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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1 / 1)

白毅冲他笑了笑,冲他扬手,只见他手掌心捏着两枚青绿色的果子,果皮一捏一挤裂开来,露出里面长满纹路的内核,居然是两颗核桃。路边野树,顺手摘的。少年把果皮剥干净了,将还带着新鲜果汁浆液的核桃从小窗递给白初敛师父盘着玩吧,右手总该动动的。白初敛接过果子,掌心一放大小适中,索性听话真的放在右手掌心慢慢摸索转动。再一抬头,见少年脸上笑得毫无芥蒂,想来是没听见方才自己与师兄那番对话的,多少放下心来,嘟囔了句就你爱操心,却还是把核桃留了下来,没事就抓右手里摸摸蹭蹭,转着玩。这一对核桃在他手上一个把玩便是七日。直到七日后到了玉虚派山脚下,白初敛抬起头看去,已然可以看见远处被云雾环绕的白峰山,心中一乐,叫来白毅把早就风干的核桃砸了,你一半我一半,把核桃给吃掉了。眼看到了家门前,众人反而不着急了,那藏在云雾里的白峰山仿佛是人的主心骨,见着了心便踏实了。正是冬去春来化雪时,山路难行,那么多马车贸然往上挤肯定是不行的,玉虚派弟子索性在山下客栈歇脚,准备休整两日再分批往回走。白初敛在自己房间里安顿下来,门外人来人往也没人推门进来打扰他,他还觉得怪别扭的,心里琢磨着他那小徒弟怎么就转性不粘着他了?白初敛心里别扭了一会儿,也乐得自在,叫人弄了点酒来,自己坐在房间里自筹得乐几坛酒下肚,月上中天时,已经把自己灌了个烂醉。而白毅这边,其实他那天听见了马车里的对话习武之人耳力向来敏锐,更何况,历封决那音量想来压根就没想过要避开他。白毅表面假装不动声色,心中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初敛,总有一种秘密被人堂而皇之揭开的狼狈:他不想叫白初敛知道他内心的阴暗面。此时到了山脚下,看着熟悉的白峰山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总觉得能回到这里便是好的,他是真怕白初敛一个大义灭亲将他干脆逐出师门有心想要与白初敛说明自己并非那么心黑,-想了想又打消了念头从今往后,他绝不愿意对他有半句谎言。心中烦闷,白日里白毅索性放纵自己在山下镇上转了一圈,酒馆与书店走了一圈,就是花街柳巷也去远远观摩了一眼,专程等到天黑才回了客栈,刚进门就听见圆圆跟陆子澄说掌门在房间里喝了个烂醉,这会儿要人进去伺候。白毅当时皱眉,直接走到背对着自己窃窃私语的两个师兄姐妹身后:他身上还带着伤,你们怎么给他喝酒?圆圆和陆子澄猛地一个回头,看清楚自己身后站的是谁,顿时吓得魂都飞了。白毅却不理他们,径直向楼上走去,到了白初敛房间门口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推开了门,进去,然后是落锁的声音。留下站在外面的人面面相觑。直到走廊尽头一个师姐探脑袋出来,没好气的问:你们两商量好了没,再不进去个人看着今晚掌门该把自己放地上过夜了!圆圆眨眨眼:不用啦。陆子澄冲着掌门房间努嘴:他回来了。走廊尽头的师姐扒着门愣了一会儿,想了想他是谁,想明白之后噢了声,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白毅推开门,一阵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他微微蹙眉,一眼就看见抱着酒坛子,下巴搁在桌子上,烂醉如泥的掌门大人这会儿他身边散着几个空酒坛,人难为还没醉晕,听见开门的响动一脸茫然地转过头,视线与徒弟对焦几秒,然后打了个酒嗝。那张精致白皙的脸上此时染着醉酒的坨红,唇瓣湿润如绽放的蔷薇,他半眯着眼,脸上带着朦胧的笑,极好看。白毅脚下一顿,到嘴边的责问吞咽了下去,只是走近了将快要滑到桌子下面的人扶起来低头一看,白初敛脚边还有一个砸碎的酒瓶,锋利裂口朝上,散发着阵阵酒香。白毅皱眉,将那碎片一脚踢开。喝醉的人软弱无骨,被他拦了腰便顺势乖乖挂在他肩头,此时白初敛还比白毅高出一些,微微弯腰脑袋架在他肩膀。明明醉得人都快傻了,还伸出手摸摸白毅的头:你来啦,喔,乖乖。白毅:这时候白初敛已经醉成了个二百五,在白毅把他往床上搬的时候,他已经喊完乖乖又在喊爹,嘴里碎碎念:老子不练剑,老子也不看书,你把我脱光了吊死在剑阁门口也没用羞是不可能羞的,我有的他们都有,他们还比我的大!白毅庆幸今晚进来的是自己。在掌门大人高声宣布玉虚派弟子掏出来都比他大的时候,白毅正忙着替他脱靴子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坐起来,双手扒在白毅的背上摇晃了下:徒弟?