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板。跟在萧遥身后的陆长叙和陈星野轻车熟路在吧台坐下,也不看酒单,一人点了杯教父。遥哥,陈哥。沈戾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陆少。怎么不见楚总和傅总。这俩最近修身养性,工作也忙,没空搭理我们。萧遥要了一杯mojito,视线漫不经心的在酒吧大厅里荡了一圈,最后停在舞池边的一处散台,才慢慢悠悠的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又眼神飘忽的看过去了,眉头也皱了起来。沈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个穿黑色衬衣的年轻男人,留着干净利落的板寸,鬓边一道刻痕,看着就挺酷。还挺眼熟。陈星野也看了过去,挑眉道:那不是你养的小金鱼么?萧遥端起酒,喝了满口的清新酸甜味和薄荷香气,有些坐不住了:我过去看看。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衣领,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沈戾有些好奇:那是?荆榆。陈星野喝了口酒,漫不经心道,萧遥新包养的一个小明星。陆长叙朝萧遥那边看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半个月前吧。陈星野说,还是在沽酒遇到的。那天沈戾不在酒吧里,范惊陵组的局。虽然萧遥和范惊陵是发小,陈星野跟萧遥也是发小,但陈星野看不惯范惊陵的行径和性子,两人是相看两厌,所以他和范惊陵一点都不熟,范惊陵的局他一向也是不去的。沽酒不做皮|肉生意,但也不管客人自己带人。听萧遥说,范惊陵是之前包养那个小明星玩腻了,想换人,荆榆的经纪人就把他给骗来了。萧遥见他不情愿,又合了眼缘,就帮他脱了身。这人大概是被经纪人寒了心,认清了现实,索性就跟了萧遥。包养明星这种事儿萧遥头一回干,转身就问他借钱,还找关系给荆榆送资源,陈星野瞧着,萧遥对荆榆倒是挺上心的,就是不知道荆榆怎么想的。沈戾便不再问了,倒是挺开心萧遥找到了新的有兴趣的人,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点烟的时候露出了手心的创可贴,陆长叙看到了,关心里夹带着好奇的问了一句:沈老板手怎么伤着了?伤的位置在手心,这个地方,一般摔着磕着,都很难会留下贴创可贴的伤。沈戾淡淡的看了眼手心:玻璃划到的。陈星野喝了口酒,想到下午的时候刷到沈戾的朋友圈,评论里江持风那句一中打卡,再一想一中的围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翻墙的时候被玻璃片划到的?陆长叙问:翻什么墙?沈老板昨晚回学校了吧。陈星野合理假设推测,应该是时间太晚,学校锁门了,只能翻墙。沈戾淡淡的嗯了一声,昨晚回去学校看了看。陆长叙拿手机点开沈戾的朋友圈,乍一看只觉得照片里的围墙看起来有些眼熟,细一看,脑子里倏然闪过一个不甚清晰的念头。沈老板也是一中的?说到这个问题,陈星野也好奇的看了过来。07级的。沈戾没有刻意提过自己是一中的,但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巧了。陈星野笑着跟他碰了碰杯,同级啊。又问:以前也没在学校见过,几班的?也可能见过,但晃眼就忘,没印象。十六班。哦,远着呢。陈星野喝了口酒,我是三十四班的。一中的分班是按成绩来的,前十二个班是文科班,十三班往后是理科班,班级越靠前的成绩越好,像他这种靠缴建校费混进去的,基本上都扎堆在三十往后的班级。陆长叙突然说:长亭也是07级的,十三班,你们以前见过吗?见过吗?沈戾摸着手腕上的红绳,笑着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如果真能不记得,那该多好。陈星野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风云人物,或许是因为出众的相貌,或许是因为优异拔尖的成绩,或许是因为惹是生非的祸害,或许是因为浪荡名声在外而堆砌在陆长亭身上的是清贵世家子弟、出众的相貌、优异的成绩,耀眼至极。十三班和十六班隔得这样近,同一楼层,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沈戾没见过陆长亭?不过时隔多年,或许真的忘了。陆长叙也是半信半疑,他点开和陆长亭的聊天框,发了条信息过去。