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填写了一大堆个人信息后，他终于在音乐区创建了账号，并开启了直播间。
寒熠有意把周围的环境用床单遮住，这样即使暴君亲自看直播间也不会知道是他，可与动辄富丽堂皇、近乎上千种色彩的别的直播间相比，他的背景可以称得上寒酸。
而且，他还是个新人。
更别提，他的虚拟形象还是个落魄牛仔，几乎看不清脸。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来到他直播间的人数是“0”。
即使在深夜，仍有几万人在直播，他丝毫没有竞争力。
寒熠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后台。
捉摸了半晌，终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推广”功能。
逻辑很简单，这个视频网站限流，只要是新人账户，不买推广，那么就会被限制人数。
而你想被人刷到，视频热度越高越有可能，这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可寒熠一时半会根本没有买推广的钱，想要动用只能从行宫主管那里申请。
到时候皇帝就会知道，而且寒熠也不想动用那位施暴者的钱。
寒熠咬咬牙，将自己在注册账号之初所带的“面罩”出售。
这样，他那张本身有些太引人注目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的下颌曲线仍是人鱼的样子，简洁而流畅，像是被海水冲刷了数年的贝壳，还有那双翠绿的眼睛，与周身的落魄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仿佛在泥沼之中有颗珍珠般突兀。
寒熠端详了自己半晌，放下心来。即使是这样的样貌，应该也不会让人联想到“e”就是“熠”。
毕竟，熠哪怕是在当时最狼狈的状态下台，但仍保持着帝国流行的一贯审美，华美而又浮夸，与他现在的叛逆形象大相径庭。
系统自带的面巾虽然很廉价，但换来的金钱刚好够他买一个最便宜的推广，按照算法介绍，如果运气够好，这能为他带来近一百个观众。
而寒熠的直播间，果然蹦出了一道提示。
用户[怪咖搜集bot]进入直播间。
寒熠：“”
看着对方的id，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推广到底是什么算法？
来的人奇奇怪怪也就罢了……而且，怎么就进来了他一个啊！
同一时间。
深夜，“首都乌托邦”公寓依旧灯火通明。
这是首都星上最昂贵、也是最高端的住宅楼，位于中心区正中央的位置，与帝王的行宫只隔着一座低矮的山丘遥相呼应。
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达官显贵、社会名流。
朱小嘟却是一个异类。
她是一个贵族外室的私生女，出于避免让她和外界接触的目的，被圈养在了顶层的一个套间里。
但与被暴君囚禁的收藏品不同，她可以算得上是养尊处优、衣食无虑，除了不能下楼，一切都仍保持着贵族的生活标准。
可她并不甘心，她只想闯出一份自己的事业。
于是，她在布灵布灵成立之初便注册成为了驻站主播，一开始也走的是主流的华丽风，因为长相甜美可爱，收获了不少人气。
但她却过得并不自在，于是，几个月前，她一改往日形象，变成了一个外表甜美，却十分毒舌大胆的人设，这也正是她自己的性格。
与其他美女的唱歌跳舞相比，她经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今天挑战自酿梅子酒，但鄙人千杯不醉”、“当我变成网络反诈主播后，我把骗子骗了”、“三天之内学会太极拳”等等……
布灵布灵网的用户年轻人居多，几乎没有贵族，包容性也更强，她这样剑走偏锋的设定反而吸引了很多中产和底层人民的欢心。
毕竟，为了贵族们打工十五个小时后回到家，真的不想再看那些荒诞虚浮的莺莺燕燕了。
很多贵族都批判过她低俗无比，她的直播间简直是当之无愧的“渣滓聚集地”、“会带坏不少小朋友”，布灵布灵也为此限制了她和其他类似主播的流量，但她却依旧火爆无比。
——谁又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会不会也在深夜打开她的直播间，哈哈大笑呢？
总之，短短几个月，她便收获了上千万的粉丝，如今是当之无愧的“布灵布灵一姐”，更被称为“封号女王”。
因为她基本每场直播，都会被封禁个十几次。
不过今天的朱小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昨天喝自酿梅子酒喝的太猛，今天还有点宿醉。
可这也没影响她目前的人气，热度早就破了亿，实时观看人数也有小几百万。
朱小嘟此刻虽然病恹恹的，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熊公仔，但依旧未减活力。
“姐妹们，不好意思呦，今天只能让你们看一个病美女了。”
“什么，要直播送梅子酒？！那不行，我都千杯不醉还是醉了，你们这完全顶不住！”
“今天没法和好朋友们连麦打‘绝地求死’了，实在对不起各位姐妹，我今天有点虚弱。”
在这个皇权至上，所有人都向贵族审美看齐的帝国时代，只有拥有如此背景的她敢做出格的行为，确实是一股清流。
她的观众倒也纷纷表示无所谓，即使不做些有意思的企划，朱小嘟一定也有些整活儿的办法。
“诶对了，要不我们去查房吧，布灵布灵一直不给那些和我一样的奇葩主播流量，不如我们今天去一起看看？”
弹幕瞬间沸腾——
“好耶，跟着朱小嘟找些别的奇葩！”