白毅被晃得差点一下子坐地上,转过头,对视上一双茫然的眼,白初敛眨眨眼,脑袋一偏问:你今天好好练剑了没有?嗯。白毅应了声,一天不拉的。白初敛笑了笑,见徒弟乖,心中欢喜,伸出手想要点他的鼻尖,却点到他的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多摁了两下,下一刻,指尖便落入了湿润、温暖的唇瓣上。感觉到指尖被柔软的唇瓣触碰,少年牙关启开,调皮似的咬着他的【手指】,白初敛觉得痒痒又笑了起来,少年小心翼翼用牙叼着他的【指尖】过了一会儿,零散的吻落在他的【手指】,手掌心,还有手背。白初敛被追随而来的吻弄得心颤,醉梦之中也想要把自己的手指缩回来,却发现手指不那么听使唤他急起来整个人往后倒,好在少年眼疾手快扶着他的后脑,不至于撞到墙或床柱。师徒二人却拥抱着躺入床中。少年撑起一边手落在他的脑袋一侧,高悬在上投下的阴影将身下人笼罩,浑浊的气息交织在一块少年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变得更沉了些。偏偏醉酒的人一无所知,只是笑道:好好练剑,我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爹捏着我的鼻子使唤我练。白毅微微一愣。师父我不耐烦看剑谱,开始他就老逼着我看,逼得鸡飞狗跳,最后也拿我没办法,白初敛道,其实玉虚派的剑谱我真得都没看过,所有的招式,都是我爹他抓着我的手,一招一式比划来的那时候师兄弟都道我学得快,其实哪能呢,不过是因为我爹是掌门呐,玉虚派最厉害的那个,他消化咀嚼得闭上眼都能比划出来的精魄,给了我,不是个傻子都能速成。白初敛嗤嗤笑,像是偷了腥的猫,他们都不知道,还真以为我是天才。光是一招落雪有影,我他娘折腾了三千七百二十八次,才成功不伤梅花分毫摇下落雪一寸三千七百二十八次!当天晚上我手都抬不起来!白初敛嗤笑了声,醉醺醺到口齿不清,当时连踏入剑阁三层的大师兄都做不到这点,我欣喜得去跟我爹炫耀,结果呢?那个老东西丝毫不同情,也不夸我,只是说:你是要当掌门的人,自然要做到最好。他自顾自地说,声音淡然又模糊,殊不知少年撑在他耳边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别说了。少年声音嘶哑,盯着身下那人的眼睛,像是拼命压抑着什么。白初敛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抬起右手,蹭了蹭悬在自己上方那面无血色惨败的脸他笑了笑,有心想要掐他一下再调侃哭丧着脸做什么,右手却半分力道也没有。他最终垂下手,拧开了脸。你出去。房中只点了一根烛火,烛光摇曳之中,白毅看见那侧着脸的人,看着他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还是消失了。他的脸变得木然,眼中亦不曾出现过丝毫笑意的模样,静若深渊。我说叫你,出去。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几下后,忽而剧烈颤抖,猛地垂下妄图掩盖在其下的眼眸蒙上的一层雾,然而那水雾越见浓厚,颤颤悠悠,始终不见凝结成水珠滴落。他显然在试图抑制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但是这效果不大,当第一滴豆大的透明泪滴终于从盈满了液体的眼眶滑落,就像是开闸泄洪的洪水一般终于还是哭了出来。玉虚派掌门必须是剑术最好的人,方可立门。掩盖在颤抖的声音中,男人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和眼边决堤的泪水,试图遮住自己所有的情绪一般他的喘息声里带着压抑,轻喘哽咽,却让人听着感同身受的悲切到肺腑发疼。白毅拨开他的手,自己用手给他擦脸上湿漉漉的水痕,奈何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少年眼中愈见泛红。他却用无力的右手,轻轻拨开他的手。白毅,即日起,你闭关三年,修身养性,不得师令,禁踏出玉虚派山门一步。三年之后,若我身残,告知你历师叔,无需再等二年,一把黄土埋了,莫让我受那等屈辱。白毅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虽带水汽,却斩钉截铁,高高在上,有掌门之威,更有白峰山百年不消融冰雪之寒。