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这样控诉,顾容轻易想起了这些细节,挑了挑眉正想说你不会先倒杯水放着,没我你自己手就断了么,想了想,话到了嘴边又因为某些原因,索然无味地闭上了嘴。所以那房子呢?租给来做生意的法国人了。你是掉进钱眼里了。对,这世道,还有什么比钱更可靠的呢?徐书烟说着,打开门跳下车去。关门的时候,却看见坐在后座的男人,那始终望着前方的脸稍稍偏了过来,冲着他笑了笑:徐书烟。一整天下来,徐书烟听过顾容用各式各样的语气叫他的名字,而如今这样充满了柔情缱绻,温柔笑意的语气,足够叫他毛骨悚然。不请我进去喝口茶?顾容笑着温和地问。自己回家喝去。这里都在租借边缘了,开车回去至少要十几分钟,可是我现在渴了。十分钟后。徐书烟低头看着坐在自家沙发上,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眼之间都写着贵气的少爷,眉毛都没抖一下地捧着自己用的白瓷茶缸,一口一口地喝凉掉的茶。看了看顾容周围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布,茶几上堆着的乱七八糟的打板图,还有他手中茶缸上都有些脱落的俗气金鱼印花,黑发年轻人愣是品出了一丝丝魔幻的气味。顾容一边慢吞吞地喝水,一边打量四周可以看得出他离开的这些年,徐书烟当裁缝当得十分认真,这就是个正正经经的裁缝铺子,到处都有生活的痕迹。不知道为何,男人有些满足。目光游弋在屋子里的某一个角落,就像是最老道的警犬试图在这里面嗅出蛛丝马迹,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角落里一个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鼎上,停顿。我之前和白初敛信件来往时,听到一些故事。男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徐书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前世今生盆。心中顿时骂了声脏话,心想想不到白初敛也有长舌妇的潜在属性,人类的本质果然就是八卦。黑发年轻人心跳加快了些,男人的目光过于兴致盎然,跃跃欲试,这让他产生了些许的不安过去顾容一向不太在意徐书烟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对于他捣鼓那些古老的玩意也是一笑了之。当然也知道墨子线的存在,可是也没觉得多神奇,有时候还调侃他是小红娘。稀松平常到有时候徐书烟都愤恨不平,埋怨自己若是点龙笔或者是不灭灯传人,能有画物成活,穿越阴阳的本领,或许顾容会对他刮目相看。而如今,顾容显然对前世今生盆忽然有了不小兴趣。但是今夕非同往日,顾容已经不再是亲密之人,所以他的窥探只让徐书烟觉得如同隐私被窥探一般强行不安毕竟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在这乱世之中,徐书烟向来把自己与其他人分得很开,说是冷漠也好,不过也只是保护色的一种。半晌沉默中,徐书烟听见顾容继续道:我听说,感情不顺的痴男怨女能够经过那盆子看到一些前世今生徐书烟走上前,接过了顾容手里的茶缸,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看过了,顾容,我们没有曾经。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互看了一会儿,后者的目光如炬,漆黑深邃,徐书烟知道这大概是男人在窥探他是否撒谎。良久。他目光这才徒然放松,轻笑了声:这样么?听不出是不是为他们的感情无法挽救而遗憾。徐书烟低低嗯了声,放下茶缸后转身把前世今生盆推回了隐蔽的地方,他腿脚不方便,做这事儿有些吃力最后还是男人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了他一把,他力道到底是大,有了他的帮忙,很快那玩意就被塞回了原本落灰的地方。我听说这东西扭转乾坤,消除孽缘后,救了白初敛的副官的命,顾容靠在墙边,淡淡地看着用帕子擦额头上的汗的黑发年轻人道,所以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徐书烟擦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顾容。