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兵卫思考了一下,怀疑道:“可你现在的状况,真的合适吗?”
脑袋上缠着绷带,脸上还带着病态的白,左臂缠着石膏,是坐上公交车都会有人让座的程度。
“这个啊?”羽生君怀将左臂从脖子上的布袋中抽了出来,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大风车。
黑田兵卫:?
“我演哒,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在场的警员,和以后如果再有人真的易容成我做个区别。”
羽生君怀收回手,正了下神色,“不管怎么说,羽生君怀这个身份已经被盯上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我放置在棋盘之上,放长线钓大鱼,由您来当我的执棋人。在那一天之内凡事接触过此事的人我都会进行试探。
但我来的时候可做了掩饰,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了也只当是对于公安的决策处于异议来讨个说法。”
我会是这棋盘上屹立不倒的战车。
羽生君怀左手搭上自己的胸腔,心跳的震动感传至手心,“来利用我吧,就像八年前一样。
羽生君怀永远会是您的千军万马。”
叮——
十五岁的少年与面前气质明显内敛了很多的青年相交叠。
岁月和苦难并没有夺取他眼里的光辉。
那双金色的鹿眼里,永远倒映着奈良的麦田。
黑田兵卫微微低下头,沉声道:“感谢你的信任,羽生警官。”
“但我要纠正你一点。”黑田兵卫看着他,眼中难得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不是利用,是合作。”
羽生君怀食指和中指交叠,搓了搓发尾,“我也是,感谢您的信任。”
“还有,我遇到了一个孩子。”
“他的身份不简单,我会去试探,如果有进展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就叫夜光,怎么样?】
————
“你认识黑田管理官?”
诸伏景光看着面前的同期,只感觉这一个晚上被砸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砸的他都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捋。
“对啊,八年前就认识了。”羽生君怀大大方方的说道,“如果连他都不值得相信的话,羽生君怀大概八年前就死在奈良了。”
“可你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就连你的过去,也从未提起。
【我的家人们都是优秀的警察。】
“毕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啦。”羽生君怀嫌弃的放开了假发的发尾,退而求其次的玩着手指,“这对我们都是好事。”
八年前——
降谷零微微沉思,从脑海里翻出来一个久远的信息。
那是在卧底培训期间,关于公安和组织之间的活动信息一览。
八年前位于奈良的公安开展过一次扫黑活动,当地最大的黑/帮覆灭,甚至一度查到了组织的边缘。
那次行动因为内鬼的泄露而一度险些失败,大批警员殉职,其中包括两名行动的指挥官。
其中一个人,也是姓羽生。
奈良警视厅的警视,被当地媒体评价为奈良的明灯的,备受当地居民所信任,奈良警视厅有史以来最为出色的明星——
——羽生灰椋。
两名指挥官先后殉职,那次行动险些以失败告终。
但最后还是东京警视厅接到情报,联合那位情报人员一起行动,足足花了半年之久才将那个黑/帮从奈良本地连根拔起。
那个情报人员的记录在案的名字是——
“宿海遣椋。”
降谷零回过神,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弯弯,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但他们此时却似乎同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正对他们温和的笑着。
“君怀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宿海遣椋。”羽生君怀笑的温和,双腿交叠,气质缓缓发生改变。
变得不再熟悉,不再像是羽生君怀。
不同于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样子的诸伏景光,降谷零曾在警校期间的一起案子中见到过他这幅样子。
这是第二次。
“好了好了,这件事待会再解释,zero你想问也要慢慢等哦。”
羽生君怀猛的收起了那股威压,又回到了警校期间他们熟悉的模样,“那之后,君怀假装停职去试探身边人的反应,也是给内鬼一个迷惑性的消息。”
“可是还是被hagi察觉了,还被质疑了演技啊——明明就是他太敏锐了。”
————
看着面前的地图,黑田兵卫手肘撑在桌子上,十指相交。
八年前的那次行动,公安内部出现内鬼,行动一度濒临失败。
在这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忽然闯了进来,说是有个孩子满身是血的出现在警视厅门口,谁都不让靠近,嘴里面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羽生君怀要见黑田兵卫。”
黑田兵卫那时忙的焦头烂额,听到羽生这个姓氏时,思考接下来行动的思路微微一滞。
他让人秘密将这个孩子引到了公安内部的接待室,亲自去见了他。
他推开门,就看到那孩子浑身是血的站在墙角,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被野兽撕咬留下的痕迹。
他的脚上没有穿鞋,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干涸的污渍,散发着难以忍受,令人作呕的恶臭。
似乎早有预料会有人来,这个孩子一直紧盯着房门,和他四目相对。
他浑身上下都脏的不行,唯有那双金色的眼睛各外清亮。
纯粹,通透。
“羽生君怀要见黑田兵卫。”
看到他来,略显青涩的声音沙哑的开口。
“我就是黑田兵卫。”
黑田兵卫放轻了声音,安抚的缓缓说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孩子?”
羽生君怀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的脸。
黑田兵卫看出来了,他这是在判断自己有没有说谎。
黑田兵卫掏出证件摊开,羽生君怀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离开了墙角,朝他迈出一步。
他停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哑着声音说道:“流萤断续光。”
黑田兵卫表情一僵,压低声音回道,“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
这是绝响行动的接头暗号。
只有行动指挥官,和卧底的警员才会知道。
可这个孩子又是从哪得知的。
羽生君怀低下头,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件东西握在手心,递到了他的面前。
“羽生君怀要把这个交给黑田兵卫。”
他摊开手,满是划伤的手心里躺着一个银色的u盘。
u盘被保护的很好,金属的外壳反射着耀眼的银光,就连一丝划痕都找不到。
黑田兵卫拿起u盘,触摸到一处凹陷。
u盘的侧面印着一个字。
【宿】
单这一个字,u盘里的内容便不言而喻。
黑田兵卫当即派人将里面的内容解码,发现里面正是被内鬼所掉包的重要资料。
借着这份u盘里的资料,公安成功捣毁了黑/帮大部分产业,只剩下内部人员还在境内逃离。
落网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
黑田兵卫忙完了事情,去公安内部的医院又去看望了一下那个孩子。
他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其他的伤势只是皮肉伤,并不会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最严重的是他肩膀与脖颈交界处一处撕咬伤。
从齿痕来判断,伤口是被一条烈性犬撕咬造成的。
如果位置再偏一点,就会咬破他的咽喉。
羽生君怀坐在病床上,看着外面血色的夕阳,微微侧头,和他对上视线。
“羽生君怀见到了黑田兵卫。”
他喃喃的说着,细小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羽生君怀见到了黑田兵卫。”
他着了魔似的重复到,似乎在向什么人征询答案。
黑田兵卫站在他的床前,抚上他的头顶,安抚道:“你见到我了,孩子,你做的很棒。”
“羽生君怀见到了黑田兵卫。”他终于停止了重复,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迷茫。
“那么羽生君怀接下来该去哪呢?”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就像失了灵魂的木偶,空留名为羽生君怀的躯壳。
谁都不知道从奈良到东京,哪怕做新干线都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里,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还有家人吗?”黑田兵卫有节奏的抚摸着他的头顶,让他平静下来。
少年的表情出现了变化,这让黑田兵卫微微放下了心。
“还有阿婆。”他这么说着,声音不再沙哑。
“阿婆还在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