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临非换上旧日的称谓,稍稍垂下了头,她那长而密实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了两道残影,影子的弧度堪称温和柔顺。
一如她这些年在虞歌面前所呈现出的状态,一如她在所有人眼中所留下来的印象。
温文宽和、稳重坚韧,仿佛永远都那么好脾气、有耐性、处事稳妥从没有任何急切的渴望,或者自私的欲求。
“且不说小歌是否会相信您,学姐,就算她一时糊涂,真的信了您……”
陶明时死死地咬着牙,一时间连远处的哀乐都化作了朦胧而渺远的悲鸣,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脉搏,与谈临非那…温柔而坦然的声音。
“小歌现在正在承受丧母之痛,她吃不下饭,合不上眼,就在昨天夜里,还哭得昏厥过去一次,全靠我在身边陪着,才能勉强吊着这一口气。学姐…您现在要去告诉小歌,说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吗?”
……
裹着火星的烟灰溅到她的手腕上,烫得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她那天的确以友人的身份进了灵堂,却并未…开口对虞歌提及此事,即便她手头有确凿的文书证据,即便谈临非在别墅前对她所作出的一番警告,悉数被她录进了特意携带的录音笔中。
没人能在那种时刻,对着考妣尽丧的受害者雪上加霜,因为虞歌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已经有些活不起了。
她进门敬香时,只见到小夫人跪坐在软垫上的单薄背影,那背影紧紧攀附在谈临非的身上,片刻也不愿离开,与其说是对爱人的依恋,那倒更像是一种求生般的本能,仿佛失去所有依靠、而只能扒住它物的一株凌霄花,好像稍微一离开对方,就再也活不了一样。
她憋着一口气同虞歌道别,总觉得熬过这段时日,之后总有机会,将鲜血淋漓的事实摊在光天化日之下,到时候虞歌也许会难过失落、会痛哭自责、会情绪崩溃,但也总好过……
永远被蒙在鼓里,活在爱人的股掌之间。
然而她再也没能寻到时机。
虞母的过世如同陀螺失衡前的最后一秒停顿,此后一年,虞歌深陷抑郁,而谈临非则变本加厉,直接将病中的夫人栓在了身边,基本不给对方与外人单独接触的机会。
直到一年以前的那个夏夜…谈临非意外身亡,而虞歌查无踪迹。
她不知道虞歌到底跑到了哪里,也猜不出这位小夫人是否了解了内情,在这整整一年间,她只是常常在下班后顺路去一趟她们共同的母校,将车停在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默不作声地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女学生。
那是学生最常出入的东侧门,在这条翻修了好几次的侧门小路上,也曾留下过她的身影、留下过谈临非的身影、留下过虞歌的身影……
她在学校的时候,最常想的事情不过局限于导师所布置的任务,与自己那晦涩不清的未来前程。
而虞歌在这里念书的时候,大部分心思应该都用在了乱七八糟的社团活动与谈恋爱上,那时她来接送对方上下学,一路上总听见对方讨论那些无用的兴趣爱好,以及与谈临非相处时的甜蜜点滴。
那谈临非当初又在想些什么呢?
那个总顶着一张虚伪面皮的漂亮女人,是否在当初就算计好了要与虞歌结婚,要将虞家的家业毁于一旦,要令恋人失去双亲……
那她是否也预知到了,自己会在一场全然意外的车祸中不治身亡呢
逝者已逝,无论陶明时再怎么揣测,都注定无从求证了。
她只能弥补当初的悔恨与憾惜,去竭尽全力地…帮助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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