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carlos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他虽是黑道起家,但有著起码的道义与人性,而我无论如何也不肯在公司被强敌里外夹攻之际拋弃他转投他处,这便是生性所致。也因为此,给我带来了一系列的灭顶之灾。
我现存的朋友,不是玩失踪就是逃跑。两年前即1996年的圣诞夜,在赌场地下车库新买的车前,林之衡见我烦心便要求他来开车,打算去住所谈谈今后打算,种种磨难让他对前途不抱幻想,而我眼见也无法继续混下去,林之衡便建议我辞职往美东去发展。
要么离开这个城市,要么就别想再见到日出。对方公司很吝惜地只给我十天时间作出应答,而那天过午夜零点正是第十天,懵懂的我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会真的言出必行。林之衡倒在驾驶盘上凄惨死去,他被别人误以為是我,远距离打爆了脑袋。我流著泪,大声呼救,但是他的尸体在慢慢冰冷,
林之衡死了。
carlos得知这件事大约是当天凌晨2点,他将我铁桶一般地保护起来,因為他突然发现,这可能将会是自己摆脱所有麻烦的一个契机,并且在第二天报了案,而我之后被作為重要证人不断出庭指证。甚至,他為了更好地保护我,将我从澳洲刚到美国的女友chris和她女儿也接来公司,腾出了休息室,派出四名私人保鏢,不分昼夜的看著我。
每当我抬头看见chris忧郁美丽的脸,及背著我淌下的泪水,就心如刀绞。从认识她到如今,我所有的记忆里都是在不停给她增添麻烦与带给她深深的失望。这次她不远万里,与自己家庭决裂后带著出世仅半年的女儿从达尔文跑来寻我,我就连一天也没有给予她安全及富足的生活保障,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支离破碎和灾祸降临。甚至连家都回不了,所有东西还需要靠保鏢们替我去取回。
遥遥无期的官司开始了,carlos告诫我,这类官司通常需要打几年,除非出现奇跡,他并不期待可以告翻对方公司老板,但起码可以遏制住那人怀着仇恨不间断地打击报复他。作為当事人的我,并不关心这些烂事的输赢,我的目的就一个,一定要让兇手绳之以法,告慰我在天国的亡友。出事后,公司给林之衡家里发去死亡通知书,我不知道林的父母会怎么想,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得那么惨,因家庭条件不济也无法赴美参加葬礼。我写给他们的信件里杜撰是出车祸,除了仅剩下的一个女儿,他们永远失去了家里的长子,这个即便在死前两天还由我代寄明信片回上海老家石门二路的儿子----林之衡。
漫漫无期的官司开始了。
对方公司果然神通广大,他们甚至还请来了华府两个曾参与修改法案的名牌律师来打这场关系到太多人的官司,几番较量下来,情况反而对我越来越不利,我因庇护曾经在北部犯案的林,收容及哄骗过来调查的警察,而遭到指控。而该案的两名雇佣杀手(主凶:平克顿,副手:尤京)因闭路电视记录大意曝光被拘捕,到庭后见证据确凿难以抵赖,便一概不承认有背后指使这件事,一口咬定是私人仇怨。半年后我才知道,有人暗中开给他们相当优渥的交换条件。总之,官司打得一团糟,我们这一方始终证据不足,情况陷于稠塘。然而我并不同他人那么绝望,因為我知道还有最后一张底牌,终于,这个机会来到了,我决定自己辩护,拋开律师,由我从小以来就相当超人的演说才能,為官司赢取最后的桂冠。
我在法庭上脱去外衣,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脊背呈现在陪审团面前,将那天在对方公司被他们一个董事和几名打手殴打的事及我暗地里录下的录音笔提供给了法庭,音频里十分清楚地显示出对方的确在事发前曾经威胁过我,陪审团被震惊了,但法官认為偷偷录音违反宪法并难以当作证据。几个月下来,在我所不知道的外界策划活动施压,两名杀手之间莫名其妙產生了分裂,在关键性的中审庭上改口,最后的判决如下:主要案犯平克顿与尤金被证明一级谋杀罪名成立,分别量刑48年和42年;对方公司经理涉嫌雇佣,策划等罪名成立,被判入狱八年。而在获知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同时,我也被警察拘捕了,遭指控窝藏疑犯,涉嫌误导警员等等罪名,同时被起诉。庭审律师珍妮花告知我,若是控诉成立的话,我有可能会被判一年零六个月的刑期,按加州联邦服刑6/8时间计算也就是坐八个月牢,除非对方撤诉。在提堂审讯期间,我被暂时关押在警署的小单元号里四十八小时。
在满是醉汉呢喃和他们随处便溺散发的臭味中,我睡了九个月以来最熟的一个好觉,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最佳结局,我如同古时的英雄般,对死敌刺下复仇之剑。天光大亮,我满怀荣誉感地醒来,也不害怕那些整晚瞪着我的暴徒,只是独自歪着嘴冷笑。
把我取保的还是carlos,他和我的女友默不作声地坐在车里,脸色铁青。在行驶过程中,carlos抽著味道难闻的雪茄,对我说他感激我為他所作的一切,眼前最大的威胁消除了,而我的情况,正变得越来越危险起来。无论我最后是入狱还是其他,总之对方公司已将我视作第一消灭对象,我的未来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将我保释的目的,是希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赶快逃跑,随便去哪里,总之,绝不要让对方公司找到或者是让警察抓获押回来。為此,他打几天前已开始做起准备工作。
从那天起,我有了个新名字,easyouare,掐掉雪茄,将车调头,开往我之前见到的一个位于桥下加油站旁破破烂烂的旅社。听了整整一天的迷幻摇滚和呼吸著浑浊的车厢空气,感觉自己都要吐了。我匆匆唤醒熟睡的chris,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走进了这家德式酒吧旅馆。房钱相当便宜,我无法登记,改由chris去办理,自己则抱著宝宝先走上了3楼。
这倒霉的一天终于他妈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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