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草薙君尽管在房子里走走吧。”南健太郎对草薙明月的帮助十分感激,也觉得有些抱歉,因为他的本心里确实感到苍白疲惫,没有多余的精神照顾到后辈的情绪。
草薙明月却淡静从容,并不在意这些。
他来询问南健太郎,自己是否可以在他家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可以整理的地方时,对方正和东方雅美一起守在病房里。
东方雅美正铺着简易的地铺,两人打算并排睡在地上。
南健太郎那样回答后,东方雅美拍拍对方肩膀,走到门口向草薙明月柔声低语。
他肩膀轻斜,靠在门框上,也有点心疲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你睡健太郎的卧室吧。”东方雅美不好意思地说。
他指了指方向。草薙明月点点头,“好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我吧。”
“按照看护表的时间,也就剩下明后两天的观察时限了。但既然还有时间,就不能提前放弃。”东方雅美声音低低的,语气略微含在唇齿间,听起来像是似醒未醒时分迷离的爱语。
草薙明月抱起双臂,以轻声交谈的姿态,和东方雅美共同将担忧关怀的心情,无形地投入病房中的那两兄弟身上。
少年一面听,一面轻轻点头。
东方雅美挠了挠额头,用气音向他说了几句平淡的言语,两人相互示意自便。
草薙明月停留在病房门口,看着东方雅美坐在病床边。南健太郎正摊开仅剩的弟弟爱看的绘本,虽然没有回应,也柔声读着,像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中寻常的睡前故事。
东方雅美伸手,帮他翻过一页大尺寸的彩页,上面隐约画着精灵娃娃之类的画面。
草薙明月眯起眼睛,像是感受凛冽空气中飘渺不定的某种香气般,深深呼吸了一下。
“差不多是在这里。”他想道,“灵能场的中心。但位置还不够精确。”
他回过头,静静扫视着房子的陈设。病房外就是小饭厅,餐桌正笼罩在窗上斜映进来的月光下。
草薙明月在房子里四处转转。房子面积不大,虽然有楼梯,但并没有二楼的空间,楼上只是个小阁楼,放一些杂物。
他走进南健太郎的房间,随手将门上悬挂的日历扶正。
南健太郎房间整洁,有许多年轻男孩喜欢的东西:网球运动明星的大幅贴画、收集着漫画杂志的满满当当的透明书箱,桌子上摆着些动漫主题的小公仔。
草薙明月转过头。他看到床上有一对大号的手工娃娃,做得很粗糙,但有一种真挚可爱的感觉,如果是精致的作品,反而没有这种朴素的可爱感了。
他走过去,微微弯腰,仔细看看。
那是一对抱枕尺寸的娃娃,是东方雅美和南健太郎的形象。上面分别缝了粗草纸做签子,上面用有些稚嫩的字迹写着什么。
草薙明月轻轻撩起一张签子。借着冷白的月光,以及房子里开到比较低档的黯柔灯光,他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只做哥哥一个人的娃娃,感觉你会有点寂寞,因为你的身边一定要有雅美哥哥才好,所以做了一对喔。”
草薙明月微微一笑。他放下签子,轻轻拍拍两个娃娃,好像他们是需要爱抚的活人。
他想到这个形容,凝起眉眼,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个词语。
活人。
南健太郎在稍早时候,打起精神来简要介绍他的家时,草薙明月看到了南良次的宝贝储物箱,里面是各种手拿尺寸的娃娃。
“良次喜欢娃娃。”南健太郎声音柔和,“他和同年龄段的男孩是有些不大对路。别人说这都是小女孩玩的东西,说他是个奇怪的孩子。”
“我觉得很好。”那时草薙明月说,“做得都很用心。”
他回想着那些娃娃。其中有几个手工痕迹比较重、像是反复修改缝补过的娃娃,像是一家人的样子。
有头发卷卷的妈妈、戴着眼镜的爸爸。还有一只更小一点的小狗样子的娃娃,南健太郎说,那是几年前去世的弟弟最喜欢的小宠物狗。
草薙明月转过身,打量着房间。
他走向透明玻璃门的储物柜,里面是各种参考书、照片和奖杯。
他隔着玻璃,借着冷柔的月光,静静看着那些东西。
有一张全家福照片映入他的眼帘。
草薙明月对比着那几个娃娃的形象,果然是家人的样子。
他想起那些娃娃身上粗重扭曲的、仿佛反复剪开又缝补过的痕迹。
他转过视线,心绪突然向无边的幽海中沉了一下。
在一座金灿灿的奖杯旁边,相比于其他朴素的相框,一张合照用更为精致、像是精心挑选来的相框保存着。
草薙明月轻轻探身,仔细看着奖杯上的刻印。
那是东京区少年网球常规赛双打冠军的奖杯。
他笑了笑,嘴唇幽微地含住一丝无声的温柔弧度。
他看向旁边的合照。东方雅美和南健太郎彼此搭揽肩膀,笑得阳光快意。
草薙明月久久凝视着那张照片。这时间也足够他体会周围灵能场的暗涌。
然而在与鬼神之所相关的心绪外,他的心里最清晰的感受,是那种无妄爱恋带来的、沉默又刻骨的爱意。
他直起身姿,喃喃道,“真是好得就像同一个人啊。”
当少年的思绪——那冷酷、智慧、幽静的思绪,重新聚在脑海中时,他耸了耸肩,走出南健太郎的房间。
“这里不是灵能场的中心。”草薙明月心想。
经过综合感应,草薙明月站在小客厅中,回头看看楼梯的位置。楼梯高处隐没在月光的暗影里,静得空无一物,却总像要出现什么似的。
他又回过头,看向小饭厅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