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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1 / 1)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燕山宾馆。白育昆带着一身酒气进门,意料之中,收到了容宥林责怪的眼神。他坐进沙发里,摊开手脚,对起身去倒茶水的人笑道:“甭忙活我了,快过来歇着。”“不让你回北平,就是怕你顿顿都是酒。”将杯子递到白育昆手中,容宥林揽住睡袍下摆坐到他身侧,抬手抚过对方那被岁月染上痕迹的眼角,“喝了酒,药又不能吃了,快五十的人了,却一点都不知道在意……育昆,以前我可以由着你,任你透支身体,但现在不行了,你得给我好好活着。”“是是,容大律师说的,那必须得听。”白翰辰呷口茶,把杯子放下,回手扣住容宥林的腹部,洋洋自得道:“今儿这小子可是给他老子挣脸了,你没看商会那群老帮菜,一听说我白育昆又要当爹了,那眼珠子,一个个嫉妒得发亮。”“所以他们灌你,你就喝,傻不傻。”容宥林拍开他的手,又去替他解马褂上的搭扣,“说正经事,我之前跟你提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嗯?”白育昆酒劲儿上来,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话也听的不那么真着了。他把人拥进怀里,手顺着滑溜溜的丝绸睡袍往人裤腰里伸,“都几点了,还谈什么正经事,上床……睡觉……才是正经事。”那不着调的德行让容宥林皱起眉头。继承自祖母的葡萄牙血统在他脸上中西合璧,教他便是生气时的模样也比旁人笑起来好看。白育昆头回见着他,便用“西施蹙眉,东施效颦”的典故将他比作四大美人之一来讨欢心。“事关重大,你给我好好说话!”容宥林搬出在法庭上的气势,扶正白育昆的肩膀,正色道:“我这趟去大连、旅顺,可都瞧见了。港口在增兵,外港上飘着的都是战舰。育昆,这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打起来,你得早作避祸的打算。”白育昆抬起手,抚平那绝色美人眉间的皱痕,淡笑道:“知道,我惦记着呢……但话说回来,白家在这北平城里少说也有二百年了,想当年皇上御驾亲征,那粮草辎重车都是我祖爷爷押运的……宥林,我的根儿在这扎着呢,你让我走,那得是连根拔起。回头到了那洋人的地界儿,水土不服,难说活不活得下去啊。”容宥林负气推开他的手:“别人能活,你怎么不行?东三省的老百姓被祸害成什么样了你不是不知道,真到那匪寇之祸临头时,你如何能避得开?自古以来,到了战时,越是巨商富贾越是首当其冲蒙难。不说远的,就说欧洲的局势,犹太人有钱,可现在他们的处境有多艰难?育昆,这点儿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你博学多才,必是得由你来教我。”白育昆依旧是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态度,说着正经事呢,还不忘讨人欢心,“宥林啊,不然咱这么办,回头你呢,托你那个洋朋友在南洋找个地界儿帮我注册个公司,咱把天津的业务都转过去,备下些应急的钱……至于其他分公司,还是得慢慢来。不然我白育昆卷包跑了,撇下上千口子员工,这大大小小家里家外的,万把号人的嚼谷上哪挣蹦去?还有那些老客户,通路一断,人家的买卖也砸了啊。到时候他们不得戳断我的脊梁骨、骂掀我白家祖坟才怪呢。”这番话说得自是有道理,容宥林也不好再逼迫。商人对外以信字安身立命,对内更是承载了众多员工的命运。白育昆的难处他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现如今多了份骨血,他得为这即将临世的生命做打算。白育昆又揽住他的腰身,眯着朦胧的醉眼道:“得了,累一天了,睡觉吧。”“你先睡,过两个小时我叫你起来吃药。”容宥林抚过他鬓角的发,见指缝间露出星点雪白,不由得又是心疼,“医生叫你好好吃药,你从来不听。那是心脏,不是别的地方,再不遵医嘱,你哪来的命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嗯,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抱上这小子给我生的孙子。”白育昆畅快大笑。老来得子,心中自是无限欢喜。