“我们全家都在看小嘟的直播你敢信，难道我家都是奇葩？”
“hhh，穷人都是奇葩，我家也是。谁能拒绝扫了一天大街之后回来看看小嘟胡侃呢？”
……
朱小嘟百无聊赖地扫着，本来她就觉得音乐区都有些无聊，要么卖脸卖身材、要么卖高音卖浮夸，朱小嘟一路点击举报，还时不时和弹幕互动，吐槽两句。
“封号女王现在开始封别人号了！”
“我早就见这些软涩情不爽了！干得好！”
“也能理解……不这样哪有有钱人打赏啊！”
“是了，哪怕小嘟姐人气这么高，不还是在打赏榜垫底吗，我们太穷了，唉……”
然而，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直播间的标题，立马被吸引住了。
[成为主播的第一天，从手工打造乐器开始]
朱小嘟一看后台，好家伙，这人的人气目是0，竟然还花了一百金币做推广，这也太惨了吧！
显然是个新人，但这标题也太实在了，哪有连乐器都要自己动手做的主播啊。
怕不是个标题党吧？
带着好奇的心点进去，朱小嘟瞬间有些失望，她没有见到任何整活儿的样子。
镜头中，只有一个单薄的男人坐在那里操作着什么，他面庞清秀、衣衫单薄，脸上和手上还有些灰尘。
但与其他的直播间相比，反而显得十分干净。
弹幕也立即表达了不满：
[原来是真的做乐器啊？这不是音乐区吗？]
[就是的，而且他做的乐器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有弦和琴箱，是筝吧？]
[谁还用筝啊，都是多古早的乐器了，现在歌手都用复合竖琴伴奏，随便弹奏都是几千种声音，那才“高级”呢。]
[……筝也很高级好吧！]
朱小嘟看着这主播十分专注地摆弄手里的工具，也不着急，也不像其他主播似的看见自己来了就疯狂互动，觉得倒是有点意思，于是发了条弹幕。
[你在干什么呢？]
寒熠听到弹幕的提示音才匆匆查看，眼神恍惚了一刻。
其实这是他的第一次直播，虽然之前也当过网文作家，但只要写好文字回应读者就行，不像现在这样需要实时互动。
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指指自己，“你说我吗？”
朱小嘟笑了，对面这人怕不是过得太惨脑子坏掉了。
[当然了，不然是我么？]
寒熠没察觉对方语气中的讽刺，认真回答道：“我在做吉他。”
说着，他把镜头挪近，本意是想让这个id叫“怪咖搜集bot”的唯一观众看看吉他的样子，却意外引起了整个网站今晚弹幕用户活跃的高峰。
[什么叫吉他？]
[一种远古乐器，因为通常配合人声演奏，现在已经没人用了]
[竟然还有人要做这种东西吗……我靠，刚刚离得远看不清，这男人好好看啊！]
[妈呀，这手，这个脖子，虽然是皮套，但这也太绝了吧！]
[srds，皮套是不能改变眼睛的，他的瞳孔是绿色的，宝石一样！呜呜呜我觉得我的魂都被勾走了！]
[我就喜欢看男人专注工作的样子！落魄却努力，那滴汗水滑过脖子上的伤疤，超性感的！]
[斯哈斯哈！]
而寒熠……他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只简短地回答完，又低下头，继续鼓捣着手里的吉他，
朱小嘟笑了。
气的。
“什么嘛，这男人是不是故意搞这种‘落魄艺术家’人设吸粉？故意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哪有漏了下脸就又低头的啊！”
弹幕也纷纷附和。朱小嘟又打了一行字。
[你知道我是谁吗？]
寒熠想了想，点点头。
朱小嘟一叉腰，“哎，这才对嘛！”
寒熠：“你不是怪咖搜集bot吗？”
朱小嘟一口汽水喷在了屏幕上。
这人也太怪了吧？！
但这真的不能怪寒熠，他其实是知道朱小嘟这号人的，也挺期待和她认识，但偏偏今晚她改了个id。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朱小嘟眼珠一转。
[你是音乐主播吗？你会唱歌吗？]
发完，心中一阵得意。
她就要戳穿这种虚假的人设！
谁知对方抬起头，对她很温柔地笑了笑。
“好啊，虽然吉他还没完全做好，但也差不多了，”寒熠顿了顿，“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听这首歌的人，希望你也能提提建议呀。”
朱小嘟蹙着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道，这个可以靠脸吃饭的家伙还能自己写歌不成？
这个时代都用ai写歌了，谁还自己动手啊！
寒熠轻轻拨弄琴弦，靠着原主自带的绝对音感做最后的校对。
正当朱小嘟感到不耐烦，想要再做催促的时候，却猛地愣住——
这个从叫“e”的男人开口了。
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唱腔席卷了她整个耳膜头脑。
朱小嘟听着对方那无比曼妙，却又带着靡丽气息的歌声，仿佛看到了摇摇欲坠的罂粟。
配合着吉他那朴实干净的和弦，又呈现一种奇妙的混搭质感！
天啦，这是什么神仙配合，闻所未闻，见所为见！
仅仅几个乐段，她就彻底服了！
震惊之余，她悄悄撤开了屏幕上的遮挡对方id的贴图。
……
寒熠用心地唱着，这是他新歌的第一个听众。
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也要全力以赴。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全情投入的短短几十秒中，“e”新增了十几万粉丝。
并且，数字还在不断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