后者懒洋洋靠在那,回望他笑:徐书烟,傻子也知道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若是有了这东西,世间痴男怨女的情结都可以解开,那月老庙不如供奉你的雕像。狗嘴吐不出象牙。徐书烟懒得理他。顾容站直了,跟在他身后:你确定你都把里面的利弊给每个使用者说清楚了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以后人家觉得不妥了找你算账,你这治安又不怎么地你今晚话很多,徐书烟忽然回头,如果没事的话,你先回去?顾容猛地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忽然转身同他面对面的人屋子里灯光昏暗,月光从窗外泄入,照在黑发年轻人一侧脸上,他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顶尖倾城相比起这小小古盐城戏园里的名角儿,都差了一个档次。嗯,唯独眼睛倒是生得极好。顾容猜想他今晚确实是陪白初敛喝了不少酒,不然这个时候,他并不会鬼使神差地伸手抬起面前人的下巴,然后亲吻下去。当男人冰凉的唇碰到黑发年轻人那温暖柔软的唇瓣时,他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怀念的叹息这唇他曾经造访光顾千千万万回,哪怕是平日里出门前,站在家门口将人搂过来敷衍地一亲一蹭如今他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是整个人这会儿才真正的魂魄归位回到了奉城。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街道,建筑,气候,以及,人。事情的发展出乎顾容的意料,已经懒得去琢磨他刚开始真的其实也就是想把徐书烟送回家里,免得他跟许焉纠缠不清,吹不该吹的枕边风坏自己的好事这些都不重要了。嗤。开什么玩笑,毕竟他刚开始踏入奉城的时候,还没准备见徐书烟哪怕一眼呢?反正事情都乱了套。男人耐心地将怀里的人唇瓣染红,然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黑暗之中凑近了他,嗓音粗哑:卧室在哪?司马昭之心。曾经在外留学时,男人也有无数次质疑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娶了徐书烟这么个玩意儿先不说他是个骗子,但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实在也用不上以身相许事实证明,后来他对何唐生也没有半毛钱想要以身相许的意思。顾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现在,当这人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他那因为长久岁月而模糊了记忆,所以诞生的问题迎刃而解并非他鬼迷心窍,是小顾容兄弟,实在是贪恋他得紧。仿佛滴血认主过一般,沾上了这徐书烟的一丝头发,他这小兄弟就活蹦乱跳地兴奋了起来。没等徐书烟说话,男人已经金戈铁马地随便踹开了一个屋子的门就像是猜奖似的,顾司令运气不错,看到房间里面那连被子都没叠的乱糟糟的床时,他为自己的幸运欢喜得嗤笑了一声。大步流星走过去,将怀里人压在床上。就在顾容将手伸向腰间的皮带,指尖一弹打开第一颗扣子,被他压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却忽然抬起头。黑夜之中,那双黑色瞳眸泛着清冷的光。顾容,吐出来的东西又吃下去,你不嫌恶心啊?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顾容以前从来不知道徐书烟是如此一个冷心冷肺的人。现在他知道了。但是也无所谓。不嫌,你嫌啊?站在床边,男人抽出了皮带,懒洋洋地回答,箭在弦上,别给我装纯你会不知道邀请单身男人到家中喝茶是什么意思?第99章死皮赖脸之后还要蹬鼻子上脸, 不像是身份尊贵如顾司令会干的事, 但是却确实是顾容会干的事。他这样的人,别人只以为他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却不知道私底下,他一直以来都活得很自私。他疯起来自己的脸也可以打。