[xu:沈老板也是一中的。][xu:07级16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巧不巧。]他们这边认了校友的亲,萧遥那边也把人领了过来。萧遥没有要给他们介绍荆榆的意思,也没有跟荆榆介绍他们,只是结了账,说今天先走了,改天再约。荆榆跟在他身后,戴上了口罩,整个人几乎融进了阴影里。沈戾看着他们走出酒吧,又看着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微低着头,穿件红色卫衣,破洞牛仔裤,还背一个双肩包,一副学生模样打扮。走近了,走到灯光亮些的地方,沈戾才认出来人是乐意。他有段日子没见着乐意了,以往来酒吧总是先兴致冲冲的跑来找他的大男孩变得规矩了许多,走到乐安跟前叫了声哥,语气很乖。乐安从吧台后面抬起头,看到他,很轻皱了皱眉头。乐意抿着唇,低声问:我能不能跟沈哥单独聊两句?连称呼都改了,可见乐安跟他聊过,他也听进去了。沈戾摁着烟头在烟灰缸里转了一圈,灭了烟,拿着手机站起身:去包厢还是我的休息室?那边散台就行。乐意指了指清净角落里的一处散台。角落里的散台灯开得少,光线黯淡,乐意把包放了下来,打开,动作小心的捧出个盒子来。送给你的。乐意摸了摸盒子,语气有些低落,本来想慢慢做,等年底你生日再送给你的。他刚画好设计图,还以为自己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的准备这份礼物。结果乐安的一番话,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以前沈戾也跟他说过,说自己心里有人,可他不信,还当沈戾是骗他的。现在那个人回来了,由不得他不信。不甘心啊,可是能怎么办,沈戾只把他当朋友的弟弟,照顾归照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熬了几天通宵,把模型给拼装了出来,想着不管怎么样,这份念想都要送出去,见一面,亲手送,算是个了断。沈戾把盒子接了过来,礼貌的道了句谢。乐意想到他跟沈戾告白那次,沈戾也是很礼貌的说,谢谢你。像是千万根针细扎在心上,叫他一颗心千疮百孔。没什么好谢谢的。他说,也不要说对不起。你闪耀过我,我也努力的,想把自己明亮给你看。乐意垂眸,眼眶发红,自嘲的笑了笑,是我的光太暗,也怪我来得太晚。沈戾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放得很轻:礼物我收下了。回去吧,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满街都是男人,个个都比沈哥好。乐意抬眼看他,又很快的低下头去,闷声问:可以抱一下吗?他每次都像个小炮仗一样一头扎进沈戾的怀里,可沈戾从来没抱过他,一次都没有。沈戾叹了口气:就一下。他伸手抱了乐意一下。大男孩湿热的眼泪无声的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听到他说。祝你幸福,沈哥。沈戾又叹了口气。他觉得他这两天伤的心,叹的气加起来比这十几年都多。你也是。乐意走了,沈戾抱着那个盒子回到吧台。陆长叙和陈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卡座喝酒,吧台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乐安。乐安的视线停在上面,许久,才语气复杂的说了句:他自己做的,做了一个多星期,熬了好几天夜。沈戾掀开盒子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缩小版的沽酒,两层楼的酒吧,屋顶天台、包厢、玻璃窗、大厅、舞池、卡座、满墙储酒柜里的酒、吧台,所有的东西都是照着沽酒做出来的,还有吧台里的乐安,坐在吧台边端着茶的他和坐在他旁边的乐意。他把盒子重新盖上,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先回家了,有些累。看完一场戏,陆长叙喝完杯里的酒,给陆长亭发了张照片过去。他刚才偷拍的,照片上沈戾抱着乐意,似乎在说着什么,而乐意的大半张脸都藏着沈戾的怀里。酒吧里的灯光太晃眼,距离也远,陆长叙和陈星野都没看见他眼里的泪,只看到他和沈戾说话,送礼物,拥抱,然后离开。陈星野凑过来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挑眉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陆长叙一个响指叫来服务员,又添了杯酒。