,你都跟我说过多少回了。可那种读法,从早到晚昏昏沉沉,学习还有何乐趣可言”邓奉继续用力拍打自家脑袋,作出一幅痛不欲生模样。他平素虽然也非常用功,可比起朱佑来,就差得远了。比起严光和刘秀两个,也少下了三分力气。作为他的长辈,刘秀免不了偶尔会督促他一回。但二人年龄相差只有几个月,刘秀的长辈威风根本摆不起来,所以每次说完,都会被邓奉敷衍了事。这一回,结果显然与平素没任何两样。刘秀被“气”得直翻白眼儿,却也拿邓奉无可奈何。正搜肠刮肚,琢磨该以什么方式,给邓奉一点儿教训尝尝,谁料刚一低头,有一记暗器破空声就直传耳底。“嗖”“小心”刘秀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在用功,练武之事,却因为马三娘的拳脚“督促”,也没敢偷懒。听到风声不对,立刻顺势附身屈膝,同时嘴里大声示警。一团白花花的冰球贴着他的后脑勺,疾飞而过,正中不远处邓奉的鼻梁。将正在做愁眉苦脸状的邓奉,打得鼻孔喷血,惨叫一声,仰面朝天栽倒。注1吴孙子兵法八十二篇九图、齐孙子八十九篇,即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后世大部分失传。2法经,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比较系统的封建成文法典,成文并非最早,但对后世各朝律法影响最大。制定者是战国时期著名的改革家李悝。萧何制定汉律时,对其多有参考。而后面各朝代的律法,又多参考汉律而制定。第六十八章 正是少年读书时第六十八章正是少年时“哪个王八蛋拿冰块砸人”刘秀大怒,冒着滑倒的危险跳上一块隆起的树桩,瞪圆了眼睛四处寻找“凶手”“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乱丢冰块”走在前面的朱佑和严光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步一滑地折返回来,合力扶起邓奉,抓了积雪替他做冰敷。北方年青人在下雪时会打雪仗,这种习俗四人在离家前就听说过。但是,打雪仗用的是松软的雪团,就像先前邓奉用来砸朱佑的那种,即便命中面部也顶多是凉一下而已,根本不可能将人打伤。而刚才砸在邓奉鼻子上的,却是一块如假包换的坚冰。无论硬度还是份量,都比石头不逊多让回答三人的,是更多的冰块。偷袭者仿佛早有预谋,一言不发,只管将收集来的冰块朝三人头上猛砸。饶是刘秀、严光和朱佑三个身手不错,每人也又埃了好几下,疼得深入骨髓。这下,刘秀可真的被激怒了,一个箭步跳下树桩,弯腰从雪地里捡起对方先前掷过来的冰块,狠狠丢还回去。不偏不倚,正中一名偷袭者的面门。“啊”偷袭者们没想到刘秀丢冰块的准头这么好,顿时士气为之一降。严光和朱佑两个见状,也毫不犹豫捡起冰块,与刘秀一道朝偷袭者发起了反击。转眼间,三人就牢牢占据了上风,将对手砸得抱头鼠窜而去。“抓个活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无聊”刘秀已经被砸出了真火,踩着积雪冲过去,盯住其中一名头戴绿色风帽的偷袭者紧追不放。那绿帽子看上去比刘秀高了半头,身体却虚得厉害,才跑出了十几步,就一个踉跄栽进在雪窝子里,像只狗熊般滚出了老远。刘秀也被闪了个趔趄,好在下盘功夫已经入门,才迅速稳住了身体。随即一弯腰揪住绿帽偷袭者的脖领子,将此人直接从雪地上拎起,“你这狗贼,没事儿干不去冲着树干撒尿,为何拿冰块朝爷爷头上丢”“误会,误会,这真的是误会。我们商量好了傍晚时打雪仗,所以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伙人”那绿帽少年自知不是刘秀对手,赶紧陪着笑脸,大声解释。打雪仗居然要用到预先准备好的冰块这简直是侮辱刘秀的智力然而,还没等刘秀出言拆穿,邓奉却用一团雪捂着红肿的鼻子走了过来,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刘三儿,放他走吧,这人我认识,是我的同门师兄。刚才的事情应该是个误会”“看,我说是误会了吧”那绿帽少年如蒙大赦,立刻挣脱了刘秀的掌控,然后装模作样朝邓奉施礼,“小邓,刚才大伙下手重了,实在对不住。我们刚才想要伏击的目标,真的不是你”“算了,苏师兄你们也是无心之失”邓奉侧身,抱着被染红的雪团还了一揖,强笑着摇头。既然他这个苦主自己都不愿意深究,刘秀顿时就失去了继续为难绿帽师兄的理由。冷笑让开道路,任由后者自行离去。“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灯下黑,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好说话”朱佑却对邓奉的选择大为不满,没等绿帽兄的背影去远,就皱着眉头追问。“是啊,即便是同门师兄,也不能如此欺负人。灯下黑,你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此人手里吧”严光也觉得邓奉今天的大度很没理由,一边递给他一团干净雪球,一边小声嘀咕。“算了,他们真的是冲着我来的,我自己目前自己还应付得了”邓奉却不肯多做解释,只是捂着鼻子,轻轻摇头。刘秀、严光和朱佑三个,怎肯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被同学欺负,立刻低声询问究竟。邓奉依旧摆出一幅息事宁人态度,摇摇头,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在先生面前争宠罢了我的学业虽然不如你们三个,但上个月和这个月先生給的考评,却也都是上上。