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个老头子,究竟会不会说话?我替你暖炕、做饭、生娃崽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麻烦?”说完,两人俱是一愣,老太太不知想到什么,眼眶刷的一下红了,老爷子原本还火冒三丈、中气十足,可一听到那三个字,整个人低落下去,周身气场变得沉寂而哀伤。两个老人泪眼相望,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痛苦。陆觉民扶她在沙发上坐下,老太太悄悄抹眼泪。他见了,虎着脸,嚷嚷:“哭什么哭?!再哭,我就……”抬眼,瞄他,“你就干嘛?”“哼!今晚别想我替你洗脚!”“不洗就不洗。”睡另一头去,臭脚丫熏死你!“水心,”陆老爷子长叹一声,“这么多年……阿征也大了,回不来的人就别再惦记……”“你说的,我懂,都懂……”皱眉遍布的手抹抹眼角,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滚热涌出,“可我就是想儿子,就是想阿远……还有儿媳妇……”陆老爷子身形一晃,轻抚着妻子佝偻的背,无声安慰。半晌,两人情绪都稳定下来。老爷子没话找话,想缓和气氛:“阿征要回来,你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不说还好,这一说又触动了老太太另一桩心事。“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七夕啊!”“七夕是干嘛的?”“过的。”老太太:“……”“不都说过节过节,七夕也是节,不能过啊?”“那是谁跟谁过?!”沉吟一瞬,“……牛郎织女?”“陆董事长,您精明的脑子呢?退休生活不要过得太舒心……”被老妻指着鼻子嫌弃,陆觉民面色不好,可一想到刚才……算了,就纵容她这一回!嗯,一回!“阿征如果平时回来,我肯定欢喜;可他答应今天回来,说明什么?还单着!”七夕还往家里跑的,那都是光棍!老爷子了悟,随即眉心一拧,忍不住担忧起来。他还等着抱曾孙,这么拖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得想个办法……老太太也急,陆家本就人丁单薄,眼瞅着陆征一根独苗,他要是拖着不肯结婚,那才真叫棘手!“我现在就盼阿征能领个女的回来,什么样貌、家世通通不挑,他自己喜欢,愿意结婚就好……”这厢,老两口操碎了心。那头,陆征收拾收拾下班,准备回老宅。“陆总,走了?”“嗯。别忙得太晚。”陈凯受宠若惊,大boss居然关心他?!天不会要下红雨吧?进电梯之前,陆征想想,又补了句,“老太太随时打电话查岗。”吓!他就说,陆大boss什么时候转性了,搞半天,是董事长夫人……嘿,老太太忒和蔼了,每次叫“小凯”都能让他感动半天。多平易近人。陆征进了电梯,按下负一楼,电梯直降停车场,门一开正对停车位。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脚下一顿。车位还是那个车位,位置上摆的路虎还是他的路虎,可车盖上那堆若隐若现的东西是什么?曾经作为军人的警惕瞬间重回身上,不等他从车尾绕到车头,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冒出来,手托腮,闪动着一双灵眸。女孩儿趴在车盖上,极尽雅致的香槟玫瑰在她身下铺开,还是自拍照里那身黑白条纹的衬衣,两条腿交叉,后蜷,晃呀晃,随着她的动作,纤白足踝一隐一现。此刻,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只有他。“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一字一句,静静流淌。世界安静了,时间停止了,四目相对,一眼万年。女孩儿看着他笑,那双眼睛,澄澈如洗,干净得不可思议。她是认真的,真挚的,热烈的,像一个永远发光的小太阳!陆征愣在原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跳,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往深渊里拖,而他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万劫不复!“喜欢吗?”素手一挥,花瓣如雨。她爬起来,站在车盖上,睥睨的眼神,下颌微扬,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土。她说,“我送你的香槟玫瑰。12朵,意思是,对你的爱与日俱增。”男人定定看她,仰视的姿态,黑眸沉邃无边。谈熙不闪不避,就这样望进他眼里。他冷,她热,一场无声对峙拉开序幕,最终在那双雾气氤氲的灵眸逐渐积聚起水光的时候,男人败下阵来。“下来。”嗓子微哑,喉头发堵。“你还没说喜不喜欢。”男人目光微闪,“那段话……是什么?”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谈熙再念了一遍,看他,“是这段?”“嗯。”“香槟玫瑰的花语,”顿了顿,“总结起来的意思是——我、只、钟、情、你。”那种被拽入深渊的感觉再次袭来,没有给他任何准备时间,第一次,见惯大风大浪的陆二爷,慌了。目光闪避,躲之不及。看在谈熙眼里,无异于落荒而逃,扬唇,轻笑。原来,他也不是无动于衷。“陆征!”脆生生开口,不带任何绵软的力度,如她人一般,清爽利落,干净洒脱!男人目光沉沉,凝视她,抑或,从电梯门打开瞬间,他所有的关注就不曾离开过眼前这个张扬的女人。她说,“你一定要接住我。”然后,张开双臂,身体前倾。心在那一刻高高提起,行动快于理智做出反应,娇软身躯落入怀中,像飞蛾义无反顾投入熊熊烈火。信仰的光,在她眼底闪动。“疯子!”他骂,手却不自觉收紧。如果他晚一步,或者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后果……“女人,你他妈真敢!”无视他喷火的眼神,得寸进尺攀上他的脖颈,谈熙把脸埋进那具温热的胸膛,轻蹭。猫儿般慵懒。她说,“你一定接得住。”低笑自头顶响起,这是谈熙第一次听他发出声音的笑,像发酵的酒酿,带着馥郁醇香。“这么信任我?”“嗯!”毫不犹豫。“不怕断胳膊断腿?”“怕什么?胳膊折了,就让你端水喂饭;腿折了,就让你一辈子抱着!反正,赖不掉!”“现在我接住了,所以,你没机会赖。”“这说明,你紧张我。”男人别开眼,轻咳两声,喉结上下滚动。“怎么,害羞了?不承认?”谈熙笑,直勾勾看他,两条长腿轻晃。陆征想放她下来。“不要!”“别闹。”“我没闹,多抱一会儿嘛……就一会会儿……”男人苦笑,束手无策。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个祸害!“陆征,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