tbc作者有话要说:哎,忒多不能写的了,只好避重就轻,想说来点民族大义吧,还不成……现在你们知道容小爸为啥那么美了吧~返祖【划掉】二爷那追妻火葬场还烧着呢,吵什么吵,学学你爹,瞧瞧老爷子那话说的……老北京话科普:明天再取,这个取字发qiu三声;老帮菜,菜字,发cei四声这么音得,不多说,求唠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糯米粽子 5个;sharonshi、家住盘丝洞贫民区219、王侯英姿、mr丶馬先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recomesdaisy 25瓶;拙言、浅凉、淮乡的孩子爱淮上 10瓶;长烟千里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八章头天晚上闹了别扭,早起在饭桌上,白翰辰跟付闻歌俩人连眼神儿都不带对一次。孙宝婷在旁边看了,心里着实替他们着急。听老爷的意思,外头的事儿该定的都定下了,按部就班执行便可。而为防有人找后手,必然是得尽早把白付两家结亲的消息散出去。保定距离北平不过三百里路,真要有那怵头的找麻烦,朝发夕至。就是不从保定发兵过来壮门面,教人听了白家上头有靠山,也定能震慑住那些土霸王。孙宝婷瞧瞧付闻歌,又瞧瞧儿子,问:“翰辰啊,你这回去南边,得走几天?”“十来天吧。”白翰辰顿住手中的白瓷勺,望向桌上的空位,问严桂兰:“大嫂,大哥怎么没来吃饭?”“说不舒服,歇半天儿。”严桂兰忽闪着眼神儿。昨儿夜里白翰宇一宿没回家,快五点了才进门。她隔着两扇窗户,看丈夫屋里的灯亮起又暗下,心中的委屈顿时如海浪般翻涌。这是去哪了啊?招呼也不打一个。莫不是那药有了效果,却用到外面的人身上去了?可再怎么胡乱猜测,她面上还得替白翰宇掩着。自己的男人都拴不住,说出去,也是教人看笑话。“我瞅大哥最近脸色不太好,叫个大夫来给瞧瞧吧。”白翰辰叮嘱道,“大嫂,妈,马上上秋了,这前后院儿的衣服铺盖唔的都得添置,你们费点儿心,我最近太忙,顾不上。”“都安排了,等你说,怕不是得下了雪还盖单被。”孙宝婷笑他,又转脸问付闻歌:“闻歌啊,我听玥儿说,你没带过冬的衣服,等你有空,姨带你去瑞蚨祥做几身厚实的,冬天穿。”付闻歌忙推辞道:“不用麻烦,白太太,我叫阿爹给寄过来了。再说上课时都穿制服和白大褂,瑞蚨祥的款式……不好伸展手脚。”孙宝婷热脸贴一冷屁股,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白翰辰在旁边看了,皱眉道:“瑞蚨祥也有制服西服款,你以为那些裁缝就会做长袍马褂啊?瞧不起人。”付闻歌心说你倒没说我狗眼看人低。他把碗里的小米粥几口喝光,撂下碗,起身说了声“我去上课了”,出了饭厅。白翰兴瞧着付闻歌赌气离席,转脸挤兑二哥:“哥,照这样下去,你可就娶不上媳妇了。”发育中的男孩一天一个样。十来天的功夫,白翰兴那闺女儿般俊秀的脸上,已初现了男人的轮廓。模样变,心也跟着变,他现在把自己当大人了,玩笑也开得随意。白翰辰瞪他:“大米饭都堵不住你嘴啊?”“今儿是小米粥。”白翰兴特意把碗朝他亮了亮,“付哥哥多好啊,人长得精神,脾气又好,哥你甭老招人家生气。”他脾气好?白翰辰气笑。心说你哥我这张帅脸都快被他毁容了!严桂兰搭腔道:“是啊,翰辰,你那脾气得改改。哪有动不动就噎人的,甭说闻歌了,我听着都不痛快。”眼瞅着家里人一个个胳膊肘都朝外拐,白翰辰赌气道:“想听好听的,花钱就能买来,我可伺候不起他那少爷脾气。”“诶,哥,你要是不喜欢付哥哥,不如我跟他结婚?”白翰兴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亲哥一记爆栗,立刻捂住头朝母亲叫屈:“妈!你看呐!哥打我!”孙宝婷才不惯着他:“该打,你才多大?不好好读书,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白翰兴不服气:“马上十六了啊,爸不是十六娶的大姨?”“那是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翰兴,等你考上大学再考虑结婚的事儿吧。”严桂兰空下手帮他揉了揉脑瓜,“我听说啊,大学里的姑娘小伙儿都可俊了,又有知识,只怕你到时候挑花了眼呢。”“对啊,就付哥哥那样的嘛,我挺喜----哎!妈你看啊!哥又打我头!”“赶紧吃饭!要迟到了!”白翰辰是真恨不得给弟弟的脑袋按粥碗里去。开课第一天,教专业英文课的教授便给这些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状元”们来了个下马威----全英文授课,从进门到出门一个中国字没有,听得底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付闻歌上的是教会学校,算英文底子好的,可那也架不住几十个字母长的专业术语。周云飞的父母都留过洋,在家也时常讲英文,但医学专业用语大多是拉丁文做词根,他没学过,听着也费劲。陈晓墨更甭提,一堂课下来光听懂“同学们好”和“教授再见”了。等一礼拜下来课都轮一个遍,新生们哀嚎遍野,几乎全体“阵亡”。无论公立还是私立中学,大多重文轻理,像付闻歌这种数学能考个良、物理考个及格的凤毛麟角。