他们这群人年龄比我大,入学比我早,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学弟后来居上,心里能舒服”“那他们也不该拿冰坨子砸你”刘秀越听越憋气,忍不住大声打断。“更不该这么多人联合起来,欺负你一个”“走,咱们去找周博士,同门相残,莫非他就看不见么如果给他不管,咱们就去找嘉新公。”朱佑更是愤怒,拉起邓奉,就要找地方去说理。邓奉用力挣扎了一下,脱离了他的手指。然后,又笑了笑,继续淡然摇头,“不是不管,而是无能为力,这厮的叔叔是四品官,太学即便将其除名,下次开学,还会再被家人送进来。这样的人,太学里头还有许多,分为好几伙互相之间争斗不断。今天咱们碰到的这伙,已经是其中最有人样的了。若是碰到其他几伙,恐怕没这么容易善了。”“这”另外三人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见三人不再坚持要去替自己讨还公道,邓奉的心里顿时就偷偷松了口气儿,想了想,继续补充,“今天咱们遇上的这些人,只有姓苏的跟我是师兄弟,都拜在周师门下。其他几个,有拜在赵博士门下的,有拜在韩博士门下的,还有拜在其他我也记不清是哪个博士门下。反正每人家里头都有些背景,只要他们几个不在太学里杀人放火,夫子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刘秀最近两个月来除了就是练武,还真没怎么留意过太学里的各方势力。严光和朱佑二人的情况也跟他差不多,两耳基本不闻窗外之事。因此,尽管心里头都不赞同邓奉的处置决定,一时间,却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更拿不出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邓奉知道三个好朋友在担心自己,将再度被鼻血染红的雪球奋力朝树林中一丢,故作大气地挥臂:“不遭嫉妒是庸才。我书比他们读得好,也更得周博士欣赏,他们气愤不过,才出此歪招。可越是这样,我越瞧他们不起。毕竟太学是个做学问的地方,不是市井帮派。大伙比得是谁学问深,进境快,而不是谁能拉起更多的同伙打群架现在暂且让他们得意,待四年之后,咱们再看谁笑话谁”“善,此言大善现在暂且让他们得意,他年再看谁笑话谁刘秀、严光和朱佑三个,都为邓奉的话语而用力抚掌。心中虽然依旧觉得今天遇袭之事蹊跷,但郁闷的感觉,却一扫而空。恰恰一阵大风吹来,将树梢上的积雪吹的簌簌而落。与天空正在降下的雪片搅在一处,翻翻滚滚,宛若银色巨龙御气而行。四人的目光迅速被雪龙吸引,居高临下,看向长安城外。只见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整个世界宛若玉砌。更有两只勤快的雏鹰,冒雪展开双翅,借着风力扶摇直上,欲与头顶上的彤云一争高下。大雪压不断雏鹰的翅膀,彤云也无法将日光遮得太久。风雪中,四名少年不约而同地将拳头握紧。第六十九章 燕雀不知鸿鹄志第六十九章燕雀不知鸿鹄志下了山后,邓奉因为鼻子出血太多,有些头晕,便早早回了馆舍休息。严光当晚跟同门有约,很快也匆匆告辞而去。剩下刘秀和朱佑两个,觉得难得放松一次,便沿着太学又走了一大圈儿。然后在校门口找了家汤水铺子,一边烤火,一边吃米酒暖腹。刘縯和邓晨离开之时,都曾经叮嘱少年们不要惹事。因此二人也不敢多饮,每人叫了一碗米酒,就着一碟子盐水莼菜,略略意思一下而已。即便如此,喝到中途,朱佑依旧红了小脸儿,放下陶碗,望着门外的风雪幽然长叹:“唉如此美景”“你又怎么了在舂陵时,你不是日日都盼着能有书读么可别做什么司马牛之叹,我们三个,都是你的兄弟”刘秀担心朱佑自伤身世,赶紧用筷子敲了下桌案,笑着打断。“我不是怀念家人,事实上,我根本记不得家人都长什么模样若不是大哥不肯让我忘了祖宗,说不定我早就改姓了刘。”朱佑笑了笑,轻轻摇头,“我是感慨,如此美景,终究不能久长。等太阳一出来,雪就化了。然后美景归美景,现实归现实让人觉得,世间种种,不过是一场大梦”“那不是应有之事么,要是雪一直不化,地里怎么长庄稼,咱们岂不全都冻饿而死”同样是少年人,刘秀却远没有朱佑那么多愁善感,又笑了笑,低声反驳。“你别告诉我,你想要做藐姑射之山上的仙人,吸风饮露而活吧”“若是果真能吸风饮露而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让世间减少许多纷争”朱佑痴痴地望着门外,小声回应,白净的书生袍下,居然隐隐透出来几分飘然出尘的之意。“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注1“打住,打住,越说你还越上瘾了不是”刘秀被朱佑突然发痴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又敲了下桌案,大声打断,“我记得你师从刘夫子,主修周礼,什么时候改修庄子了小心被夫子知道,将你革出门墙“”俗,俗朱某只是突发感慨而已”连续两次都被刘秀打断,朱佑终于又从神仙变回了俗人。翻开眼皮白了刘秀一记,摇着头道:“刘三儿,你没觉得,长安和太学,跟咱们原来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么”“一样才怪”刘秀犹豫了一下,笑着撇嘴,“除了严光之外,咱们剩下的三个,当初连新野都没出过。坐井观天,能想出什么花样来”“我原本以为,皇上乃当世大儒,他老人家脚下,官员应该比别处更清明一些。太学里头,也可以安安静静,没那么多是是非非”朱佑抓起陶碗狠狠喝了一大口,大声感慨。“皇上只有一个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怕是有心无力吧不过无论如何,你我都得谢谢他。否则,咱们也没机会看到这么多的书”知道两个多月前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