他感觉到身下那人的颤意,仿佛一瞬间无处安放的软弱与恐惧终于在黑夜之中奔涌而出,绝望被释放充满了每一个角落到时候,玉虚派就拜托你们了。他说罢,闭上眼。白毅的胸腔急剧起伏了下,胸腔之中仿佛探入一只兽爪将他的五脏六腑抓挠得鲜血淋漓他低头,看着身下那人无声哭泣至气息不稳,肩膀颤抖着几近痉挛,就仿佛是一座山失去了山脊,轰然倒塌。不忍再视,少年抽身离开床榻,立于床连良久,那初具挺拔英伟体格终于屈膝跪下,于床榻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徒弟,谨遵师命。三个响头之后,房内陷入死寂。少年这才慢吞吞站起来回到床边。盯着那整张脸埋在被褥之中的人,还是伸出手,扳过他的脸,用衣袖替他擦了眼泪,咬了咬牙狠道:闭关三年,不出山门,你要的我都应了至于旁的,定无那日,你想也别想!第32章第二天早上醒来, 白初敛顶着快要炸裂的脑袋, 用了十分钟回忆昨晚他喝完酒之后都干了什么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瘫在徒弟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像一条被全世界抛弃的死狗。这条死狗甚至还嗷嗷地揪着徒弟的衣领,给他交代遗言,主动要求三年之后一捧黄土安乐死,还传位太子以及首辅大人, 让他们务必看好自己的江山。白初敛倒吸一口冷气, 能动的左手捂着脸, 心中一万只神兽奔过, 发誓再也不要贪杯, 免得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先吓着徒弟,第二天还要吓着自己。思及此,掌门大人好像想到了什么, 模糊地回忆起昨天趁着酒精作祟他给自己的徒弟下了禁足令,一禁就是三年而他那徒弟, 放了平日里也不知道会怎么回答, 大概是昨天他的眼泪太凶了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居然老老实实磕着头, 硬是认了下来。连闭关都答应了。玉虚派闭关,那可就是十二主峰里选一个,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多寂寞有多寂寞。其实只要白毅冷静下来就能反应过来,哪怕白初敛只用左手剑, 玉虚派里能与他过招的不过寥寥,而且那些人大多数七老八十半条腿都进了棺材,剩下只有一个历封决。而历封决想谋朝篡位的话,怕不是早就登基八百年了。噗。从指缝里吹出一口气,白初敛沮丧过后突然又有点想笑,这些天压在心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忽然好像就消失了其实发泄一下也挺好的。想通了之后,白初敛心情挺好,从床上爬起来自己洗漱了,又叫来门外的小弟子给自己梳头发,问了问历封决的动向,又假装不经意地问白毅去哪了。历封决去了哪小弟子是不知道的,但是白毅去了哪他答得很快:今儿一大早就和顾家小娘子出去了,大约是因为顾家小娘子从没有来过玉虚派,要熟悉下地形白毅师兄带她去走走,可能顺便在外面用早膳。说到这,他瞥了眼镜子里掌门的面容,面无表情的,看不出多少情绪掌门惯是起的晚,待他们也随意,这么些天从来没有说要人等他用早膳的规矩。所以这会儿都太阳照屁股多久了,大家早就吃过,如果白初敛要用早膳,那还得让客栈再传。白初敛其实是有点想吃东西的,昨晚喝得过了,胃里返酸。但是他却没有开口,只是坐在那里木着脸,感觉今早起来时候的那份好心情又褪去了一点点。白毅陪那个小姑娘熟悉什么地形啊,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去么?有这闲心照顾下真正的残疾人不好?白初敛伸手把刚挽好发的簪子往外一拔,冷着脸道:不梳了,反正都不出门。小弟子:都梳好了qaq。柔软的青丝一泄而下,房门被人打开,冷鼻子冷脸的首辅大人推门走进来,上上下下扫了一眼白初敛,又把视线投向他身后,那乱七八糟倒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空酒坛。历封决一言不语,笑了笑。白初敛觉得自己的屁股底下被人点了一把火,在师兄来得及发飙之前,先软绵绵地说:师兄,你来了?我肚子饿,手也疼。旁边的小弟子看了看软塌塌的掌门大人,又看了看背着手无动于衷的历师叔,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才被惩罚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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