而医学生的基础课有近一半是理化相关的,即便教授说的是国文,大部分人也犹如听天书一般。教授上完课拍拍屁股走人,没功夫给补课。新生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找学长建立互助小组,让那些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高年级生们帮他们补课。找人帮忙补课,付闻歌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便是郑宏晟。郑宏晟大五在读,已经开始实习了,每个礼拜六晚上还有一节拉丁文选修课要上,也忙。不过面对付闻歌的请求,他还是热情地表示,自己可以抽出时间帮他们补习功课,并且介绍同宿舍的秦雪晖也来帮忙。“郑学长人真好,那么忙,还帮咱们补习。”周云飞对于能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从不吝惜溢美之词,“还有啊,他个子真够高的,我跟他说话得仰着脸才行。”陈晓墨边翻书边搭腔道:“是你太矮哩。”“去,没听说过浓缩就是精华啊?”周云飞咬着笔头,朝付闻歌斜过眼去,“闻歌,我怎么瞧着郑学长像是喜欢你啊?他一跟你说话就脸红。”“哐!”陈晓墨蹬着的凳子不慎踩翻,他弯腰将凳子扶起,起身夹着书到走廊上去看。付闻歌见了,用胳膊肘撞撞周云飞的胳膊,小声说:“别当着晓墨胡说,你没看出来么?他喜欢郑学长。”“真哒?”周云飞表情略惊悚,“那可坏了菜了,他在老家已经签下文书,是结过婚的人了,喜欢也没辙啊。”付闻歌摇头:“面都没见过,人品相貌,见地胸怀一概不知,将来这日子没法过。我听晓墨说,只有把那三千五百块的彩礼钱还上,他才能自由。”周云飞立马说:“我替他还不就得了,考上大学,外公给了我五千块的奖励。”“别了,他那人你还不知道,要强着呢,哪能要你的钱。”“算我借他的还不成?”“嗯,那你可以跟他商量商量。”周云飞跑出教室去走廊上找陈晓墨,没过一会,又拉着脸回来。“犟驴。”他嘟起嘴,“说怕将来还不上我,不肯借。”付闻歌挑挑眉:“说不准等郑学长被医院聘用后能帮他还呢?”“那也得郑学长喜欢他啊,闻歌,我说正经的,郑学长保准是喜欢你。”“我还看秦学长像是喜欢你呢。”“快打住,我可不喜欢他。”周云飞直撇嘴,“猴子一样闹腾,补课的时候,你看他能在椅子上坐住一分钟么?”付闻歌扬起脸,想了想说:“在我看来,他那是声情并茂。”“你啊,就是心肠好,看谁都好。”周云飞忽然想起了什么,“诶,你那个臭脾气的表哥最近没见着人啊,之前不老来接你下晚自习?”“他又出差了。”一提起白翰辰,付闻歌就满脑袋的官司。课程紧得要死,有时下晚自习都九点了,他想去周云飞他们那借住一晚白翰辰都不答应。只要天黑了,车保准在校门口等着他,弄得他那辆自行车白买,跟摆设一样扔周云飞那快一个月了。俩人正聊着,陈晓墨进来,跟他们说刚在走廊上碰见甲班的班长,说组织礼拜天去清河马场骑马,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去!”虽然不会骑马,但只要能出去玩喘口气,周云飞一向来者不拒。“闻歌?”“我……应该能去,先算我一个吧。”付闻歌琢磨着,白翰辰礼拜天不一定能回来,出去玩一天应该不用看他那张臭脸。清河马场距城里约莫四十里路,三个班凑出二十多学生,一起摊钱租了辆卡车,一大早从学校出发。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万里无云,蓝的像琉璃盏。在学校里被课程压得喘不过气,这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个兴高采烈。付闻歌打小就会骑马。他爸是骑兵队出身,以前经常带他去骑马。陈晓墨因为老家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马,童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骑马可以不用鞍子和脚蹬。周云飞压根没骑过,上了马就抱着马鞍不肯撒手,教另两个人好一顿嘲笑。马场里的马多是战马后代,膘肥体壮,性格较烈。马场的老板担心摔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特意安排了一些性格温顺的母马给他们骑。可于付闻歌和陈晓墨这样的人来说,骑着不过瘾,于是陈晓墨便去找老板商量,弄匹“正经货”来骑。老板见他马骑得溜索,料想他是行家里手,给牵出匹通体油黑的骏马。他们听老板说,此马名唤“乌骓”,取西楚霸王的坐骑之名。乌骓是马场里的种/马,只要不在发/情期,还是肯让人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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