比如, 他就是可以全然不顾自己曾经发誓回到古盐城只做正事相关的要务, 绝对不搭理他的亲亲前夫徐书烟在下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确实做得挺好的只不过到了晚上, 他便因为某些不知道哪来的突发奇想, 义无反顾且无法控制(可能也没想控制)地爬上了他亲亲前夫的床。徐书烟这边其实也是旱了许久。两人知根知底的, 往床上一滚,脱衣服的时候还在真情实感地打架,后来脱都脱了那就算了关了灯后,黑暗之中, 大家都惊讶地发现,对方比不关灯的时候友善许多。打架变成了小妖精打架。可能是因为毕竟都是男人, 节操不要钱, 大家的身体和意志力,都统一顺从且尊重自己那第一重要的器官小兄弟。于是一番胡闹。久旱逢甘露, 如窗外烟雨纷纷,淅淅沥沥暖烘烘地拥抱在一起,满肚子怨气撒了出来,腿疼的也不记得疼了,就像是窗外的湿冷吹不进这床榻大小的自成天地。这一闹就闹到天快大亮, 门外车里头顶着黑眼圈在驾驶座将就了一晚上的副官出来舒活筋骨时,同隔壁早餐铺的老板打了个面罩大家大眼瞪小眼,早餐铺老板显然对大清早睁开眼就看见穿军装的显得非常不适小唐副官犹豫了下,打了个呵欠,尽量和蔼可亲地问:皮蛋瘦肉粥有不,不要姜。早餐铺老板:屋内。悄然无声。睡在外侧的男人将随意搭在黑发年轻人腰间的胳膊收回来,修长的指尖在空气中乱抓了下,睁开了那双带着朦胧睡意的双眼。看见怀中黑发年轻人酣睡的面容,顾容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多年前,细数下来他曾经有大约五百多个早晨看着这张脸醒过来而这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眼前的一幕让他产生了微妙的混沌迷茫感。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双眼之中焦距才逐渐对准,反应过来他这并不是一觉醒来穿越回了八九年前,只不过是昨晚的鬼迷心窍,春风一度。松了一口气,他顾容有今日的地位,并非外界传言那般神乎其神,也不过是一步一脚印地用血和汗换来的,他并不想从新再体验一次至于旁的在外面传来清晨人走动的声音时,顾容第一时间翻身爬起来,不愿再细想旁的有的没的。他动作并不轻柔,所以连带趴在床上睡得黑甜黑甜的徐书烟也被闹醒了。天才刚亮带着睡意地抱怨了一句,他不高兴地拉扯了下被推到一旁的被子,掀起来盖住了脑袋埋在被子里,他深深地感受了下浑身的腰酸背痛,这才将被子一角掀起来,悄咪咪看着坐在他床边大剌剌敞开长腿自顾自擦身子和穿裤子的男人。看着他结实宽阔的背部,肌肉比记忆中更加明显清晰,也多了几道不曾见过的疤痕。徐书烟:世间最瞎狗眼的事,大概就是和离夫妻,又欢天喜地地滚到了床上去。逐渐从睡意中找到了一丝丝思考能力,徐书烟叹了口气,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果真是一时糊涂呀,男人都是没有节操的生物。这句话当然也把他自己骂进去了徐书烟第一次有些可惜自己不是个矜持的大家闺秀,否则昨晚他可能就可以义正辞严地随便操过个什么东西把顾容砸个头破血流那可真是有冤抱怨,有仇报仇。而此时,大概是黑发年轻人的叹息有点不加掩饰,正弯腰在床边捞自己军靴的男人动作一顿,直起身回头,沉声问道:叹什么气?没尽兴?不,跟这个没关系。书烟爬起来了些,一只手撑着脑袋,男人总是在提上裤子后就开始后悔,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话惹得顾容忍不住认真地打量了下他发现他面色红润,目光水泽,显然是一副被滋润到了的样子,偏偏还要在这口是心非。顾容嘁了声,一脚蹬了靴子站起来站稳。那就是尽兴了。嗯,徐书烟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垂下眼,你老纠结这个问题干什么,不会是想问我要钱吧?我没钱。顾容只当自己眼瞎耳聋,忽略不计身后那人胆大包天嘲讽他把他当鸭,自顾自抓过放在床边脸盆里的毛巾胡乱洗了把脸,又自顾自倒了隔夜茶漱口,在他吧嗒吧嗒嚼茶叶时,听见身后的人说:那是我擦脚的毛巾。顾容头也不回,吐了茶叶渣:三十岁的人了,徐书烟,你准备幼稚到五十岁?伸手捞过军帽戴上,帽檐一压,将他睡乱的呆毛压住,眼前便又成了一丝不苟、铁血无情的顾司令。徐书烟看得唏嘘不已:这就走了?顾容终于回过头看他:我还要做什么?徐书烟:不知道。问我要钱自然是不给的。或者你给我钱?昨天给了一根小黄鱼不提,给钱这操作好像哪里不太对。说点好听以表有始有终?他又实在是不太想听,怕大清早的污了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