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我也谈谈正事儿。”
“我此次来,是被阎老板请来瞧瞧身子的。如今瞧着这面色发白,冷汗直冒……想来内里确实有些毛病。”说着,林素瞥了眼四处的湖水,又对阎铁珊道:“ 此地潮湿,你不宜久待。还是移步,我为你探个脉。”
虽说陆小凤是上门来找麻烦,但谁也不知道青衣楼主会不会更丧心病狂一点,买通下人在他的酒菜或碗筷下毒。又或者,青衣楼杀手众多,暗杀手段层出不穷,谁知会不会突然蹦出来一个突然取他性命。若真如此,这条人命的锅眼下可就扣在咄咄逼人的陆小凤头上了。
还是换成室内更稳妥些。
“ 是理是理,林姑娘所言极是。”林素开口,可谓是给阎铁珊找了个由头暂避。阎铁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抹了抹脸,把湿透的轻纱帕子丢掉。
陆小凤也看了一眼林素,怨念又讨好。然后起身把人拦住:“ 阎老板得的又不是什么急症,也不差这一会儿吧?”
为了这件事儿,他可是牺牲了自己的胡子把西门吹雪都请来了。此事如果轻轻揭过,岂不是白跑一趟?
难得的,林素和陆小凤这两个一见如故的人没对上默契。
“阎老板,你应知晓我为何来此了。又或者,非要我把话说个明白,你才能面对我?”
“严立本,严大总管?!”陆小凤挑破阎铁珊曾经的身份。
阎铁珊面色一僵,瞄了一眼林素,见她神色如常,挺直后背冷声道:“ 陆大侠怕是吃醉了酒开始胡言乱语了。劳烦几位,送客!”
最后那一句,是对他的门客说的。
语毕,他甩袖迈开步子。才刚走一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戒备地环视四周。天冷了,夜幕也来得快了些。如今,太阳落山,周遭湖水一片漆黑,看得人心底沉甸甸的。
阎铁珊犹疑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从心地改变方向,来到林素身边,笑得和蔼亲切:“ 林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他曾为金鹏王朝大总管的底子,他应觉着皇室是不知晓也不曾感兴趣的。但如今因旧人打着收回复国之财的名号被牵扯进去,这身份就不得不让人多注意一些了。
如今这林姑娘全听了进去,也不知回头会和无情捕头说上几分。完全不知道林素和无情根本不熟的阎大老板决定意思意思,酌情收买一下林素。他可是跟旧朝再也没关系了,态度也是强硬,想让她因此美言几句。
再者嘛,林素毕竟是个已在江湖有了名声的大夫。跟在医者身旁,也多些安全感。
毕竟他跟独孤一鹤走得近,后者那臭脾气傲得很,不可能做出什么事。而青衣楼主也不可能是自己,自然只剩霍休那扣扣索索的老狐狸。
阎铁珊本来只有一半把握,但听陆小凤说是霍休从中为其牵线,又主动归还财宝便知晓那幕后之人就是他了。
毕竟霍休那扣索穷酸的吃穿用度已经不能用铁公鸡形容他了。他每每花上哪怕一文钱,都跟要掉块儿肉似的。这样的守财奴,能主动归还那笔巨额财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都不信!
但哪怕如此,阎铁珊还是把这位旧识想得太好了。他本着这是私事,没必要闹大。等陆小凤走了他喊上独孤一鹤跟霍休算账去便可。
可霍休本就没有想过他今日还能活着。
林素和阎铁珊才走出水阁,便撞见了一位剑客。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就如同没人知晓他如何出现一般。
剑客手持玄色古剑,一身白衣,仿佛带着霜雪之气。明明才是初秋,却让人已然觉得冷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明身份。但你若见了他,便知晓他是谁了。
“西,西门吹雪?!”阎铁珊的话音都变了调儿,如同被恰了嗓子的鸡。怪异难听。
他仿佛骤然身临凛冬,牙齿打颤双股战战。背后的衣裳瞬间被冷汗打湿。
“林,林姑娘救我!”他努力把肥胖的身躯往林素身后藏。
林素揉了揉眉心,脑海中的雷达自出水阁起就开始疯狂报警。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会没命的那种!
没想到陆小凤真的把西门吹雪请来了。也不知道是陆小凤的魅力太大,还是西门吹雪不是传闻所言那般冰冷无情不好说话。
她绯红的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就见对面的西门吹雪漠然抬眼,道:“ 我不杀女人,让开。”
林素:“???”
——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嘿!
林少宫主被他这句话气笑,掳了袖子给自己套了个盾。
“ 我就在这儿,阎铁珊的命今日我保了——我看谁动他一下试试!”
“林姑娘……”阎铁珊感动地老泪纵横,“林姑娘大恩,俺一定……”
“一定重金报答就行了。”林素暗暗翻了个白眼,打断他要报恩的话:“ 你往后退退,别碍事。”
霍天青原随云碰瓷儿也就算了,好歹年轻看着也顺眼。这阎铁珊都快古稀了,她还能图他当牛做马不成?
阎铁珊:“……”
——也行吧。
后头陆小凤和门客们与苏少英打了起来,花满楼也被他牵连进来,视作敌人,不得不动手防御。
前头西门吹雪和林素两人冷然对峙,眼看箭在弦上。
水阁与石桥连接处的小小一方空地已然是最安全的地方,阎铁珊听话地往这里一缩,时不时打量湖面,寻找最佳逃命路线。只要西门吹雪和林素一动手,他就溜之大吉!
毕竟那可是西门吹雪啊!
不跑?
嫌命长吗!