陈星野点了点手机屏幕,后知后觉的问:他俩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记不记得,长亭刚回国那次,大家喝高了,沈老板送了好多蜂蜜柚子茶到包厢来。陆长叙语气高深莫测的说,之前长歌在酒吧差点出事那一次,沈老板送了两罐给长歌。我尝了,用温水冲泡以后味道是带点酸甜的,可那晚的蜂蜜柚子茶甜得一点酸味都没有。陆长叙喝了一口酒,慢慢悠悠的补上一句:长亭嗜甜。无甜不欢。陈星野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巧合吧。陆长叙问:你不觉得度假那两天他们俩的那种氛围,就很有事吗?陈星野太直了,心里还是觉得陆长亭和沈戾是清白的:也还好吧。长歌差点出事的后续,范惊声天天找人来沽酒扫|黄|打|非。陆长叙继续道,长亭知道的第二天,就请范惊陵吃了饭,打那以后警队没再来搅合过沽酒的生意。那事情也是因为长歌才闹出来的。陈星野说,长亭请范惊陵吃饭,解决这件麻烦也是应该的。陆长叙觉得他迟钝得可以:那天中午长亭跟范惊陵吃完饭,下楼正好遇到一桌客人起争执,长亭出面调解。大堂经理跟我汇报说,那位夫人说长亭是他儿子的男朋友。这么巧?陈星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整个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那是沈老板的母亲?就是这么巧。陆长叙跟他碰了碰杯,你说,沈老板高中的时候真的不认识长亭吗?陈星野摇了摇头:理论上,不太可能。这俩人真是越细想,越觉得有事儿。陆长叙笑了笑:看戏吧。作者有话要说:听我说,现在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满街都是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甜蜜蜜》第十八章五月初夏,绿阴生昼静,孤花表春余。陆长亭出差回来这天,正赶上五月的第一场雨。他在飞机上补了一会儿觉,下飞机的时候人还有些困倦。晚上十一点落地的航班,走出出站口一眼望过去尽是漫无尽头的夜色,雨下得不算大,但夜里风冷,斜风细雨吹到身上也还是带来了些许寒意。上了车,司机问他回陆家还是回别墅,他揉了揉眉心,给出一个不在选项内的答案。去沽酒。下了雨,路上湿滑,酒吧的门口铺了红毯,一路顺延往里。陆长亭拎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不疾不徐的踩着红毯走进酒吧。吧台坐着两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酒吧,正跟乐安说着话,询问他有没有酒饮推荐。乐安耐心的给她们推荐了酒,抬头看到陆长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礼貌标准的笑容来:陆先生。陆长亭环顾了一眼大厅,没看到沈戾的身影:沈老板今天不在吗?老板在休息室。乐安看了看酒吧里热闹的人群,把在附近的陈可叫了过来,带陆先生去休息室。沈戾的休息室在二楼,转角的最后一个房间。陈可敲了敲门,得到一句请进,才推开门,然后让开了一步,朝陆长亭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沈戾的休息室装修得很简单,办公桌椅、茶几沙发,跟他家里的风格一样,性冷淡风,在热闹的浪荡欢场里隔出了一隅难得的清净,还有一扇小门,隐约能看到床榻。沈戾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笔,茶几上压着几张草稿纸,放着计算器,开着电脑,在看财务报表。他很专注的在核算现金流量,知道有人来了也没抬头,直到陆长亭把礼盒放在茶几上,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才抬眼看过去。被条条款款的账目占据的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他反应了一下,这才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你出差回来了?刚回来。陆长亭分身乏术的忙了近一周,每天平均睡眠只四、五个小时,又长途奔劳,这会儿的脸色看起来实在不算好。他勉力的笑了笑:答应你的特产。谢谢。沈戾客气的道了声谢,又说,你坐。他顾不得多想陆长亭为什么一回来就给他送特产过来,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和担心陆长亭有些苍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