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
程立起身长辑:“昱多谢明公之解。”
从此程立不在,只有程昱。
堂上其余人一时窃窃私语,待安定下来后,望向曹操的眼神却是多出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敬畏。
自古鬼神之说最是入人心。
而显然,程昱也愿意作为这个稳定人心,曹操心腹的吉祥物,他承受着四面八方意味不同的眼神,悠然自得的饮过杯中之酒。
待此间事了,曹操才正色说道:“我欲攻伐濮阳。”
他语气坚定,不似突发奇想,而是筹谋已久,当即便有旁人质疑起来。
如今曹军势弱,仅有三城,如此主动进军,是否太过仓促。
“吕布如今得兖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还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
曹操指着堂上舆图,侃侃而谈。
曹仁最先起身应道:“兄长之言然也,吕布小儿必是心怀恐惧,我等应即刻进军,夺回兖州。”
他语气忿忿,显然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但如今哪个人心中没有一股气,出征大顺,后方却被人偷了,换作是谁都会想着赶紧把偷家的坏家伙干掉。
堂上一时附和者众多,此事也算是定下了,其后又谈论兖州时局与三城事宜许久,待天色全暗之后方才散宴。
曹操别过诸君之后,正欲归去,却蓦的被人从身后叫住,回头一看,却是荀晏返归而至。
“清恒尚有何事?”
曹操问道。
荀晏踟蹰了一下,不见方才席上笑吟吟温和的模样,反而颇有些忧色。
“将军此次出征,可还带上志才兄吗?”
他问道。
曹操微微皱眉:“可是志才身体有恙?”
他几乎瞬间想到了这一点,面上不由严肃了起来。
“痼疾经年,已伤肺腑,”荀晏斟酌着说道,“还须静养,行军太过疲劳,晏恐志才兄难以承受。”
他见曹操沉吟不语,不由低声唤了句“将军!”
曹操这才惊醒。
“志才看似温和,实则顽固,”他见荀晏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下去,忙转而说道,“我欲令人看顾其暂且于鄄城休养,待他病好再提随军一事。”
他看着荀晏有些讶然的神色,不禁莞尔,只是神色之间仍是可见沉重。
“我又何尝不怜君等。”
“将军大义,”荀晏辑礼,随后低声道,“若将军不弃,晏可替志才兄为随行军师。”
曹操一怔,随后才想起眼前这看似文弱的少年实则在军事一道上也颇有造诣,守城时多得元让夸赞。
“有劳君也。”
他俯身谢道。
荀晏归去时,街道上已是一片漆黑,只有牛车之上尚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他爬了上去,见到阿兄含笑看着他。
“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莽撞,勿要伤及自身。”
荀彧似是已经探知到了荀晏心中所想,如此嘱咐道。
荀晏乖乖点头,不敢有二话。
牛车行在安静的街道上,只有车轮轱辘之声不绝于耳,荀晏后知后觉感觉脸颊微微发热。
方才席上浅酌两杯,他以为自己酒量应该有点进步,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荀彧莞尔,只欲开口,却蓦的听得天上惊雷一声。
“今夜有雨?”
他奇道。
有雨?
荀晏感觉自己模模糊糊似乎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直到他被车窗外刮来的凉风冻得一个激灵。
“转道!先往农庄!”
他朝着外面车童喊道。
那车童迟疑了一下,见荀彧也慢慢面色凝重了起来,当即转道,行往农庄的方向。
“清恒发现了什么?”
荀彧低声问道。
荀晏垂眸不语,终是摇头:“待我看看。”
牛车很快行至农庄,边上则是鄄城所屯之田,荀晏跳下了车,外头有些凉飕飕,打了闷雷却又未曾下雨,他随意寻了块田,捧起了一捧土。
荀彧持着火把站在他身侧,点亮了那一片区域,见到泥土之中密密麻麻,正在跳动着的跳蝻。
“忙了太久,竟是未曾注意鄄城已有多月未曾有雨。”
荀晏叹道。
荀彧也是心中顿时明了,大旱之后多有蝗灾,他纵使不精通农事,但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
多事之秋,又有天灾,莫非曹操注定不能复起吗?
纵是荀彧,此时心下也不由泛起一阵茫然。
袖子陡然被揪了揪,却是幼弟浅浅笑着的面容。
“阿兄,这是天佑我等,”荀晏反而笑道,“治蝗不如治蝻,如今发现得早,尚可挽救。”
“我幼时曾见蝗灾,多年不敢忘,于此道略有心得,今晚写下方法,令吏民当即照做处理,明日可速传枣兄前来。”
他低声说道,命车童再次开往衙署。
枣祗精于此道,他若随军离去,有枣祗在,必可安定三城蝗灾。
荀彧望着天空,许久方才回首看向幼弟,笑道:
“善。”:,,