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偏过头面对她:“ 明日便动身。你可是有事? ”
“嗯。”林素点头,跟他也不客气:“ 那酒还剩不少,我已结了账。你辛苦一下,帮我带回去呗。”
“车我已经让人雇好了,跟在你马车后头就行。”
“不必这么麻烦。”花满楼笑笑,“ 我一会儿便和花家的车队说一声,两日就能送到你府上。”
“ 那敢情好。”林素也笑了笑,然后瞅了眼陆小凤,又凑近花满楼补充一句:“ 本来我还怕某人路上忍不住偷喝,想着让你帮忙看一下。现在倒是不用了。”
陆小凤瞪眼,哼了一声:“ 我喝你的酒,还用偷着来?那肯定是光明正大地喝!”
林少宫主扯了扯嘴角,表示信他个鬼!
第二日。
陆小凤和花满楼去杭州,西门吹雪动身北上。
临走前,剑神大人还给她留了一句话:“ 万梅山庄内藏有不少孤本医书。你若想来,随时告知。”
说完,西门吹雪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调转方向,奔驰起来。只留给三人一抹雪色的背影。
林素拇指的指甲扣了扣食指的,不由疑惑转头去问陆小凤:“ 他这是……邀我上门做客的意思?”
说完,陆小凤和她一起摇头,都觉得不太可能。
“ 多半是为了还你那本剑谱的交情。”陆小凤顺了顺嘴边的胡子,好奇道:“ 话说你从哪儿得来的剑谱,竟然让西门吹雪如此看中?”
“ 好心的美人姐姐送的。”林素实话实说,但不知内情的人听着只有敷衍。
“不过西门吹雪家里头有很多医书吗?我还以为他家的藏书只会有秘籍剑谱。”
“嗯?”陆小凤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你竟不知道吗?西门吹雪除了剑法顶尖,医术同样也是不错。”
“……你也没跟我说,我又怎么会知道。”林素抬眼看他。
“那你也没问啊。”陆小凤无辜耸肩。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小凤,如果将来有一天江湖突然传闻四条眉毛暴毙了,绝对是我打死你的!”林素瞪他。
都说了,陆大侠气人的功夫不弱。
听了这话,他还能笑嘻嘻地回击:“ 你不会。”
“ 前两天你还说——如果我死了,要陪我一起下去呢。”陆小凤的神情看在眼里贱兮兮得,十分欠揍。当日明明是拍胸脯保证的豪言壮语,如今被他说得肉麻又恶心。
“……你他妈的正常一点!”林少宫主忍不住爆了粗口。
逼疯原随云只需要一个林素,而林素……反正这个回合的相杀是落败了。
这一波,陆小凤在大气层。
林少宫主也不要灰心,左右原少庄主才是鄙视链的最底端。
原随云:……
“ 不过,阿素你留在扬州是要做什么啊?”
“想知道?”林素眯着眼扯出一个假笑,然后秒变脸色:“ ……滚!”
陆小凤:“……”
女人。果然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
林素留在扬州。自然是为了等人。
四人暂别的第三日。
她等的人到了。
扬州城内,某处她曾踏足过一次的小院,如今再临。
林素坐在石桌的一侧,对面的人静静打量她好半晌,道:“ 林姑娘没必要再来一趟。”
开口的是她对面白衫长袖的年轻男子。
身量清瘦凌峻,生得清奇俊秀,偏生面色苍白如雪,不由地让人心生几分怜惜。
可他本人是不需要这等怜惜。一双淡色的薄唇似乎时刻在绷着,又冷又傲,薄如剑身。
林素的身下坐着的是石凳,而他却是坐在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的特质轮椅上。
她收回视线,对上同样一双清冷的眼,道:“ 盛大捕头虽说没应下我的事,但侧面也助我一番。”
“ 我林素虽说不是什么一言九鼎之辈,但也是重诺之人。”
无情却不接她的话,只道:“ 青衣楼作恶多端,六扇门早有铲除之意。林姑娘不必如此。”
“既说了给你治腿,我不瞧瞧怎么成?”林素起身,走近他。
“ 总不能是,让你觉得我是个骗子。”
“在下从未有这般想法。”无情面色依旧冷淡,“林姑娘为无争山庄的原少庄主换了眼,医术玄妙,出神入化,江湖皆知。”
“ 那你为何这般抵触?”林素扬了扬眉。见他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蹲下身,与他对视。
一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说不出什么敷衍的话。
“无情,你是不信我的医术,还是不信自己能再度站起来?”
“……”无情移开视线。似是耐心耗尽,想让她知难而退:“林姑娘若非要如此,大可一试。”
“在此之后,还望姑娘放弃这个念头,不要再来纠缠。”
闻言,林素笑了一声:“ 哈!我觉得你这话说得早了。”
到时候,指不定谁缠谁呢。
说完,她抬起左手。素白的手掌青色真气涌出,直接覆上他的膝盖,指尖频点顺着他腿部的经脉向下而去。手指连连旋转交替,如同翻飞的白蝶,带着残影,闪花了人眼。
对此,无情只是无言看着,任她动作,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
这一双腿,多年不用。
纤细无力,脆弱得好似一折就断。
“咦?”林素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无情的双腿,伤得比她想象得要轻一些,但情况却更为复杂。
这双腿曾被生生折断骨头,应是没有及时治疗,愈合的骨头长错了位,压迫了经脉。如今,若想治疗,除了要把这双腿打断重接,还要在同时梳理堵了十几年的经脉。
怪不得无情看上去已经对这一双腿放弃了想法。想来这些年也有不少名医为他看过。腿骨可打断重塑,但经脉其中好几条都已坏死。若对它没有办法,正再多次骨也站不起来。
林素右手戳了戳他的膝盖,以医者的口吻询问:“没有知觉?”
“是。”
无情半垂着星目,眼底冷漠而平静。似是初冬如镜面一般透着寒凉的湖水。
他对面的青衣医者,道出结论:“ 还有得救。”
这句话,带来的是希望。可他的神色未曾有半分波动。
林素也没管他反应如何,自顾取出一枚金针来。想了想,金针过软,又换成了银针。
“我这只手还未好,不然也用不上它。”
说完,她抬眸看他一眼,似是提醒:“你做个心理准备。”
她这话前言不搭后语。
他需要做什么准备?这双腿,已废了十几年,早已……
“呃!?”
突然一股刺痛,让他不禁发出一道气声儿。不是痛呼,更多的是惊诧。
无情一怔,而后缓缓把视线落在右腿上。
十几年的无知无觉,今日竟有了痛意?
仿佛,它在宣告自己还在。
苍白带有薄茧的手抓皱了衣袖,呼吸也不由加重。
“怎么样,有感觉吗?”林素抬头,视线不由撞上他一双星目。
“……”
里头原本沉寂冰冷的湖水,在这一刹那间
——开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