林素以为阎铁珊的今日的命劫在西门吹雪身上。可是她低估了霍休的狠辣。西门吹雪的杀机只是表面,暗地里隐藏的毒蛇才是最为致命。
陆小凤分神看林素竟然对上了西门吹雪,赶紧喊上一句:“ 西门,别动手!她是我朋友!”
说着,他双指夹住苏少英的剑尖,顾不得另一位门客打过来的那一掌,直接转身奔来。
陆小凤得轻功妙极,但门客也不是吃素得。哪怕他速度已是极快,后心还是生生受了半掌。
“噗!”
陆小凤落身于两人中央,吐了口血。
“陆小凤?”林素见他吐血,放弃对峙,皱着眉上前两步欲查探他的伤势。
陆小凤乖乖伸手方便林素探脉,却没忘记阎铁珊。
“ 西门吹雪动起手来,在场得人没人拦得住!”他高声道:“严立本,事到如今,你还不认吗?”
阎铁珊显然今天被刺激大发了,任谁碰见个杀神知道自己正在鬼门关反复横跳都会疯的。
“ 我认什么?你要我认什么?”
“严立本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阎铁珊!”
“老国王当初分得那笔钱财是不少,但我五年前做了皇商时便把这钱原数奉还了,还算了利息!”
听到这里,林素眉心皱得更深。若是如此,那金鹏王朝的要债便毫无道理。自见了西门吹雪后,她的危险雷达便没停过。如今凝神,细细感受,除了西门吹雪带来的危险感,仿佛还有一层别的什么。
就是这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林素心下难安。她给陆小凤输了道内力,便放下他的手腕,走近阎铁珊。
“ 你们为何还来逼迫我一个已入黄土的老头子!?”阎铁珊发泄一通后,满面沧桑。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再度激动:“我知道了!是他!定是他——呃!”
阎铁珊话还没说完,只见他身后所倚着的桥栏突然闪过一丝寒光。一个黑衣女人从水中越出,举剑朝阎铁珊的后心刺去。
“小心!”
此时离阎铁珊最近的,除却那把剑便是林素。
但暗处之人出剑猝不及防,她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点,却还是晚了一步。
“噗嗤!”
长剑没入阎铁珊后心一寸,施力再刺,不得寸进。
一只白玉般的素手握住剑锋,刹那间鲜血染红,滴落地面。
“林素!”陆小凤后一步赶来,适时夹住剑身。
“啊!”持剑的女子突然觉得手中的剑仿佛烫手一般,右手剧痛无比,痛呼一声撒开手。
“咻!”长剑横在她脖子前,是苏少英。另一名门客摘了她的面纱,毫无疑问,这人是上官丹凤。
但苏少英并没见过她,只觉得眼前这女子虽生得美貌却心如蛇蝎:“你又是谁?”
“我是上官丹凤!”她傲然昂首,瞥向陆小凤这头。
但陆小凤根本没空里她,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个名字。
“你做什么!?”陆小凤反应过来刚刚一时之间叫了林素的全名,顿了顿,语气还是没缓和下来:“ 手不想要了?”
林素没有说话,抓住剑锋的手送开。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小系统心疼出声,抽噎起来:【宿主,你没事叭?】
“没事。”林素心中回祂,面上却是沉默敛眸。
她左手并指,快速点了身上几处穴道。接着撕下一截青色布料,随意缠了缠,便蹲下身去查看阎铁珊的伤势。
——还好。
林素心头一松。
幸好阎铁珊肉厚,剑只入了一寸左右,没伤了心脏。及时止血,还有得救。
林素左手青芒闪过,点穴止血。她右手伤了,用不了针。
陆小凤瞪着眼睛等林素把事情做完,这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查看伤势。
“你这么不管不顾的,可是忘了自己是个大夫?你的手不是用来接剑的,而是来拿针的!”
林素抽回手:“我心中有数。”
——你有数个鬼!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接过默默走过来的花满楼递出的金疮药,再度抓起手腕给她上药。
“嘶!”林素皱眉抽了口冷气。花满楼合着扇子轻敲一下她的脑门儿:“ 阿素可是觉得疼了?那便要长些记性,下次莫要再如此莽撞了。”
一左一右两大护法,宛如两个老妈子。
——这俩人,是不是把她当孩子养了?
她不想要男妈妈啊!
林少宫主一脸拒绝,心中也是直直摇头。
“ 知道了。”下次还敢!
等上完药,西门吹雪已经斩断了地上染了两个人的血的长剑,并且满身杀气地放出狠话对上官丹凤说下次再见她拿剑,下场就跟这把剑一样被斩成两截。
林素听了眉梢一挑,问陆小凤:“ 他刚才还说不杀女人。到底那句话是真的?”
陆小凤沉默,无言看了她一眼。
“……阿素,西门吹雪的耳朵很好使的。”
林素:“?”
——所以呢?
所以西门吹雪走过来的脚步一停,侧头面向林素,回答她:“两句皆为真。”
“我不杀女人,但女人不该练剑,练剑便不是女人,”
林素再度:“???”
她一张清丽的脸蛋儿写满问号,原地还原什么叫老爷爷看手机。
西门吹雪这句话宛如一道天雷,咔嚓一声劈在身上。
她瞅瞅陆小凤,又瞅瞅陆小凤的好朋友花满楼。接着再瞅瞅据说也是陆小凤的好朋友西门吹雪。心下算了算,有花满楼在,还有自己这个实例,证明陆小凤交朋友的眼光没问题。所以,只能是……
她再度瞥了一眼西门吹雪,目带怜悯。
好好的一个冰山剑客,神仙人设,怎么就……?
他无视对方略带反问“你有事?”的冰冷目光,扭头对陆小凤道:“ 你这个朋友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要不……我给他治治?”
陆小凤:“???”
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